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三见这和尚身高体壮,声音宏亮,一双眸子精光十足,年岁约在七十上下,可是须发看来仍不见白。他立刻就猜知,来人必有很高的功夫,当下回礼笑道:“大师说哪里话,少林寺天下驰名,海空祖师以下龙、虎、风三位老禅师,那一个不是武林敬仰之人,尚未请教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老夫也好答话!”
老和尚闻言呵呵一笑,道:“夏侯施主真是太抬举了,老衲法号‘悟虎’就是,不知施主有何指教?请当面讲。”
血鸥云翅夏侯三闻言不由一惊,这龙、虎、风三位禅师,他是久仰了,可是却不知道三位禅师竟然会有此年寿。如此推想,那海空长老真不知该高寿几何了!
想到此,抱拳呵呵笑道:“如此,更是失敬了!”
悟虎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在南海纳福,居然有此善心,来到我少林寺中,参与香火,真正难能可贵,也更使敝寺蓬荜生辉了!”
夏侯三不由面色微微显出一些不自然,讷讷道:“禅师过誉了!老夫来此,不仅是为了参与盛会,实是另有一事,要告知老祖师及三位禅师,尚请禅师接引令师一谈才是!”
悟虎面上微微带出一些惊异之色,闻言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请随我来。”
说着双手合十,转身大步向前行去,夏侯三随其身后。行到了一座黄花盛开的花架之下,悟虎立住脚步,道:“家师在此行禅,容我通禀一声,请少待!”
夏侯三躬身道:“禅师请便!”
悟虎和尚进得花架,夏侯三随后望去,但见花架之后,是一片毛茸茸草地,内有一个矮矮的小亭子,四周亭角上,各挑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就在那小亭正中的一个大蒲团上。正坐着白发披肩、长眉出面、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的佛祖爷爷。
血鸥云翅夏侯三对这位老和尚昔年的声威仰慕已久,不由得肃然起敬!
眼看着悟虎和尚在旁边说了几句,又回转身来,走至花架前,向夏侯三点头道:
“施主请来答话。”
夏侯三合十一拜,遂即走了进去。
却见那白眉白发的海空长老,忽然扬臂打了一个呵欠,喃喃自语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请坐吧,夏侯施主!”
夏侯三忙合十欠身道:“后学夏侯三,参见长老!”
海空长老睁开眸子,微微一笑道:“五十年前,湘江一会,施主别来无恙否?”
夏侯三不由怔了一下,道:“这个……”
海空长老呵呵笑道:“施主还记得五十年前,老衲曾与施主有过一面之缘么?夏侯先生,你太健忘了!”
夏侯三坐于石凳上,闻言尴尬地笑了笑道:“在下确实不记得曾与长老会过面了!”
海空微微含笑道:“那年湘江涨水,施主带领小九龙,发起救灾运动,善举可赞……”
夏侯三一惊,道:“不错!有这件事,只是长老你……”
海空呵呵一笑道:“施主在百塔寺,不是曾托一个老和尚发放白米衣物么?你怎的都忘怀了!”
血鸥云鹏夏侯三不由一惊,道:“啊……呀,莫非那长了疮的老和尚……”
海空呵呵笑道:“对了!对了!那长了疮的老和尚,正是老衲!多承施主你银两周济!”
夏侯三不由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道:“我真该死,竟把长老当作了普通行僧,失之交臂,可恨!可恨!”
海空长老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后悔,如无有昔日一段缘分,今夜老衲又怎会破格相见呢?”
夏侯三一怔道:“长老莫非知道在下的来意不成?”
海空弹了一下晶莹剔透的指甲,发出“得得”之声,随后冷冷地道:“可是与那边瘦桐有关系吧?”
夏侯三蓦地一惊,忖道:“好厉害的老和尚,他竟能猜透我的来意,真个是佛法微妙之极也!”连忙含笑点头道:“长老佛法神妙,怎能相瞒?”
海空长老白眉微耸,淡淡笑道:“边瘦桐小子猖狂,老衲意欲小施警告,此事系敝寺一件小事,何劳施主费心?”
这句话,很明显的是在暗示:“这是我们的私事,你又何必多管?”
夏侯三自不会就此甘休,顿了顿,冷冷笑道:“长老,你老人家也许并不知详情!”
