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发出的内力,固然没有伤着对方,可是那种独特的气质,却不由使得老者大吃一惊,由不住激泠泠打了一个冷战。
他的马向右一转,却又遇见丙火当面而立。
老者双袖蓦地向外一挥,高声道:“快快闪开,老夫可要得罪了!”
双袖挥处,那丙火早已腾身而起,老者竟也打了个空!丙火身子向下一落,右手向外一指,老者口中“嗳唷”一声,打了一个冷战,差一点儿从马上跌下来。
如此一来,他才算识得厉害,对于这一对怪小子,再不敢心存轻视。他口中狂笑了一声道:“你们三个听好了,早晚我们还会遇上的,现在老夫没有时间与你们纠缠!”
说着双手一抖缰绳,胯下马疾驰而去。
丙火自马背上一跃而下,要施展轻功,步行追去。边瘦桐摆手阻止道:“不必追赶,我们走吧!”
丙火立住道:“这个人一定是少林和尚一边的,师叔不可放他逃走!”
边瘦桐摇摇头微微笑道:“你说的也许不错,反正以后会有所见,那时再对付他们不迟!”
乙木愤愤地道:“太便宜他了!”
边瘦桐见二人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不禁看着好笑,当下点了点头道:“行走在外之人,第一要少惹事;第二切忌暴露身份。你二人如此轻易地施出了独门绝技,那老儿已有所见,再对敌时,只怕就有防备了,岂非不智之举?”
二人闻言相互对看一眼,俱不再言。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不过这人成心生事,迟早也难免一见,我们且到市街饱食一顿再说。”
二人一路躲藏,吃的仅是些无味干粮,早已厌了,此刻闻言,不由大喜,连声道好。
三人于是催马前行,来至市街之上。
宜昌乃是个大地方,街面很是宽阔,乙木、丙火早已看得眼花缭乱。边行边问,前行不远,至一家饭庄,名曰“两湖居”,生意甚是兴隆。
边瘦桐下了马,二人也跟着下来,立刻就有人上来接马桩钱,边瘦桐如数付了,三人直向“两湖居”内行去。
这是一座三层楼的大饭庄,售卖酒饭食物,座上高朋满座,生意兴隆得很。
三人走进楼内,楼下座位早已客满,于是由一个伙计引着走上二楼,找了三个座位,坐了下来。
乙木、丙火僵尸似的身材,死灰般的表情,自然又引起一旁食客的注意,看得二人怪不得劲。丙火愤愤地道:“这些人有毛病么?”
乙木重重地在八仙桌上拍了一下,发出了“叭”的一声,一个茶房吓了一跳,立时路过来道:“客人要些什么?”
乙木狠狠地看着他,讷讷地道:“叫他们不……许往这边看!”
茶房怔了一下,一只手摸着头,道:“这……”
说着弯腰一笑,道:“客人不要开玩笑了!”
不想乙木重重地又在桌上拍了一下,直着嗓子道:“不许看就是不……不许看!”
那茶房后退了一步,直皱眉。边瘦桐向他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快点把饭菜送来就是。”
那个茶房答应着退了下去。
乙木见座上所有人,几乎全都向这边望,不由又羞又气,一张脸本是雪白,这时却也泛出了大片红光来。
边瘦桐却是面含微笑,丝毫不以为意地道:“你二人也太沉不住气了,所谓‘见怪不怪’,让他们看看又有何妨?”
乙木手按在膝上,道:“我们的样子很怪……是不是?”
这时,茶房已送上酒菜、米饭,满满摆了一大桌子,二人也就顾不得许多,一时食欲大动,大吃了起来。
饭后,他们离开了饭店。看到道左有一家露天茶园,园内遍植松竹,设有凉棚,看来似甚凉爽。
丙火说困了,想睡觉,边瘦桐看看二人,果然是一副睡眼惺松的样子,就指着茶棚对二人道:“你们先去那里小歇片刻,我还要去买一点东西,去去就来。”
二人伸臂打了一个哈欠,连连道好,直向园内行去。
边瘦桐看他们走路踉踉跄跄的,东倒西歪,忙叮嘱道:“好好走路,千万不要再惹事了!”
二人含糊地应了一声,直向茶园内行去!
湖北人和四川人一样,喜欢泡茶馆。茶余饭后,无所不谈,一碗茶喝上两三个时辰,那是常有的事情。
乙木、丙火蹒跚地走到茶园门口,忽然看见一乘竹帘小轿,停在门口。轿帘掀处,下来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裤的大姑娘。
这姑娘一张清水脸,生得眉清目秀,皮色白净,头上留着一条挺长的大辫子,很是俊俏。
丙火一见,顿时怔住了。他用力地拉了乙木一下道:“看!”
