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姑娘别有用心,他心里转了一转当即道:“姑娘既是这么说,我倒不好不要了。”
他探怀摸出了一个小包,道:“我愿意倾我所有!”
白衣大姑娘道:“不,我只要一文。”
李凌风道:“倾我所有我已是占了便宜,我不能占太大的便宜。”
白衣大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很老实,也很正直,可是你是帮我的忙,我不能让你为帮我的忙尽倾所有,囊空如洗,你要是愿意帮我这个忙,就给我一文,要不然我宁可让它这么累赘着。”
看来这位姑娘人也不错,而且固执得可爱。
李凌风暗暗略一思忖,毅然点头,道:“好吧,一文就一文,姑娘这个忙我帮了,这份好意我也领受了。”
打开小包捏起了一枚制钱儿。
白衣大姑娘道:“扔过来吧,我接得住。”
李凌风一扬手,那枚制钱飞向大姑娘。
白衣大姑娘伸手接住,那只手柔若无骨,晶莹如玉,她一手接住了那枚制钱儿,另一只手把缰绳扔给了李凌风道:“它是你的了,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忙。”
话落,她策马走了。望着那姣好的背影,李凌风越觉这位姑娘有意思,他心里一边思忖这位姑娘的用心,一边翻身上了马。
他上马刚坐好,那匹黑马居然不等他抖缰踢腿,拨开四蹄小跑往前驰去。
李凌风不愿,也觉得不便跟人家姑娘并驾齐驱,他忙收缰控马,想让这匹黑马走得慢一点。孰料这匹黑马完全不听那一套,仍然昂头小跑,李凌风居然控制不住它。
就这么一转眼工夫,已经追上了那位白衣大姑娘,跟人家大姑娘来了个双骑并辔,白衣大姑娘扭过头来看他。
李凌风只好含笑跟人家点了点头,头脑却没闲着,心想:你既然想跑,索性让你跑快点儿!
他不好意思跟人家大姑娘双骑并辔,萍水相逢,怎能平行,两匹马挨得那么近,两个人没话说,那多别扭。
他心里打的主意好,奈何又出了玄了,他抖他的缰,踢他的腿,这匹马硬是不往前窜,不但不往前窜反而减慢了速度紧挨了那匹白马。
李凌风好窘好急,扬手刚待往马后拍一掌。
只听白衣大姑娘道:“这两匹马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也一直跟了我多少年了。”
原来如此。
李凌风猛地一怔,一时为之哭笑不得。
如今这情形很明显,只要李凌风他骑着这匹黑马一刻,他一刻就别想远离这位白衣大姑娘。
只听白衣大姑娘又道:“别以为我想诈骗你一文钱,我没这意思。”
李凌风暗暗吁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只是……良驹都有灵性,我岂能拆散它们,姑娘这个忙我爱莫能助,只有把这匹马还给姑娘。”
白衣大姑娘道:“这么说你是想把那一文钱要回去了?别忘了,咱们已银货两讫。”
李凌风忙道:“不,那一文钱我不要。”
“那不行。”那白衣大姑娘道:“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这样吧,好在咱们俩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我这匹马让你骑一程,等你到了目的地再把它还给我!”
李凌风道:“不,我还是……”
白衣大姑娘道:“你这个人是怎么了,难道我会吃人不成。”
李凌风忙道:“姑娘别误会。”
白衣大姑娘道:“既然怕我误会了,那就什么也别再说了,我的马给你骑,你就算给我做个伴儿,这样行了吧?”
李凌风暗暗皱眉,说来说去姑娘是要他做个伴儿,就是这么回事,他该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意图,心念既决,毅然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衣大姑娘瞟了他一眼道:“早这样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你要上哪儿去,路远不远?”
李凌风道:“我没有一定的目的地,我在找一个人。”
白衣大姑娘道:“你找谁?”
李凌风道:“朋友。”
白衣大姑娘道:“你这个朋友现在什么地方?’’李凌风道:“不知道,所以我说没有一定的目的地。”
白衣大姑娘道:“你这个朋友是男是女,姓什么,叫什么?我常在江湖上走动,也许可以帮你一个忙。”
李凌风迟疑了一下,道:“十二金钱赵振翊,姑娘听说过没有?”
白衣大姑娘微微一怔道:“直隶石家庄,威远镖局的十二金钱赵振翊?”