海空摇头道:“六月十七日,老衲约他来此一会,此子如来,还不愧是一个英雄;否则,老衲也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夏侯三冷冷地道:“就在下所知,那边瘦桐已至省城,不日可至贵寺,与长老你相会了!”
海空长老呵呵笑道:“如此说,这边瘦桐并非是徒负虚名之辈了,老衲倒要好好款待他了。”
夏侯三怔了一下,当下冷冷一笑,道:“只怕这是长老一厢的心愿!”
海空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转,道:“施主不在南海称王,届中土何事?”
夏侯三不由心中又是一惊,原来自己在“赤城岛”霸海一方之事,他也知道了,由此足见这老和尚竟是无所不知了。当时,脸色不由微微一红,叹息了一声,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海空长老冷然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自知后悔,未为晚也!”
夏侯三真是愧之无地,当下只急得双手相互捏在一起,几乎呆住了。
海空长老慨然叹道:“冤家宜解,老衲想施主与那边瘦桐之间,必有仇恨……也罢,老衲念在昔日湘江上的一些情份,与你们化解了吧!”
夏侯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在下并无化解之意,再说,莫非长老也有意与那边瘦桐化解前嫌不成?”
海空长老淡然一笑道:“那边瘦桐为人正直,颇有侠风,有些事,老衲来此数月,已然打探得知。少年人行事任性、狂做些,原是有的,因此……”
夏侯三冷冷一笑,道:“因此,长老就不管涵一大师还俗受辱之耻了!”
海空长老面色一沉,冷冷笑道:“涵一之事,咎由自取,施主你是外人,不必管我佛门中事!”
夏侯三面色一红,叹道:“在下只是看着不平而已!”
海空哈哈一笑,道:“夏侯施主的好心,老衲心领了!”
夏侯三不由气往上撞,只是却不敢过于冲撞这个老和尚,可是不说却又出不了这口怨气,当下猛然由位子上站了起来,冷然道:“话不投机,在下告退了!”
海空哈哈一笑道:“施主何不把胸中未尽之言,一吐为快!”
夏侯三冷冷一笑道:“如此,在下只提出一人,看长老是否认得?如认为在下可言则言,否则,在下也就不必多此一事了!”
海空长老淡淡笑道:“施主请说。”
夏侯三又坐了下来,抬头看了一下天,显得很是漠漠寡欢。
海空长老微笑道:“施主远道来此,本是客身,老衲忝居主人,如此待客显然怠慢了,施主你要多多包涵!”
夏侯三一笑道:“好说,我只问长老,有一个叫旦夕的老儿,长老可否认识?”
此言一出,海空长老蓦一怔,当下点了点头,道:“施主所说的,可是小南峰上的隐士冰河老人不成?”
夏侯三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海空长老不解地笑了笑道:“老衲对此老慕名已久,只是并无过往。施主提出此人,又是何意?”
夏侯三狂笑了一声,道:“长老莫非不知,如今此老己与边瘦桐连成一气,要来对付长老这少林寺了!莫非长老对此竟然一无所闻不成?”
这句话,倒不由使得海空长老怔了一下。
他身边的那位悟虎禅师,更是吃了一惊,当下满面怒容地道:“真正是岂有此理!”
海空长老却摇头一笑道:“我想此事,施主可能是道听途说吧?想那冰河老人,远居巫山,与世无争;再说老衲数十年深居天台岭,更是与人无牵。如此两家何以扯上恩怨二字?这件事以老衲看来似是不能!”
夏侯三面色一变,二次站起,道:“长老既如此说,显系在下胡言乱语了,在下告辞!”
说着合十一拜,正要转身,一旁的悟虎禅师,忙上前拦阻道:“夏侯施主,请留步!”
夏侯三苦笑道:“那冰河老人非但与你们少林为仇,并已派出他最得力的一双弟子同着那边瘦桐共同上道,一二天之内,只怕就要到少林寺了。”说着哈哈一笑,道:
“这些事实长老焉能不信?”
说到此,频频苦笑道:“说来说去,都怪在下多事,禅师请让路,在下要休息了!”
这时,那海空长老忽然冷笑了一声,道:“竟然会有此事?这就太令人不解了!”
夏侯三冷笑道:“就是呀,在下也是有所不解,本来在下想独力把边瘦桐那小子解决了,就是因为牵扯到了这个冰河老人在内。此老是个不易打发之人,所以才不辞劳苦,来到这少林寺,与长老共商对策!”