乙木向前一望,也顿时怔住了。这时,二人满脑袋睡意早就随风飘散,面对着这个清水佳人,两个人直看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直了!良久,乙木才说出一个字道:
“跟……”
于是,这两个初见世面的怪小子,竟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那个姑娘由腋下抽出一条小手巾,在脸上沾了沾,杏目向着二人扫了一下。
她似吓了一跳,微微皱了一下眉,急忙扭动着腰肢向园内行去。
园前立着一个婆子,迎上前来道:“二姑娘逛庙回来了?”
那姑娘随口应道:“回来啦!”
说着迈动莲足,走进了园子,回头向着乙木、丙火二人瞪了一眼。乙木张大了嘴巴,道:“哦,她在看咱们哩!”
丙火咽了一口唾液,道:“娘的,这姑娘不知能不能动?”
乙木直着眼睛道:“怎么不能动?准是窑子里的姑娘!”
丙火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乙木哑声一笑,道:“开茶馆家里的,和窑子里还……能有多大的区别?”
这时那个姑娘正和那个老妈妈在说话,不时在回过头来,指点着乙、丙二人。
丙火见状,点头一笑道:“不错!是窑子里的,我们过去。”说着抖动身子,分出一只手,提起过长的衣服,瞪着眼,张着嘴,直向园内行去。
他们根本不明白,那姑娘所进的地方,乃是园主的住宅。那位姑娘正是园主的掌上明珠,住家在茶园之内,宅院四周有一圈矮树围着。
二人这一走进来,非但那个姑娘看着吃惊,就连那个老妈子也是大吃一惊。
她赶忙跑过来拦道:“喂!喂!你们两个找谁呀?喝茶请走旁边!”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乙木一把推倒一边,坐了一个屁股墩儿。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厮见状,赶忙跑过来嚷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丙火挺了一下身子,用手向那个姑娘指了一下道:“二爷是来找她的,我看上她了!”
乙木咧嘴一笑道:“我们有钱……要跟她睡觉!”
那姑娘一听,不由羞了个面色绯红,啐了一口道:“呸!钱七你给我打嘴!打死了活该!”说着转身跑到屋里去了。那个小厮一听二人竟然说出如此话来,不由气得怔了一下。
地上那个老妈子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们两个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回去找你娘睡觉去吧!”
她说着一面由地上爬起来,一面指使着那小厮道:“你还怔着干么?还不打!”
钱七这才惊醒过来,猛地跳过去,手上的扫帚由上而下,兜头盖顶地向着为首的丙火猛打下来。
丙火口中骂了一声,顺手一抄,已把对方的扫帚抄在了手内,微微向后一带,钱七“啊唷”叫了一声,已被带倒在地,鼻子都摔破了。
那个老妈子跑过来,大声叫道:“快来了啊,来了强盗啦!”一边喊着,抬脚向着丙火身上端去!丙火没有躲让,这一脚被她端了个正着。
只听那个老妈子怪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反弹了出去,口中连声叫道:“冷!冷!可冷死我了!”
叫嚷之间,她那原本黑红的脸,竟变成了纸似的白,霎时就冻得昏了过去。
这时,乙木登堂入室,直接进到房内。那个少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她双手不停地抓着东西,向着乙木身上乱扔一气!可是每一们东西,都被乙木接在手中。乙木现出一副痴情的样子,哀求地道:“小女子……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作一个朋友怎么样?”
丙火随后急步跑了进来,一把拉住乙木道:“糟了,我们又闯祸了!快走!快走!”
乙木指着那个姑娘道:“她……她怎么办呢?”
丙火叹道:“女人多的是!算了,这一个不要了,我们快去救那个老女人!”
说着拉着乙木飞快地跑到了外面。那个老妈子身上中了丙火的冷焰心火,这时全身几乎冻僵了。只见她躺在当地,口中一个劲地吐着白沫。
乙木忙跑过去,把她拉起来,正要为她活血,忽听得一声厉叱道:“大胆的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闯入民宅,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乙木、丙火吓了一跳,赶忙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腮生肉瘤,一身皂色长衫的老人,怒冲冲地由宅内走出来。
乙木小声道:“坏了!边师叔叫我们不要惹事的,这可怎么是好?”
丙火冷冷地道:“我们不打他就是了!”
