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张杰脱口一声,脚下一个踉跄,那八个侍卫亦是摇摇晃晃,药力显然都已经发作。
掌柜看着更得意,哈喝道:“保镖被杀掉,两只肥的留着,哈哈!就不定还有什么好处。”
不等他将话说完,群贼已分别从门窗跳进来,一拥而上,手中拿的全都是狼牙棒、开山斧、鬼头刀之类的重兵器,八个侍卫忙应战,一个个却都已头昏眼花,哪里是这群如狼似虎的山贼对手,很快便给翻了半数。
张杰知道擒贼擒王,当机立断,长剑一引,身形急射,向那个掌柜扑去。
掌柜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算盘一翻,十四颗珠脱出,射向张杰的面门,张杰挥剑挡开五颗,侧首让开七颗,还有两颗,齐打在“太阳穴”上,眼前立时一黑,掌柜左右驼矮两个小二同时拥上,两柄匕首一齐扎到,扎进了张杰腰间。
张杰痛得反而清醒过来,长剑放疾,迫退了两个小二,那两柄匕首亦同时从他的腰间抽出来,鲜血奔流迅速染红了他腰间的衣服。
他没有理会,回身一剑劈翻了一个山贼,厉声喝道:“住手--”
那个高高的店小二正将皇帝抓住,按在桌子上,给他这一喝,不由一呆,皇帝趁机一挣而脱,裂帛声中,衣衫给撕破,露出了里面穿的龙袍。
张杰接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冒犯天子!”
“天子?”掌柜第一个有反应,瞪着皇帝。
张杰随即踉跄着走向皇帝,驼矮两个小二相顾一眼,左右又扑上,掌柜呆了呆,急忙叫道:“住手!”
这一次他的反应却是慢了一些,呼叫驼矮两个小二住手的时候,两柄匕首已插向张杰左右肋下。
张杰一个身子,而给撞倒在地,仍然挣扎到皇帝脚前,才一声:“皇上--”头便一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皇帝两只脚直在弹琵琶,看了掌柜走来,不由自主倒退,一下撞在两个山贼的身上。
四个山贼挡着皇帝的去路,两个抓着皇后,另外两个随即将皇帝双臂架着,皇帝不由自主叫起来:“朕给你们做官,要什么朕也答应……”
那两个山贼怔在那里,掌柜走近来,分开皇帝的胸襟,往龙袍上摸一把,怪叫道;“这就是龙袍?”
驼子一旁走上来,大笑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皇帝怎会跑到这儿来?”
掌柜正色道:“不是有消息,京师已经给燕王朱棣攻陷了。”一面又挥手:“看看他们的行李。”
八个侍卫都已倒在地上,其中一个仍然抱着一个包袱,至死不放。
包袱内一个箱子,内载皇冠一顶,玉经六枚,掌柜越看眼瞪得越大,偷眼看皇帝,连声音也变了,沙哑地嚷道:“天哪,是真的--”
群贼面面相觑,抓着皇帝皇后的那四个人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皇帝一颗心也这才安下来。
一个山贼连忙问道:“这如何是好?”
掌柜捧着脑袋摇了摇,又看看皇帝,叹了一口气:“押他们回去由头儿处置好了。”
这件事他实在不敢作主。
皇帝总算用不着再走路,也第一次尝到了坐木头车子的滋味,这在他来说当然不是好的,木头车子事实也没有轿子马车舒服。
十个山贼包围着木头车子,掌柜捧着那个盒子走在最前边,看样子非常兴奋,其他山贼也是,推车的那个忍不住大嚷:“你们可知道,替皇帝推车的是什么官?”
旁边一个山贼应道:“以我所知,侍候皇帝出入的都是太监。”
群贼哄然大笑,掌柜笑骂道:“少废话,快赶路。”
推车的道:“我只怕一个不小心,摔坏了皇帝的龙体。”手上接着一用力,推车疾走,皇帝皇后慌忙抓稳了车座,惊呼连声。
群贼却是大笑不绝,他们本就目无王法,现在更就连皇帝也不放在眼内了。
酒家中只剩下那三个小二和一个厨子,收拾东西埋葬尸体忙了一个下午,到吃晚饭的时候,自然反省起了皇帝的事来。
矮的那个捧着碗左看右看,不由大笑道:“这是龙碗,皇帝用过的。”
“那这是龙筷了。”高的扬着手中筷子。
“这张龙椅我却是坐定了。”驼子大马金刀地坐在皇帝坐过的椅子上。
“你无论怎样看来也不像条龙。”厨子亦大笑。
门也就在这时候“轰”地撞开,笑语声尽断,驼子给这一吓险些儿连人带椅翻倒。
四个死士尽快冲入,司马长安随即出现在门口。
高个子拍案而起,厉喝道:“什么人?”
