有强盗一百多,为首的叫铁棒汤雄,跟张庆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这次张庆才带著人投了去。”
郁天杰点了点头,说:“我也听说过铁棒汤雄这个人的名字。”说话间,他又紧皱了半天眉,忽然抬头四下一看,却不见孙正礼往哪里去了!
他立刻惊慌地问道:“孙大哥他上哪里去了?”
秀莲说:“他不是回家去了就是又喝酒去了,咱们先回家去,慢慢地商量办法。”
郁天杰就叹息著点了点头,并托郎小三在这里看管,他就同著俞秀莲走出这破烂镖店,往家中走去。他的心中十分忧郁,一只脚不利便,走得又很慢。
秀莲是走在郁天杰的身后,看著自己父亲这唯一的师侄,如今却落得这个地步,也非常觉得可怜,尤其是那紫毛虎张庆,临走时行出这样的手段,真是使他生气。她也恨不得立刻就找到太行山,去把张庆杀死,可是现在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呢。
那就是盼著杨豹回来,向他将珍珠全数要来,好给北京消除那件大案,而为德啸峰洗冤,并且如若见著杨豹,那捉拿冯隆及寻找杨大姑娘的事就可以交给他去办,自己和孙正礼就不必到开封去了。
她一面想一面随郁天杰走著,少时就回到郁天杰的家中,才一进柴扉,郁天杰就惊讶著说:“孙正礼他跑往哪里去了?”
秀莲也看见原来院中树上拴著的两匹马,现在只剩了一匹,孙正礼的那匹枣色大马却没有了踪影。
郁天杰就喊叫:“得宝!得宝!你孙大叔哪里去了?!马怎么也没有了?”
问了几声,他的内侄,那十几岁的孩子才由屋里跑出来说:“孙大叔刚才回来,牵著马就走了,留下两个包裹搁在屋里了。”
郁天杰急得跺脚说:“你孙大叔上哪儿去啦,临走时你也没问问他吗?”
得宝说:“我问啦,孙大叔气哼哼地说,我上太行山找紫毛虎去了。”
郁天杰一听就急得连连跺脚,赶紧向前秀莲说:“姑娘,你快骑马追他去吧!他大概才走了不远,他要往太行山,一定是往南去了。”
秀莲本来是要赌气不管孙正礼,由他自己去,可是又觉得太行山的强盗一定不少,孙正礼去了难免要吃亏,所以又不放心,便恨恨地说:“这个人,性情太坏了!”便解下马来出门上马,急急往南驰去追赶孙正礼。
郁天杰这时的心里像油煎著一般,他站在柴扉向南望著,望了足有一个多钟头,方见秀莲骑著马由南面缓缓地回来。
郁天杰瘤著腿迎过去,急急地问道:“怎么样?追上他了没有?”
秀莲来到临近,才在马上喘著气说:“我追下有三十多里地,也没有追上他,由他去吧!”郁天杰焦急说:“那太行山是有名的险恶地方,铁棒场雄是山西管内有名的大盗,再加上紫毛虎这些人去了,孙正礼一个人有多大本须,他去了一定要吃亏。”
秀莲却说:“现在要想追他,是难望追得上了,再说他也是走江湖多年了的镖头,甚么事还都要我们帮助他吗?由著他去吧!我们二人各干各的也好!”
当下走到柴扉前下马,牵马到院中,那得宝将马拴在树上。秀莲就从随郁天杰走进屋内,只见孙正礼留下的两个包裹放在桌上。这包裹内就是从北京起身时,德啸峰所赠的银两和半路夺的陈凤钧那匹马马上所有银钱。
秀莲冷笑了笑,就将银两凑足的百两之数,交给郁天杰说:“郁三哥,这些银两请你收下,把那镖店收拾收拾,就改开旅店好了。我在这里再往两天,等那雷敬春把那单刀杨小太岁找回来,因为我见著杨豹还有最要紧的事情与他商量,两天以内他若是再不来,我也就走了。”
郁天杰收下银两,面上很露惭愧之色,又说:“刚才我听那郎小三说,紫毛虎张庆还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打算要陷害我,所以姑娘在此能多住两天也很好。只是孙正礼他一个人走了,我真不放心。”
秀莲却摇头说:“不要紧,等两天,无论杨豹是回来不回来,我再走。我本应当直往开封去救杨大姑娘,但现在没有法子,只好我也得先往太行山去走一趟了。”说毕,她咬著下嘴唇,默默地沉思。
当日郁天杰就出去雇人修理那镖店。这时他也不敢得罪人,就将郎小三收拢过来说,将来我开了店房,必请你帮忙,并请你见了张庆手下的人,叫他们不要再与我作对。
那郎小三听郁天杰又用他了,他自然是欢欢喜喜,应当尽力替郁天杰办理一切的事情。
此时,俞秀莲在那屋里却极为烦闷,心里切盼著雷敬春能将杨豹找回来。其次就是郁天杰这里,既然听说有人现在暗中谋害他,自己还得特别替他防范。再有就是孙正礼他犯了急躁的脾气,单刀匹马去闯贼窝了,自己怎好不去帮助他呢?杨大姑娘那边的事情也是急不待缓呀!