说着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们来茶园里喝茶也不行么?”接着指了一下地上的老婆婆,道:“这个婆子,不该先动手打人,我们也没有打她,我们是在救她!”
皂衣老者气得脸露凶光,一面疾步过来,一面大声喝道:“混账小子,你们调戏妇女,私入民宅,还要狡辩,今天岂能这么便宜就放你们!”
说着回头喝叱一声道:“钱七,把园子里的师傅们叫出来,关上大门!今天我要他俩知道我胡瘤子的厉害!”
钱七答应了一声,飞快地跑走了。
胡瘤子嘿嘿一笑道:“你们两个也不打听打听,我胡九狮的来历,居然欺侮到我的门上来了,真是有眼无珠!”
乙木生恐惹事,当下走上前几步道:“姓胡的,今天……我们不想打架!”
胡九狮一声冷笑道:“不想打架也不行了!”
乙木道:“我们要喝茶!”
胡九狮气得怒目凸出道:“老子这地方是喝茶的地方吗?你眼睛瞎了不成?这么大的字看不见吗?”
乙木忍着心中一口怒气,弯腰点头道:“你骂我们,我们也不回嘴,总好……了吧?
丙火,我们走,喝茶去!”
丙火冷笑道;“这一次饶了他们,下一次就给他们点颜色看!”说着一拉乙木,大步向门外行去。
胡瘤子见状,气得声音发抖,大叫了一声:“回……来!”
二人转过身,煞白的两张脸,活像一对无常。丙人冷笑道:“瘤子,你还要惹事么?”
胡瘤子这时已脱下了外面的长衫,露出了一身灰布紧身衣裤,大声道:“告诉你们,我就是这所茶园的主人,外号人称铁毛胡九狮,你们两个有眼不识泰山,打了我的嫂子,还调戏了我的妹子……”
才说到此,乙木直着眼睛道:“妹子?那个姑娘是你妹子?”
胡九狮一怔道:“怎么不是?”
乙木摇头叹道:“怪呀……真怪!”
胡九狮头上青筋直跳,瞪大了圆眼道:“有什么奇怪?”
乙木冷冷地笑道:“当然奇怪……你这样丑,你妹妹这样漂亮……哦!我明白了,你们大概不是……一个娘养的吧?”
胡九狮气得“哇呀”大叫了一声,道:“我活劈了你这个僵尸!”
说着一窜身,已到乙木身前,抖掌照着乙木胸前就打!
乙木一转身,长衣飘飘闪在一旁。
胡九狮走了个空招,第二次一腾身子由乙木头上越了过去,口中怒声道:“老子看你还往哪里跑?”说着一拳直向乙木腰眼上捣去。只见乙木凹腹收胸,向后猛地一吸,胡九狮这一拳又是差着寸许没有打上。
胡九狮猛地一惊,向后疾快缩臂,可是已被乙木一只鸟爪似的瘦手抓了个结实。
铁毛胡九狮用力向外挣了一下,没有挣开,那只手上好像加一了个钢箍儿。更使他吃惊的是,对方那只鸟爪似的手,竟比冰还要冷。
胡九狮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那一只手想翻起来,却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吓得他讷讷地道:“你是人……是鬼?”
乙木本想就势给他一个厉害,可是忽然想到了边瘦桐的告诫,不由怔了一下道:
“我不……打你了!”
说着把手一松。胡九狮打了下踉跄才站住了身子,但已惊得面色铁青。这时候门外人声沸腾,钱七急步窜进来道:“九爷!他们都来了!”
正说着他身后一下拥出了六七条汉子,一个个如狼似虎,有的扬着铁尺,有的拿着木棍,一个个都光着上身。
胡九狮一看师傅们来了,胆子顿时又大了。
他恨恨地指着二人道:“就是这两个人,给我狠打,打死了我负责!”
钱七转身把门关上了,立刻有三条汉子扑了上来!为首一个胸前长满黑毛,姓孔名山,人称多毛虎;身后左右二人,一个叫扫堂腿孙二火,一个叫老螳螂黄万山。
这三个人,都是茶园里聘请的打手师傅,一天到晚吃白食,难得露一手。这时一听打回,自然不会放过了机会!
多毛虎孔山操着一口川音道:“老板,你闪开,让我来收拾这两个龟儿子!”说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右手握着木棍,一式“横扫千军”,直向着丙火腰上扫来。
丙人抬臂一击,只听得“咔喳”一声,那根木棍竟从当中一折为二。
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