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人剑眉双轩地道:“小妹,对你我不愿相瞒,七年前,我就在此无意中巧得百年前毒魔西门豹毕其一生心血所著之毒经,小妹身为武林儿女,当知百年前西门豹曾以无影之毒陴睨宇内,纵横天下,既称无影其毒可知,这些我巳悉得真传,挟之南荒,七毒首降伏,再出武林,赵君平首先横尸,飞云堡举手沦灭;虽然事为小妹,却也不无先声夺人,震慑江湖之意。大名府七毒劫镖,我虽未亲出,已使两省江湖为之沸腾,这不过微露锋芒,小妹,你看够么?”
这一番话,薛梅霞是人间奇女,也自听得心惊胆战,不寒而粟,不由暗为夏梦卿担心,脑中电旋,睹一思忖道:“人海茫茫,宇内辽阔,夏梦卿又是萍飘四晦,行踪不定,你到何处去找他?”
青袍人看了薛梅霞一眼,阴阴笑道:“小妹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找到他。”
“倘若他不与你一般见识,有意躲避呢?”
青袍人狞笑说道:“小妹替他想的好办法,只可惜这办法对他行不通,小妹当知夏梦卿为人,他一身傲骨,称奇天下,岂肯效哪龟缩之辈?我自有办法让他自动找上门来,投我掌握。”
薛梅霞深知他极富心机,阴险狡诈,所说必然不虚,不由心小更是一紧,脱口说道:“我很想听听你的办法。”
青袍人阴鸷目光深注着她,道:“小妹莫非想骗我?”
薛梅霞只觉娇靥…热,默然不语。
青袍人剑眉双轩,笑道:“其实,说与小妹知道又有何妨,小妹智慧超人,这些本该早已想到,何须问我?夏梦卿这人激不得,只消我派人扬言武林,约他一决雌雄.何愁他不自动投来?他会躲着不出么?这个小妹应当下解得比我更清楚。再则,我一计不成,还有二计,小妹人钗俱落我手,我只要透露一点消息,还怕他不星夜赶来驰救?”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这青袍人已深探地了 解了夏梦卿,后果委实令人担忧。 薛梅霞心神暗懔,扬声说道:“你休想以我为饵,须知我必要时会……”
青袍人一笑接道:“这个我很放心,也早已想到,小妹不必以此要挟于我。我早在救你来此当日,就在你经脉之中下了毒手了。”
薛梅霞似乎不信,方自挑眉。
青袍人又笑道:“小妹如若不信,何妨运气试试。”
薛梅霞暗中运气,一连之后.却并未觉出有丝毫异处,稍稍安心,看了青袍人一眼,冷冷笑道:“你这手法未免太幼稚了些……”
猛觉脑中一昏,四肢顿时无力,心巾大骇.倏然住口。
青袍人却又扬眉笑道:“小妹,如何?我从来不敢欺骗你,你在运气之时并未觉出有任何不适,那是因为……”
“住口!”薛梅置一声怒叱,美目圆睁,黛眉倒剔:“雷惊龙,你竟对我暗下毒手,你…”只气得娇躯轻颤,说不出话来。
青袍人阴阴一笑,道;“小妹别生气.我怎敢?怎么说你我也是表兄妹,更何况曾为未婚夫妇,只要你不心存他念,妄动真气,自然无碍,否则我怎对得起姑父母泉下英灵。夏梦卿伏诛之后,我自会为你解去此毒,如今却只有委屈你了,事出无奈,小妹千万原谅。”
薛梅霞娇靥堆霜,瞪眼不语。
青袍人又自一笑说道:“小妹受苦多日,理应多加调养,我不再打扰了.有事请随时召唤,自有婢女侍候,虽不如侯府安适,却也差强人意,告辞了!”合手一拱,转身退出。
方走两步,倏又转身诡笑说道:“小妹,紫凤钗请代为保管数日,用时我自会来取!”又复转身向外行去。
薛梅霞忍无可忍,为夏梦卿,为她自己以及天下武林,银牙暗咬,纤手抬处,一指飞点青袍人身后命门要穴。青袍人恍若不觉,前行如故。
薛梅霞正自暗喜,谁知一指点实,如中败革,竟然还有一股阴柔反弹之力,震得她玉指生痛,身不由主,倒退数步。
方自大骇,青袍人又复回转身来,笑道:“小妹何其忍心? 我一身是毒,只怕又要委屈你那纤纤玉手数日了!”带着得意狂笑,飘然逝去。
薛梅霞呆呆怔立着,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怒、是羞、是恨、 是忧…… 其实,应该都是。
第八章 八方风雨会中州
这是一张极为平常的请柬。
这张请柬,色呈大红,格式大小与寻常请柬一般无二,看上去毫无奇特之处,只是一色烫金边框颇为考究。
但是,就这么一张红纸折成,长阔不过数寸的大红请柬,其分量之重,却大得无法形容,就像天崩一角,倾堕人海一般。
宇内为之震荡,江湖为之沸腾。
武林中,各大门派,一谷,除飞云堡外的二堡、五庄、四寨、各大帮派……以及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先后收到了这张大红请柬,无不在被邀请之列。
每个被邀请的人,在收到了这张请柬时,略一注目,都会神色剧变,心神狂震,仿佛见到魔鬼。人人的表情、感触,虽因身分地位而不一致,但心中的震撼却完全一样。
就这么样,这区区一张毫无奇特之处的大红请柬,未出半月,就震动了天下武林,整个宇内。
委实称得上惊天动地,惊神泣鬼。
这张大红请柬之所以惊心,既不在它的外形,那么就该在它的内容了。
请柬的外面,写的是被邀请者的姓名,姑且不沦,也不值一提。
请柬里面的字儿呢?
