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常白日宣淫。
土狗那日里不仅换了身躯,更被茅山道士传了几道法诀,发现商贾鬼魂逡巡不去,便让妇人依法行事,拦了鬼魂在外边,如此先杀其人,再淫其妻,只看那人无计可施,只觉得快意无比,甚至比做人还要逍遥。
“世人只讲慈悲行善,我宋虎一生恶事做尽,就算做了畜生,还不是照样自在无比?”
它在那妇人精赤的身躯上舔了几口,得意之极。就在此时,只听得门口撞响,一股凄厉阴风闯入房内,那商贾鬼魂横眉怒目犹如实体,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啊——
尖叫声最响的偏是那一丝不挂的妇人,陡然间见到死去的丈夫现身室内,既是惊愕又是恐惧,只把嗓子吊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恶鬼,整个身躯都缩到了床头一角。
“嘘……吵醒了附近邻居就不好了。”
岑青隐身坐在门头上,挥手一个隔音符把房子笼罩下去,目光瞧瞧土狗,又看看厮打过去的鬼魂,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这商贾终究不是会打架的货色,即便变了鬼,被岑青送入一股灵气,也不是那土狗的对手。它只顾挥着王八拳前打后打,却不如土狗灵活,被土狗绕着圈子,偶尔咬上一口,便撕扯下一股灵气。那妇人眼见丈夫的鬼魂渐处弱势,也没那么恐惧了,只在一旁叫嚷道:“二郎,咬死他。”
“啧!”
岑青见屋里乱哄哄的形态,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原意是让这商贾自己报仇,可对方显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只能重新显圣现出追杀者外形,从右臂上射出一道道灵气弹,把土狗的脑袋打得稀碎,随后施妖力拉扯着宋虎的魂魄把它从土狗身躯里拽了出来。
“你的家事自己了结,这妖狗的魂魄本君就此收走了。”
岑青对商贾的魂魄吩咐了一声,卷着宋虎的魂魄飞出门外。
那妇人肉眼凡胎,看不到岑青的显圣法术,只觉得室内金光一闪,土狗便颓然倒下,污血流了一地,再抬起头,就见丈夫的鬼魂愤怒而痛苦地抬头望过来。
“不要啊……”
岑青掠出院门,正要找个地方审问宋虎的魂魄,视野中一黑一白两条身影从虚空里遁出,喝道:“蛇妖!把那魂魄留下来!”
“呵,大白小黑,又是你们,好久不见呐。”
第四十八章 焚
白脸的吊稍眉毛,凄苦面容,长舌一尺,黑脸的面容凶恶,横眉怒目,恰是半年前见过的黑白无常。
“好久不见。”岑青笑嘻嘻地冲他们打着招呼。
“蛇妖,哪个许你掳掠生魂,还不放下。”怒声喝止的自然是黑无常,他对岑青一直看不惯,更对当初岑青戏耍他耿耿于怀。
白无常知道岑青从黑狱里逃脱,多有怪异之处,于是走上来拱手道:“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奉公行事,青蛇娘子还请网开一面,给我们行个方便,否则漏了亡魂,到了阎君跟前,却是不好说话。”
“我要这腌臜货的魂魄也没用,只不过是有些事情要问它。”岑青说着忽然话头一转,“况且我最初见到这厮时,他早已死去多时,那时节怎么不见你们二人巴巴地来捉拿它的魂魄?”
“这……”
白无常哑口无言。当初宋虎的魂魄被黑虎拘拿,沦为伥鬼,他们虽是地府神君,比起天上神君地位却是判若云泥,自是不敢向那黑虎索要魂魄。后来这魂魄被修士封入土狗身躯,有上清法术在其中,他们同样束手无策,刚等到岑青杀狗,正要下手拘拿,又见岑青卷了魂魄正要离去,这才出言阻拦。
心中叫苦不迭,白无常脸上却不动声色,又拱拱手道:“请青蛇娘子看在前两日我们没有拘拿吴家女子魂魄的份上,给我兄弟二人行个方便。”
“行,大白,我只问几个事情,然后就给你行个方便。”岑青挥袖抖出宋虎的魂魄,又以妖气束缚着它,让它逃脱不能,开口问道,“宋虎,我来问你,那官银来自何处,又送往何方,与你接头的又是哪门哪府?”
