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戚风就起榻来到父亲的卧室,看着下人帮他洗漱穿衣。
“唉,穿这个做什么呢?我喜欢原来的。”戚振轩对新作的袍子十分不满,不断的挑剔着。
他的神志已经恢复了百分之九十,但依旧显得格外固执。身为炼药师,戚风已经感知到那是由于二十年的封闭、与世隔绝所致,不能硬来,只能温养。
虽然看起来有些糊涂,但是戚振轩依旧穿的笔挺,他的皮肤不黄不白,肤色刚好。他鼻梁不算太高,也绝对不矮,他的额头很宽阔,显然是个有智慧的男人。他五官俊朗,即便是下颚留了一把短髭,看起来依旧很年轻。配上戚风送的新袍子,简直是光彩照人。
“爹,这件袍子很好啊,是古兰城主花费了大心思帮您定制的,穿上显得您更精神了。”戚风走到父亲身边,帮他抻直了衣服,赞道。
“哦?是么?”一看到儿子来了,戚振轩就大有精神,对这原本不满意的袍子似乎也看得更顺眼了,他重新仔细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袍子,点头道:“唔,我儿子有眼光,仔细看看,果然是不错。”
“呵呵,爹,那么您就早早的洗漱好,吃过早饭,去见见那些晚辈们吧,您的孙子孙女们,还有六方门、众神宗的弟子们都等着见您,拜年讨红包呢!”戚风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轻声细语地说道。
“哦?那是要快些……”戚振轩听后,动作果然变快了许多,只是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变得有些迟钝,一些稍有难度的事就需要别人帮忙,比如绑头发。
“一大早就看到你们两父子在这里聊天啊,呵呵,戚兄,新年好啊!”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正是戚振轩的好友,苏红崖。
“咦?红崖,你来了。”戚振轩在戚风的搀扶下,顺利的转过身来,盯着昔日的老友微笑,“快看我儿给我新做的衣裳。”
苏红崖是了解好友的病情的,他看了看戚风,又看了看戚振轩,立刻笑道:“这袍子真的不错,风儿,改天替你苏叔叔我也做一件。”
“一定,一定。”戚风冲苏红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连连点头道。
三人又小叙片刻,便一同往小厅走去,在那里,有戚风一家人,六方门弟子和众神宗的一些精英们,他们都等着给戚风和戚振轩拜年。
小厅是六方门门内弟子专用的一个厅,说它小,却也能容纳几百人同时聚餐。今天是大年初一,天还不亮,这里就挤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熟人见面互相拜年问好,交流着一年来的修炼心得,气氛甚是融洽。
戚风一出现,气氛便被掀到了顶点,所有弟子齐刷刷躬身行礼,口中道:“恭贺门主(宗主)新春大喜,合家团聚。”
戚风微笑着让众人起身,又让梓潼、筱月儿给大家分发红包。红包内不止有普通的金银,还有赤灵币和灵晶,也算是当世第一宗门的福利了吧,这一点是其他门派拍马莫及的。
众人拜完年,戚风又给门派各长辈拜年,一轮拜完,竟也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拜年完毕,大家便各自坐定,喝茶聊天不提。
饮茶当中,不时有人通报,山下有某某上山拜年。来拜年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有豪门望族,也有一些大的门派,甚至连大炎王朝的皇帝也是亲自上山来拜年,场面气派至极。
应付了这些人,戚风擦一把额头的汗水,抬头去看那太阳,这才蓦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平时练功,练多久他都不会觉得累,可是这样的应酬稍微多一点,他便会有腰酸背疼的感觉,当下便把事务都安排给李壮等人,自己则是偷闲回到了怡园。
“六方门人气倒是很旺盛,不过你认为这种世俗的繁华真的对你有好处么?”戚风刚在悬崖边站定,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显漠然的粗犷声音。
他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一身兽皮的大汉,大汉身边跟着一只乖巧可人的“小狗”。
“赤神!”戚风看到他,心中竟有些惊喜,他与赤神之间,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就像是相识了几十亿年的老友一样。
“五年不见,你变化了好多。”赤神道。
“呵呵,你是来拜年的么?”戚风笑道。