也并非是什么锦绣文章,字字珠玑。
只是每一句、每一字,都具有不可思议的无形力量,足以震撼人心,撕裂人胆。
这张请柬发出的目的,是在邀请那些被邀请之人,参加一个所谓千毒门的开派大典,注明敬备百毒大宴接待。
武林中,开派大典异常隆重,究属常事,不足为怪。怪就怪在这一向不闻于世,听起来十分陌生,但却令人讶异的三字千毒门名称上,何况,又有百毒大宴这种字眼。
这已经够震撼人心了,然而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大典后举行赛宝大会,凡被邀请的同道,人人均可携带一件奇珍赴会,能以奇珍冠绝全伦,夺得魁首者,主人将以一宗稀世至宝奉赠,而那宗稀世至宝,赫然竟是天下武林人梦以难求的紫风钗。
日期是八月十五日,月圆之夜!
地点是在北邙幽冥谷!
而署名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千毒门主。
这张请柬,可说充满了神秘、恐怖、阴险、诡谲的色彩。
真能令人战栗不安,望而怯步。
可是,就因为它充满厂神秘、恐怖、诡谲,却更激起了天下武林人物的好奇之心。
也许是紫凤钗的诱惑力太大了。
这一宗稀世至宝的诱惑力盖过了一切,也淹没了请柬上一切令人不安的字眼。
于是,八方风雨会中州!
谁也不考虑那请柬之后隐藏了什么。
谁也不考虑自身的吉凶祸福。
一时宇内征尘蔽天,车马动地。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铁骑频繁,行人不绝。
洛阳城内家家客栈客满,处处酒楼座无虚席。
小小的洛阳城,突然间成了风云聚会、卧虎藏龙之地。
这是八月十三的夜晚。
距那千毒门的开派大典,赛宝大会之期,只剩下一天。
洛阳城中,一家名唤中州第一楼的酒楼中,灯火辉煌人声沸腾。
门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楼上,猜拳行令之声与那阵阵丝竹之声,悦耳动听的曼妙歌声,汇合成一片无限热闹的气象。
这座中州第一楼,不愧有第一楼之称,建筑豪华,摆设雅致,招待亲切不说,便是那醇酒美人,也是洛阳城中其他酒楼所望尘难及。
此刻华灯初上,座中早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逗人发馋的菜味酒香。
堂倌们往来奔走于酒客之间,汗流浃背,却笑逐颜开。
一眼望去,满楼酒客中,几乎九成清一色的是武林人物,是故那喧嚣之声及那阵阵震耳大笑,也较干日来得特别狂放豪迈。
这是武林人物的本色,也是扛湖豪杰与一般人的不同处。
不过,其中却也有少数人显得比较安静,闷声不响地静坐着,轻品浅尝。
与四下三、五成群,据桌大嚼,斗酒块肉的豪放人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是五个灰衣老者和几位年轻人。
那五个灰衣老者虽然也是聚坐一桌,举止神态却很斯文,而且人人眉宇间都有一种凝重端肃之气,对身边猜拳行令的热烈场面,与悦耳的丝竹歌声,直似听若无闻。视若无睹。
而那几个年轻人,有的也是共据一桌,有的则独占一席。
共据一桌的是四个劲装青年,眉宇间英气逼人,身披风氅,腰悬长剑,益显气宇不凡,飘逸晒脱。
那各占一席的一个是面色焦黄的白衣文士,一个是英挺秀拔的青衫书生。
白衣文士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而那俊美英挺的青衫书生,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异露,手执一把玉骨描金扇,倒是甚为扎眼。