“宋爷我现在都死了,还怕个鸟。你想知道?就跟着我去地府阎王爷那问呗。”宋虎依旧是泼皮的本性,虽是魂魄形状,依旧梗着脖子骂道,“你这个小贱人,小娼妇,爷自从碰见你就没有好事。”
他骂的恶毒,岑青却不以为意,妖气如锥,直接插入魂魄的四肢,正是从河神那里学来的拷魂手段。而且妖气不是灵力,对于魂魄的伤害更百倍胜之,宋虎的魂魄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宋二郎,宋大官人,我的耐心有限,因此呢,你最好还是乖一点。”岑青一边笑,一边把妖气锥旋转起来,待到宋虎奄奄一息,再打入一股灵气助它恢复些精神,“要知道你的脾气十分地不合我的胃口呢。”
黑白无常站在一旁,皱了皱眉,地府中拷问魂魄的酷刑他们早就见识过无数,对于宋虎的遭遇并无同情,只是没想到岑青半年不见,道行和法术居然提升了这么多,她真的是生在人间的妖么?
宋虎缓过气来,又骂了两句,结果岑青把妖气化作一口锯子,缓慢而细致地把他的魂魄锯成两半,再重新缝合起来,笑了笑道:“没关系,我时间多得很,各种你听过没听过的酷刑都可以来一遍。”
“它性情如此,也是有佛家因果在其中。”白无常见岑青不断地折磨这魂魄,却毫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不说实话不行了,“商贾与那妇人还有宋虎,皆有前世之因,故而酿成今世之果。”
“哦?”岑青停下动作,饶有兴趣地朝黑白无常望过去,“怎么讲?”
“这魂魄原是韦陀神座下小鬼,那商贾多世信佛,前世里有一次却在韦陀像前与人苟合,恶了韦陀神,这才命座下小鬼下凡害他九世。若他能撑过九世不改初衷,便能往生西天极乐。”
“小贱人,神君都这样说了,你听到没有。我这样做,是韦陀爷爷允许过的,我乃是奉旨行恶,你还不快快把我放开。”宋虎的魂魄听了黑白无常的话,顿时又兴奋起来,对岑青颐指气使道。
岑青轻轻一笑,妖气如刀,瞬间把它贯穿了百十次,整个魂魄都变得几乎透明起来。
“青蛇娘子,万万不可。”白无常连忙阻止道,“他作下罪孽,自有阎君惩处。但你若让它魂飞魄散,日后韦陀神向我们要人,只怕给娘子惹上麻烦。”
“往生西天?还要九世?”
声音带着莫名的悲愤,那商贾的魂魄从院子里走出来,浑身颤抖道:“我潜心礼佛,一生行善,到头来却因为前世一件过错,神佛便要害我九世,这西天极乐真的如此,我不去也罢。”
黑无常瞧了瞧它,冷冷道:“前世之因,后世之报,区区凡人,得罪了韦陀,岂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
他挥起拘魂牌,把商贾的魂魄收容其中,对岑青道:“此间事已了,蛇……还请青蛇娘子把这小鬼魂魄交给我们。”
“我先前说过,要问它几句话。”岑青挥手一股灵气再次打进宋虎的魂魄,笑着问它,“想好怎么回答了没有?”
“爷即便不告诉你,你又能奈何的了我?我是韦陀爷爷座下的小鬼,你若惹了我,只怕到时候韦陀爷爷怪罪下来,你这妖精担当不起。”
“哈哈哈哈……我先前听说过狐假虎威,为虎作伥这些话,没想到你这泼皮倒是演绎的淋漓尽致。”
岑青笑声一停,一缕妖气停在宋虎魂魄正中,红光一闪。
“焚天!退!”
黑白无常陡然后退出去,下一刻,那缕蕴含着真火之力的妖气燃烧起来,小鬼的魂魄在滚油烈火中惊骇尖叫着,挣扎着,却依然难逃真火的焚烧,渐渐地在天地间化为虚无,魂飞魄散,连个渣都没有留下来。
“不是焚天,你们不用害怕。其实我对二位的印象一直不错,只不过这小鬼既然有来历,二位回去之后不妨据实相告,我倒要看看那位韦陀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岑青拍了拍手,对黑白无常道。
黑白无常对她怒目而视。
“嗯?等一下。”
岑青侧了侧耳朵,听到院落里妇人的嚎哭之声,皱起眉头,没想到这商贾居然还肯放那妇人一命,真是慈悲念佛到傻了。他直接挥动衣袖把房子推倒下去,哭声戛然而止。
“二位,多带一个魂魄回去,应该累不着吧?”