因此,秀莲不但烦闷,而且焦急。又想,现在若有李慕白那样的人来帮助自己,那才好呢。等了一天,也不见雷敬春把杨豹找回来,吃晚饭时,她也觉得十分不安。
郁天杰因为整理他的镖店,足足劳累了半日,所以他疲倦了,回来吃过饭就睡了。
秀莲一个人在屋里,对著一盏黯淡的灯光,觉得十分无聊,一会由身边取出那四颗珍珠来详细观看,一会又收起来珍珠,把双刀自鞘中抽出,用一块绸帕去擦,擦了几下就听见远处汪汪的狗吠之声。远处的狗一吠,近处的狗也齐声相应,立刻声音十分杂乱,使人心惊。
秀莲忽然想起白天郁天杰对自己所说的话,她就悚然站起身来。拉开屋门,只见各屋里全都没有灯光,天际黑沉沉的,迸著无数的金星,西风从树梢掠过来,沙沙响。那犬吠之声音,才停又起,仿彿没个休止似的。
秀莲由桌上拿起双刀便出屋,只见树旁拴著的那匹马踏踏地用蹄子敲地,也仿彿很急躁不安似的。秀莲一耸身就越过了短墙,四下去看,外面一点光亮也没有,仿彿这时的大地上一切生物全都死去了,只有天际的星光还活跃。
此刻四周犬吠之声愈急,秀莲就想附近一定是来了生人,不然狗不会这样乱吠的。于是她走到二三十步之远,在一棵树后隐身,定睛向郁天杰的房子附近去望。
过了许多时候,狗吠的声音渐缓了,远处还有几声,但也像叫得没有了力气,附近却没有一点动静。
秀莲被风吹得身上也觉得寒冷,便想要走回房里去,才提刀走了两步,又听近处的狗急急叫了几声,秀莲赶紧又回身走到树后。一阵杂乱的犬吠声音过后,在晨光之下,果然见有几条人影,自南扑向这里来。
秀莲这次并不急躁,她隐藏在树后,手握著双刀,一点也不动,等到那几条黑影来到近前,秀莲数了数,总共是四个人,有两个人手中且有明晃晃的兵刃。这四个人来到门前,仿佛往门里听了听,又偷偷摸摸地转往东墙后而去了。
秀莲不晓得他们是在弄其么鬼把戏,不敢怠慢,便手提双刀,像是一只狸猫似的飞奔过去,喝一声:“你们要做其么?”
那四个人一听见喝声,一齐回过身来看,两个手中有兵刃的,同时抡刀扑向秀莲。
秀莲迎上前去,双刀一分,右手的刀砍倒了一人,左手的刀把那人的兵刃磕开,秀莲更越进几步,将那人也砍倒,剩下两个手里没有兵刃的,齐都撒腿向南跑去。
秀莲飞似的追奔过去,手抡双刀喊道:“你们快站住!要不然我追上去全都杀死你们!”
这时四下杂乱的犬吠之声又沸然而起,两个贼人情知跑不了啦,一齐回身跪下说:“老爷!绕我们的命吧!”
秀莲追上前去,一晃双刀,厉声问说:“你们是做甚么的?来到这里存看其么歹心?”
那两个人磕头说:“我们是张庆派下来的。他昨天临走的时候,把镖店的东西全拿走了,气还不出,分派我们四个人今晚到郁家来放火,为的是烧死郁天杰跟孙正礼、俞秀莲。我们四个人本来不愿意干,可是张庆分派下来我们不敢不干。”
俞秀莲将刀向一个人的身上用力拍去,那个人赶紧趴在地下,另一个人吓得不住叩头求饶。秀莲就厉声说:“我今天饶了你们,明天你们还敢来不敢来了?”
那两个人连连叩头说:“我们决不敢来了。张庆跑到太行山养伤去了,他也决不能再派人来啦!”
俞秀莲忿忿地喘了一口气,说:“今天我饶你们两人的性命,你们去把那两个受伤的人背走,以后不准再来。否则如再遇到我的手里,我非杀死你们不可!”