“嗤!”赤神嗤笑一声,“这种无聊的玩意儿在我那个时代是不存在的,不知怎么你们竟鼓捣出这样一个节日来。”
“呵呵,说起来这个节日还跟你们远古先民分不开呢,传说……”戚风把新春的传说跟赤神讲了一遍,那先民之王居然是瞪大了好奇的眼睛安静的听了下来,末了又连连摇头,戚风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要进屋吃酒么?”戚风问。
“也好。”赤神也不客气,喧宾夺主,不等戚风让他,他便自己推门进屋。
戚风让小厮准备酒菜,待酒菜上齐,两人便靠着火炉饮起酒来。
“现在有一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从不会理会世俗的节日风俗,今日怎么来见我了?”酒过三巡,话匣子打开,戚风乘着酒兴问道。
“我要走了。”赤神更是直白。
“走?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在行走中么?”戚风笑道。
“这一次是真的走,要去星域了。”赤神望着窗外的梅花,那一株盛开的梅花枝头已被积雪压弯,摇摇欲坠。
“哦,你总算要离开了。”戚风点头,“早该如此。”
“呵呵,你一直很希望我离开吗?跟他们一样。”赤神有些落寞。
“不,虽然不知道别人为何希望你离开,不过我是觉得,或许你在彼苍大陆已经不会再有进步。”戚风道,“对于一个曾经的先民王者,看着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心神也会受到连累,这样对你的修炼只会有坏处,不会有好处。”
“是的。”赤神长长地叹了口气,“封印破开之日,我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找到那猴子,却早已物是人非,看着万民涂炭,想要出手援助,却是败在昆涂手里……”说到这里,他苦涩的笑了笑。
戚风没有搭话,他无法理解赤神此刻的落寞,那种从巅峰位置忽然变得无所适从的感觉,那种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找不到亲人、友人、一切有关联的人的感觉。
第449章天妒
赤神沉默片刻,转头看着他,声音低沉地说道:“你要么变得非常强,要么,就不要太出众。不过以你的资质,迟早会超越当初的我,到那时……”他犹豫着,似乎有什么话隐藏在喉咙下。
“到底怎么了?”戚风追问,“我也很想知道,当初为何会有人与一个受万民爱戴的王作对。”
“呵呵,妒忌。”赤神惨笑,“一切都源于人心的这个恶魔。”
“妒忌?他们妒忌你的成就?”戚风愕然,妒忌,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一个原本正常的人变成恶魔,也能让一对原本恩爱的眷侣反目成仇。当初释清帝所利用的,正是这恶魔,他利用妒忌,让自己的祖先夫妻分离,世代成仇。
“不是他们,是他。”赤神抬手指天。
“天妒?”戚风脸色变了,他隐隐感觉,似乎赤神背后,隐藏着某个秘密。
“他?他虽然厉害,却算不得天,天是什么?那是最公正的,天道循环。”赤神嗤笑着摇头,显然他对自己口中的那个‘他’十分瞧不起,“是一个神,因为我的存在,先民都不再信仰他,因为我给百姓的,是踏踏实实、富足安定的生活,而他给百姓的,不过是一个色彩亮丽的泡影。”
“我明白了。”戚风亦抬头看天,曾几何时,神这个字眼,在老百姓心目中是那样尊贵的存在,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有的时候,神不如人。
“你真的明白才好。”赤神苦笑,“小兄弟,我赤神以前也有过许多生死兄弟,他们都为了捍卫我,捍卫先民世界而死去,他们被埋葬在一个地方,应该是在玄冥北海附近,希望你有朝一日过去,能替我再去看看他们。记住,要么变得最强,要么泯然众人,千万不要走上我的老路,我的错误,就是不够强。”
戚风哑然,他看着赤神那结实如钢铁的身躯,看着他火红的眼瞳,以及眼睛里那坚强的目光,忽然间觉得这个人很值得尊敬和交往。他向赤神伸出手掌,淡淡说道:“一路走好。”
赤神一愣,大概从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话、交往过。不过他很快便适应了,亦伸出手掌,与戚风对握,两个坚强的男人双手交握,用力地摇了摇,而后松开。
赤神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他身旁那温顺的“小狗”便猛地蹿上天空,嗷的一声长啸,身形忽的变大,眨眼工夫就变成了一座小山的模样,赤神亦化作一道火红的光芒,飞身上了狼头。
狼王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纵身远去。