海空长老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果真如此,这边瘦桐则不足为人敬了!”
夏侯三哈哈一笑道:“本来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一旁的悟虎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甚为气愤地道:“我少林寺从来与人无干,却也不容人无故犯我!那冰河老人不来则已,若真胆敢来此惹事,哼哼!他不会得逞的!”
海空皱了一下眉,不悦道:“悟虎,你胡说些什么?”
悟虎禅师合十退后了一步。海空长老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可思议,非老衲亲目不敢妄断!”说着,微微笑了笑,道:“施主远道长途,也该好好歇息一下了!”说罢,双目竟自下垂,不再多言。
对方此言,等于下了逐客令。夏侯三听在耳中,不禁生出一些闷气,只好起身告退。
悟虎随后送出,双手合十道:“恕贫僧不远送了!”
夏侯三含笑道:“禅师不必多礼,我想此事,日后可见,那时就知道在下所言非虚了!”
悟虎微微笑道:“施主为我少林吉凶着想,贫僧感激不尽,请先歇息,有话明日再谈吧!”
夏侯三点了点头,败兴而返。
他独自回到禅室内,发了一阵子呆,心想道:“看来此行是落空了,如那边瘦桐与冰河老人两个弟子来此以礼相见,势必会化干戈为玉帛了,如果这样,岂不是糟了?”
想到此,不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烛光差一点儿被他震灭了。
不想这时,门上轻轻一响,有人道:“夏侯施主睡了么?”
夏侯三忙道:“不曾!”
说着起身去开了门,却见那个收了自己银两的小和尚,带着一个身着黑丝长袍、光着头的高大老人站在门前。小和尚窘笑道:“敝寺前老方丈有事要与施主一谈!”
夏侯三目光向这高大光头来人一望,再听此言,立刻就明白了,此人必是那位“涵一大师”无疑了。
这位“涵一大师”因与边瘦桐打赌,被迫还俗,与边瘦桐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这些,夏侯三己经打探得清清楚楚。此时忙让开身道:“大师里面请!”
涵一大师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了声:“打搅!”迈步而入,那个带路的小和尚自行退下。
涵一大师不待对方说话,先自苦笑了笑,道:“老衲与足下虽不曾相识,但知施主和那萧义士,远居南天……”
夏侯三不由漠漠笑道:“前事不提也罢!”说着叹息了一声。
涵一大师冷冷笑道:“此事不待明说,你我二人,都是受那边瘦桐危害之人。老衲如今……”说着抖了一下身上的黑丝袍子,状至尴尬。
血鸥云翅夏侯三冷笑道:“那边瘦桐一二日就可到此,大师之仇可以报了!”
涵一面带苦笑道:“老衲此来,也正是要与施主商谈此事!”说着眉头一皱,道:
“闻知施主方才会见长老,不知谈些什么,有结果否?”
夏侯三冷笑了一声道:“我原以长老定会为大师出一口恶气,好好地教训那边瘦桐一番,谁知……”
涵一很紧张地道:“莫非他转变了心意不成?”
夏侯三点了点头道:“我看长老对那边瘦桐,非但没有丝毫敌意,却似乎有些爱他武艺,意欲结交的意思!”
涵一呆了一下,冷冷一笑,自语道:“我早知他会有此意的,果然……”
夏侯三冷笑道:“长老此举实是不智,那边瘦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随行尚有冰河老人的一双弟子,此事焉能就此甘休?”
涵一有些不解。夏侯三就把冰河老人介入的一段经过,说了一遍。
涵一自是大为惊慌,闻言后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道:“施主,此事如何是好?”
夏侯三本以为涵一定有计谋,却不想愚蠢如此,当下冷冷一笑道:“我问大师这仇是否必报?”
涵一咬牙切齿道:“自是必报!”
夏侯三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与那边瘦桐也是不共戴天,此事只需你我合力,不怕此仇报不了!”
涵一闻言似甚欣慰,可是却又皱眉道:“不怕施主生气,你我二人,原非那边瘦桐对手,如今只怕……”
夏侯三狞笑道:“你我之力,自然是不够的,此事务必要那海空长老介身其间,这仇才能得报!”
涵一叹道:“可是,照施主所说,长老不是已经……”
血鸥云翅夏侯三点了点头,冷笑道:“这也不难,如蒙大师支持,在下再略施小计,准保叫他们双方怀恨,非大动干戈不可!”说完又向涵一耳语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