还有便是那靠近东边角落一副座头上的黑衣大汉,此人身躯魁伟,头戴一顶宽沿大帽,压得低低的,令人无法看清面貌,。电子书但由他颔下一把如猬虬髯看来,可知其相貌必然威猛慑人。
酒酣耳热之际,猜拳行令之声更形嚣张,竟将那阵阵丝竹之声压下去不少。
有些人,已自袒开了胸膛,丛丛胸毛,在灯下照耀生辉。
突然,乐声转急,一个曼妙甜美,恍若银铃般的悦耳歌声袅袅而起。
“浔阳江头夜送客,
枫叶荻花秋瑟瑟。
曲罢曾教善才伏,
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
曲红绡不知数。
……
血色罗裙翻酒污。
……
座中泣下谁最多,
江洲司马青衫湿。”
唱的竟是白居易的“琵琶行”。
此诗本就伤感,加上唱歌人儿的一副赚泪歌喉,几乎将整个感情揉注其中,入耳直能令人荡气回肠,为之神伤。
好在满座均是武林豪杰,否则必然都要泪洒满衣襟了。
饶是如此,在一阵轰雷般掌声过后,仍自有人扬声叫道:“我等酒兴正浓,怎么大煞风景?换个应景的如何?话声方落,满楼一阵骚动,同声附和。
那面色焦黄的白衣文士依然低头独酌。
角落里那黑衣大汉摇了摇头。
五个灰衣老者眉头微微皱起。
而那神采飞扬的青衫书生,却是一双入鬓眉陡剔,玉面上倏地浮现-丝轻蔑神色。
只是,他尚未开口说话,楼左那低垂帘幕之后已自又传出丝竹声,紧接着歌声复起,这回却换了杜牧的“秋夕”。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
歌声始息,如雷的掌声又复暴起,但适才发话那人却又扬声豪叫道:“小娘子。我等不比那些诗人墨客,这些酸溜文绉的诗儿,听起来不大对胄口。再请换首通俗豪放的如何”
丝竹之声刚动,那青衫书生却突以手巾描金扇,指着发话那人轻笑说道:“阁下,够了,难怪有人说我们武林中人粗鲁莽夫,不解风流情趣,就凭阁下这-句,已足证人家所言不虚,阁下若喜通俗豪放,那么请!回到你来的地方去。”
此言一出,坐于东边角落座头上的那黑衣大汉哑然一笑,帽沿阴影下两道逼人寒芒飞快地向那青衫书生投过一瞥。
那面色焦黄的白衣文士,听若无闻,依然低着头,独饮独酌。
五个灰衣老者及那四名腰悬长剑、气宇不凡的年轻人,则禁不住微笑点头,齐齐向那青衫书生望去。
只略一注目,突然神情微震,似乎颇为忌惮,随即收回目光,举杯做状掩饰。
满楼酒客也顿时为之一静,上百道目光同时投向那发声嚎叫之人。
发声嚎叫之人乃是酒楼正中,猜拳行令,嚣张不羁,肆无忌惮的一副座头上的五个锦袍大汉之一。
此人本就流露着满脸剽悍桀骛之气,哪能听得下青衫书生这几句话儿。闻言,神色微变,霍地站起,双目精光一注青衫书生,就待发做,结果又似为那青衫书生目中逼人的冷芒,及挺拔洒脱气度所慑;双目凶光微敛,冷冷说道:“阁下怎么称呼?”
青衫书生手中描金扇轻击左掌,目光凝注,笑道:“阁下既为武林人,当知武林礼数,我认为阁下应该先行通名报姓。”
锦袍大汉神色又是一变,终又强行忍住,道;“多谢指教,我兄弟人称江南五通。”
一听江南五通四字,满座酒客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角落里,黑衣大汉帽沿暗影下两道冷芒闪射,面色焦黄的,白衣文士依旧一无表情。五灰衣老者与那身披风氅的四年轻人,却由神色中现出轻蔑不屑之色。
青衫书生呆了一呆,星目寒芒电闪,突然扬声朗笑道;“原来是江南五通,久仰,久仰!五位素檀偷香窃玉,理应深识那风流情趣,妙歌稚词,怎地竟做是语,此次大驾北上,莫非已厌倦那南国红粉……”
“住口!”锦袍大汉一声轻喝。寒着脸,冷冷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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