“那条龙在哪里?”司马长安面如寒霜,语声亦冰雪也似。
高个子反问:“龙?什么龙?”
“说!”司马长安断喝。
高个子给喝得一惊,但立即又挺起胸膛:“这是什么地方,你们……”
“这是什么地方?”司马长安截问。
“七重天的店子!”高个子胸膛挺得更高。
司马长安怔住,高个子得意地接着道:“要命的立即滚出去。”
“皇帝被你们送上了七重天?”司马长安的胸膛起伏,显得有些激动,看样子他当然知道七重天是什么地方。
截杀了贺冲一伙,他立即率领死士南下,夜以继日,所有马先后都跑折了,追到这里,以为可以将皇帝抓起来,哪知道还是慢了一步,皇帝已经给送上了七重天。
“不错!”高个子以为司马长安害怕,语声也大起来。“你们想要回皇帝,准备赎金好了。”
司马长安嘴角一牵,突然放声大笑,四个贼给笑得面面相觑,似乎也看出不妙,一齐后退,司马长安面色陡沉,冷冷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霍地一转身断喝:“杀了!”
四个贼应声扑前,所有的窗户同时被撞碎,一个个死士疾窜进来。
高个子脚长步快,当先扑到,手中一柄狼牙棒高举便要砸落,司马长安无动于衷,也就在狼牙棒要砸落之前,一条绳索已套进了高个子的脖子。
高个子惊呼未绝,一个身子已给绳子拉起来,两柄长矛同时扎进了要害,其余三个贼几乎时同被击杀,他们虽然悍不畏死,也已准备拼命,可是那些死士非独人数多,袭击的方式也在他们意料之外。
司马长安若无其事地走到酒家前面的空地,也不用他吩咐,那些死士已将火头燃起来。
酒家外面包围着数百个死士,东面忽地让出一条路,一个浑身泥污的死士走进来,禀告:“头儿,只寻到张杰与八个侍卫的尸体。”
“我知道。”司马长安仰首向天,面部的肌肉抽搐一下。“皇帝已给送上了七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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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七重天上君受委 老林深处藏杀机
七重天并非在天上,所以有七重天之称,完全是因为那个地方形势险恶,悬崖峭壁,直立如削,由山脚到山上一共有七重险阻,要将之攻下来,难比登天。
盘踞在山上的是一群亡命之徒,因为易守难攻,到现在仍然活得非常快活。
经过多年的扩建,山寨已变成一个坚固的城堡,由第一重到第七重的险阻之间亦筑了石级,但第一重以下仍然保持原状,以吊篮来上下。
要攻下这一关已经不容易,而城堡在为数逾四百的山贼据守下,当真的固若金汤。
贼首叫元宝,到底是真名字,还是因为他样子像元宝或者喜欢元宝,可就不得而知了。
他天生一张孩儿脸,接近三十岁的人看来只像十七八岁,能够控制这么多山贼,当然有他过人的本领,闲着无事他最喜欢是喝酒、吃肉、玩女人、堆元宝。
皇帝给送进忠义堂的时候,他正卧在一堆金元宝后面,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抓着半只肥鸡,满嘴油腻,旁边还侍候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他看来已有些醉意,可是一听掌柜报告抓着的是皇帝,立时便跳起来,一口酒全都喷在掌柜的面上。
“皇帝?”他的一双眼鸽蛋般瞪大,眼里一些醉意都变没有。
掌柜狼狈地一面以袖擦脸一面道:“路上小弟已问清楚,城破之后,魏初、盛北川的人救了他出城,现在正要去金鸡口与魏初、盛北川会合。”
元宝眯起一双眼,放下酒壶,摸着下巴道:“盛北川这个人很麻烦,魏初比他可爱得多了。”
掌柜笑应道:“听说他家里有一座金库,富可敌国。”
“所以老子一直都很想跟他亲热一下。”元宝拿起那半只鸡狠狠地咬了一口,目光突然又一亮,含糊地吩咐:“掌柜你快与我算一算,铺满忠义堂这块地面要多少两金子。”
掌柜算盘已在手,“劈劈啪啪”地立即拨动起来,他未上七重天之前是个掌柜,上了七重天之后大家也一直叫他掌柜。
元宝随即向皇帝走去,绕着皇帝打圈子,一面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皇帝不敢动,浑身在发抖。
“你就是皇帝?”元宝又咬了一口鸡肉。
皇帝牙龈不住相叩,说不出话来,方才坐在吊篮,下望百丈峭壁,早已令他三魂去二,七魄留三,走进忠义堂之前所见又是一个个如狼似虎、凶神恶煞的山贼,还能够立着不倒,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元宝将那半只鸡往后一抛,满是油的双手在皇帝的龙袍上,左拭一下,右摸一把,又问:“这是龙袍?”