两个人又叩头说:“我们决不敢了,就是以后张庆再派其么人来,我们也一定先给郁三爷送个信儿。”
秀莲点了点头,便命二人起来,押著他们去把那二个受伤的人背起来。秀莲并嘱咐他们说:“若见了紫毛虎张庆,就说此次夺还镖店与他作对的事情,完全是我俞秀莲一人,与姓孙的姓郁的都不相干。他若是不服气,可以叫他找我去,若是不敢找我去找别人,那就不算英雄。”两个人连声答应,背著受伤的人就走了。
这时,秀莲心中才算痛快一点,提著双刃跳进了短墙。只见院中一人惊慌问道:“谁?”秀莲说:“是我。郁三哥回屋睡觉去吧,现在没有甚么事情了。”
郁天杰赶紧走过来,悄声问道:“师妹,刚才是怎么回事?”
秀莲就把刚才自己把那紫毛虎派来的四个贼人打走了的事向郁天杰说了。
郁天杰吓得身子都颤了,他又赶紧向秀莲道谢。秀莲请郁天杰放心回屋去歇息,她就进到屋中,把刀放下,将门闭好。
然后,她挑起灯来,就想郁天杰这里暂时可保无事,那杨豹多半已是骑马走远,雷敬春无法追上他了。其实杨豹若到了北京,与他胞妹和德啸峰见见面也很好,他们一定能商量出更好的办法来。明天等到正午,若是杨豹仍不回来,自己就要到太行山帮助孙正礼去了。
想定了主意,便即预备行装,并找出随身带著的针线,将那四颗珍珠密密缝在贴身小衣之内,然后她就熄灯就寝。
到了次日,秀莲还希望那雷敬春能把杨豹找回来,但是直等得午饭以后,还不见雷敬春回来。
秀莲就断绝希望了,知道杨豹已然去还。她现在所急于办的事,就是赶到太行山去帮助孙正礼。
此时郁天杰也知道杨豹是不能回来了,他就对秀莲说:“师妹放心我这里罢,还是赶快去帮助孙大哥要紧,因为孙大哥那人的性子太急躁,他到了太行山难免不吃亏。”然后劝秀莲对于紫毛虎张庆那些人也不要太下毒手wωw奇書网,以免给仇。
秀莲全都答应了。当下将行李和双刀都放在马上,她就别了都天杰夫妇,牵马出门。
郁天杰随出去又详细指了往太行山去的路程,秀莲便上了马,挥鞭往西南驰去。
此时大地之上秋风更紧天色阴沉,似有雨意。路上的行人车马并不多,秀莲便得放辔疾驰。虽然生讯,而德啸峰被累的四十九颗珍珠又有了下落,而且单刀杨小太岁并不是甚么凶狠狂暴之徒,他却是很可敬的一位少年侠士。
当日离了彰德府,晚间就宿在获嘉县境。次日从清晨起便往西走去,傍午时候就到了修武县城。
秀莲便到一家饭铺用饭,并问这里的伙计说:“太行山离这儿还有多远?”
那伙计本来对于这位孤女客就很惊讶,如今听秀莲这样问,他就说:“姑娘你到太行山是干甚么去呀?”说毕,翻眼瞧著秀莲。
秀莲却从容不迫地说:“我是到山西去办事,非得由太行山经过不可。”
那伙计说:“由这儿往山西去那自然非得经过太行山才行,可是姑娘你顶好先找家店房住下,托店家打听打听。若有往山西去的大帮客人,你就眼著他们走便没错,要不然你只是一人,千万别去找麻烦!”
秀莲故意问道:“这是因为甚么?”
那伙计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看旁边座上的客人,他就压低声音说:“姑娘也像常出门的人,难道连这点还不明白吗?”说完了,他又去招呼旁边的客人。
秀莲心中便忿忿地想:这样说太行山上的强盗是横行极了。少时那伙计又从她这桌旁经过,秀莲就说出孙正礼的年貌,问他曾见过此人没有。
那伙计摇了摇头说:“没留心有这么一个人。”
秀莲吃过舨,便付了钱,手提著行李卷出了舨铺。她才一出门,那里面又有两个人也随著地出来。
秀莲也不甚注意旁人,她就将行李在马上绑好,然后上马离了县城,径往西去。这时眼前就望著一遍绵延无尽的山脉,并不苍翠,却带著些黄色,似一条土龙一般。
秋风飒飒,挟看沙尘和雨点,打在身上十分寒冷。天空像浑浊的河水一般,没有一点阳光。中午时分,大道上竟没有甚么行人。
秀莲知道太行山上盗匪纵横,这样的天气,一般人都裹足不前了,但她这匹黑马依旧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