戚风站在山巅,久久的凝望着狼王远去的背影。这是一个十分深沉、外表刚强却内心柔软的王者。他不知道赤神当初所经历的究竟是怎样的灾难,只是知道,如果没有当初,或许现在的世界会比如今更美好。但是如果永远都是如果,不可能真的发生。
“我一定要比赤神强。”戚风握紧拳头,他实力已经超越了如今的赤神,但那前提是赤神在数亿年前的那场灭世战争中受了重伤,体内绝大部分力量被封印。如果是以前的赤神,或许眨眼工夫就能把他杀死。
只有比赤神强,才不会走上赤神的老路。只是那个所谓的神,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戚风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飘着棉花似的云彩,湛蓝如洗,天空之外呢?还有怎样的世界?回想起这几年遭遇的一切,戚风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新春很快过去了,随着节日的远去,开阳山也渐渐远离了喧闹,一切都回到正常轨道。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每天做的最多、最认真的事就是修炼。
戚风知道自己不能永远呆在开阳山,因此他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倾尽所有的向弟子们传授技艺。
如今六方门已经有了第四代弟子,戚风也收了三个徒弟。这三个弟子资质都非常不错,进步可谓神速,再加上他的灵晶刺激和严苛要求,这三个人大有超越师叔、师伯们的趋势。
江大炮、钱伟和周维实力都已经达到了武师境,真正成为六方门的中流砥柱。古大山亦开始冲击武圣境,困难重重,但却不放弃。老师祖庄闲离开了响水镇,云游四海去了,剩下的两位师伯带着其他的弟子苦心经营着老家的门派分支,一切都上了轨道,令人心安。而这其中,最让他欣慰的是他的三个子女,天佑、天明和灵儿。
这三个孩子绝对继承了父亲的韧性和各自母亲的灵犀,尤其是灵儿,或许是因为含有古武者血脉的关系,尽管她是最晚开始修炼的,如今实力却是三兄妹中最强的,区区四岁半的年纪,居然已经是武士境二阶的实力了。
戚风望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门派,看着生龙活虎的弟子以及蒸蒸日上的未来,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的安慰。
梓潼、筱月儿远远看着戚风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齐走向戚风。
“夫君,你在想什么?”梓潼开口问道。
“那还用问?一定是在想今天该如何修炼,或者该如何教导这些弟子。”筱月儿笑道。
“呵呵,你们两个人不用一唱一和了。”戚风转身,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妻子,“我是在回忆,回忆过往的一切,对了,你们两个的修炼进度如何了?”
“我已经达到武圣境后期了,至于什么时候突破就说不上了。”筱月儿道。
“我也不知道我如今是在什么境界,只是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发生变化,灵宫越来越小了。”梓潼道,“按理说灵宫越来越小,灵力该越来越少、越来越弱才对,可我却感到正相反……”
看着梓潼皱起的眉头,戚风心中砰然一跳,他按耐住欣喜,用手捻着她的手腕,缓缓灌注灵念,开始感应起来。这一感应,戚风顿时欣喜万分,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语气平淡地说道:“还可以,进步了不少,继续努力吧。对了,你那宝贝炼化的怎样了?”
“我也不知进度如何,只知道还行吧。”梓潼说的有些茫然,“越来越难炼化了。”
“修炼是这样的。”戚风道,他又看向脸上有些落寞的筱月儿,微笑着说道,“虽然你没有宝贝,但是有我,今晚我去你那里,要帮你打通一些经脉,多多少少会提升你的修炼速度。”
“不要!”筱月儿断然拒绝,“我要靠自己,我相信自己。”
戚风一愣,宽厚的手掌抚向她的发梢,微笑着点头:“不愧是我的月儿,有骨气!不过这骨气么,和接受帮助是不矛盾的哈!”说完便是哈哈大笑起来,而筱月儿脸上的倔强则是渐渐融化在他的笑声当中。
“是啊,月儿姐姐,有夫君帮助,你也进步快一些,我们两个要跟他保持同步才是。”梓潼亦劝道。
“我再想想吧。”筱月儿淡淡的笑了笑,“不过这家伙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