“你……你……”皇帝又惊又怒。
“老子也是皇帝,七重天的元宝皇帝,只少了一件龙袍,你来得正好。”元宝转身喝道:“你们都是聋子,还不替老子将龙袍脱下来。”
几个山贼一拥而上,皇帝挣扎着嘶声道:“朕诛你的九族!”
元宝大笑:“老子可是九代单传,让你砍也只是一颗脑袋。”
群贼哄然大笑,元宝又一下溜到了皇后的面前,皇后惶恐,脱口惊呼:“皇上--”
“来了!”元宝应声一把将皇后搂进怀中,笑问:“这个大美人是什么?”
“是皇后!”一个山贼应一声。
“好,老子就选你做皇后。”元宝伸手往皇后面上摸一把,又大笑起来。
掌柜就在这时候捧着算盘走进来。“算好了,一共要二万九千九百三十九两。”
元宝一皱眉,将皇后推开,接过算盘:“你说多少两?”
“那算够三万两好了。”掌柜伸手将算珠拨够三万两。
“三万两?”元宝摸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山贼已将龙袍送上。“头儿,龙袍!”
“给老子穿上!”元宝双手伸开,接一瞪掌柜:“你怎么还呆在这里,快写信给魏初、盛北川!”
掌柜急急奔向那张长案,另一个山贼接问:“头儿,这个皇帝怎样处置?”
元宝看着皇帝皇后:“都送到石牢去,好好地侍候,就像侍候你们的爹妈一样。”
群贼大笑,皇帝皇后相拥在一起,涕泪交流,也毫无挣扎的余地,给拥出了堂外。
元宝龙袍穿好了,左顾右盼一番,笑问:“你们看怎样?”
“要比那个皇帝神气得多了。”群贼你一句,我一句,只听得元宝心头大乐,挺胸凸肚地往前走,到底是人矮袍长,冷不防一脚踩在袍脚上,险些一跤摔翻,群贼连忙左右扶住,齐声:“皇上保重!”元宝大笑,推开众人,在案后坐下,一个山贼随即将皇冠送上,他接在手摇了摇放在头上,更显得怪模怪样,山贼又哄然大笑。
掌柜那边下笔如飞,很快便已将信写好,眉飞色舞地高呼:“成了。”
元宝漫不经意地伸出手:“拿来看看。”
信接下,他上下左右一转再转,瞪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突然放下,道。“读来听听。”
掌柜早就知道元宝胸无点墨,忍住笑,大声朗诵:“字示魏初、盛北川,皇帝现在七重天,速将黄金三万两送来赎回,半月为限,切勿自误。七重天皇帝元宝!”
元宝一面听,手指一面往信上按,停在“三”字上,到掌柜诵完了才问:“三万两?”
掌柜道:“足够铺这个忠义堂的了。”
元宝再问:“那我们花什么?”
掌柜一怔道:“那改五万两。”
元宝摇头:“三十万两。”
掌柜瞠目结舌,群贼亦傻了眼,元宝一扫,又摇头:“所以说你们就是没见识,那是皇帝,出钱的是魏初--”
掌柜点头:“魏初家里有一个金库,富可敌国,人称魏百万,三十万面还要不到他自家的一半。”
“三十万两已够我们花的了。”元宝连打了三个哈哈。“我们也不是那么贪心的人。”
群戚一齐点头,他们本来都被那个数目惊呆,现在听元宝这一说,又不觉得是一回事了。
三十万两到底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其实他们都并不清楚。甚至做梦也想不到,元宝也没有例外。
金鸡口,清晨簧火随着天色的光亮逐渐淡下去,这种天色下,魏初、盛北川的面色都显得很苍白,他们各领二百侍卫,在这里已等了三天。
天未亮,他们便已醒来,三天以来他们都是寝食不安,虽然他们到早了,但无论如何,皇帝这时候都应该到达金鸡口。
急风吹来了一阵马蹄声,魏初、魏北川听着,目光不由亮起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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