第四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
“青蛇娘子,你随手取人性命,世间又添一位枉死鬼魂。难道就不怕因果缠身,日后难求大道么?”
白无常见岑青推倒房屋砸死妇人,又惊又怒地道。
“我……”
岑青被他呵斥的抿起嘴唇,沉默了片刻,忽然间眨眨眼睛,莞尔一笑:“不怕!”
“你!”
“你什么你?”岑青摊开双手道,一副不服气你就来打我的惫懒样子,“之前早就说过了啊,要么直接来宰了我,不然就等着被我剜肉扒皮。或者,我再跟你们去地府走一趟?”
黑白无常闭起嘴巴来。
他们的法器对这蛇妖无用,就算关进地府最深重的黑狱,这厮也能脱困而出,千余年来,他们何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莫非这蛇妖是天上哪位大能转世不成?然而她为何选择转世妖身,不转世为更容易修行的人身?
“青蛇娘子法力高强,我们兄弟二人自然无法捉拿你,不过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却是要明明白白地呈报上去,日后遭遇麻烦,只盼青蛇娘子莫要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兄弟头上。”
等了半晌,白无常默默地收起院子里那妇人惊惶的魂魄,对岑青道。
“我有名有姓,为何你们一口一个青蛇娘子叫个不停?”岑青皱眉问道。
“你生死簿上的姓名已被勾销,魂魄肉身也曾经被抓进地府,自己有能耐跑出来,自然已不在阎君管辖之内。”白无常的吊稍眉微蹙,看上去愈加凄苦,“你又未成仙得道,不叫你青蛇娘子,莫非要叫你青蛇郎君么?”
“这名字我喜欢。”岑青喜笑颜开了一瞬,又呸了一声,“被你们惦记住名字,终究有些晦气,以后再见面的话还是叫我岑青吧,小黑你也别老是蛇妖的蛇妖的乱叫,我可喊过你黑炭头或者黑脸鬼么?”
黑无常顿时被噎了一下,黑脸变得更黑。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白无常冷冷道,却已不再叫她青蛇娘子,“青姑娘,你行事随心,不顾王法天道,地府虽然管不了你,自有能收服你的神人。”
岑青撇了撇嘴:“前面那句话说出口来,先问问你自己相信么?”
“……”
“大哥,何必与她多费口舌,我们走。”
“等等。”岑青忽然拦了一把,问白无常道,“我想问一下,是不是人间死人,你们俩都要上来勾魂?”
“人间数万万人丁,我们兄弟二人怎么拘得过来,自然有其它拘魂鬼卒服其劳。”白无常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也不想让你们俩一趟趟地跑腿,再说每次见面都要聊这么一通,其实我也很烦恼的。”岑青道,“如果只有你们俩做事,我就趁这个机会一次性把想杀的人杀完,让你们一齐带走。”
白无常听了她的话,顿时愕然当场,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道:“你这个疯子。”
言罢,拂袖而去。
岑青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手告别。
宋虎在岑青的真火下魂飞魄散,黑白无常押着商贾夫妇的魂魄回归地府,岑青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可惜没有问出官银的头绪,让他觉得有些遗憾。
天色擦黑,远远近近地响起了爆竹声,那是宋人在用自己的方式驱赶着早已不存在的年兽,纪念着灵魂深处那曾经被恐惧所支配的岁月,以及先民们与恶魔神灵战斗的勇气。
岑青如一条孤魂野鬼般在城中转了许久,寂寞的感觉最终还是一点一滴地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停下脚步抬眼看时,发现自己重新又回到了双茶巷。
“谁贴的红纸。”他闯进门去,质问真把自己当做看门小厮的岑禄,“还有,你这个打扮又是什么鬼?”
“福禄寿喜财啊青公子,讨个口福呗。”岑禄身上穿着彩衣,两腮涂着个大红脸蛋子,跟装嫩娱亲的老莱子一样,“白娘娘说了,既然在人间,我们几个就要像个人。”
“你们之前像个人,现在倒能吓死人。”
岑青骂了他一句,走入院子,看到树枝廊下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岑福也不用法力,就搬了个梯子,带着寿喜财三个在那里摇摇晃晃地贴红纸,挂彩灯,瞧见岑青走回来,顿时七嘴八舌恭喜道:“青姑娘,过年好,赏点儿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