大姑娘果然好见闻,李凌风心头一紧,忙道:“不错,姑娘知道?”
白衣大姑娘道:“我知道这个人,十二金钱是个名满大江南北的英雄人物,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他保一趟镖往济南去,半路上出了点事儿,他把镖交给了几个副镖师,可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不过我三天之内,可以打听到他的下落。”
李凌风听大姑娘说现在不知道赵振翊在哪儿,一颗心刚往下落,入耳姑娘那最后一句,一颗心猛又提了起来,忙道:“姑娘在三天之内可以打听到他的下落?”
白衣大姑娘微一点头道:“不错,也就是说你要跟我在一块儿三天,你愿意么?”
“这……”
李凌风还是没想到这一着,怔了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白衣大姑娘瞟了他一眼道:“怎么,跟我在一块儿你会吃亏?”
李凌风定了定神忙道:“姑娘说笑了,逆旅之上能有姑娘这么一个伴儿,应该是我的荣宠,也是羡煞人的事儿,我怕吃什么亏,只要姑娘信得过我这个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人,我……”
白衣大姑娘指指李凌风骑的那匹马道:“我信得过你,我这匹马深具灵性,只要是它让骑的人,就一定是正人君子。”
李凌风微微一怔,有点儿啼笑皆非,看了看坐骑一眼道:“这么说我得感谢姑娘这匹马了?”
白衣大姑娘道:“不,你应该感谢你自己,这正人君子,是你自己的心性所作所为换来的。”
李凌风道:“姑娘夸奖了。”
白衣大姑娘道:“对了,认识你老半天了,我还没有请教……”
“不敢当。”李凌风道:“我姓李,李凌风。”
“李凌风?”白衣大姑娘美目一睁道:“当世之中有几个李凌风?”
李凌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一摇头道:“我不知道,世上不乏同名同姓的人,也许有几个也说不定。”
白衣大姑娘一双美目紧盯在李凌风脸上,一眨不眨,道:“江湖上呢?”
李凌风道:“这个……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说过有第二个。”
白衣大姑娘道:“这么说你就是有神刀之称的李凌风?”
李凌风道:“神刀两字那是江湖朋友的抬爱。”
白衣大姑娘道:“看来能有这么一个伴儿,应该是我的荣宠,也是羡煞人的事儿,这话应该由我嘴里说出,我对你可是仰名已久,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条路上见着,我原以为神刀李必是个腰大十围,膀巨三停的彪形大汉,没想到神刀李会是位白面书生,文质彬彬的美男子。”
李凌风道:“姑娘取笑了。”
白衣大姑娘道:“不,我向不轻许,我这话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李凌风道:“那我就谢谢姑娘了。”
白衣大姑娘道:“你不问问我姓什么叫什么?”
李凌风道:“我正要请教。”
白衣大姑娘道:“我姓官,名字俗得很,两个字娟娟。”
李凌风道:“姑娘客气了。”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嘀咕,官娟娟,这个名字没听说过,看姑娘的姿态风度言谈举止,分明出身江湖大家,但江湖大家之间,他又想不出哪一家是姓官的。”
他这里心念转动,只听官娟娟道:“您找十二金钱有什么事么?”
李凌风一定神道:“十二金钱在帮我找另一个人,我要问问找到他这个人没有。”
官娟娟轻哦一声,道:“这另一个人又是……”
李凌风道:“也是个朋友。”
官娟娟道:“又是哪位江湖上的知名之士?”
李凌风微一摇头道:“不,这位不是江湖上的人。”
官娟娟道:“没想到神刀李还会有江湖道以外的朋友。”
她忽然迟疑了一下,接道:“你可知道济南城外已经贴出了悬赏缉拿你的告示,另外还有位铁布衫李?”
李凌风神情震动了一下道:“姑娘想必知道我在济南闹的事。”
官娟娟微一点头道:“我听说了,不只是我,你的事从开始到如今,早就在江湖上传开了,当然,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你会是劫掳谭姑娘,刺杀谭大人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李凌风道:“谢谢姑娘。”
官娟娟道:“别谢我,我刚才说过,这都是你自己以往的作为换来的,刚才我跟你提到缉拿告示——”
李凌风道:“那原是我意料中的事。”
官娟娟道:“你为什么不改个名,换个姓……”
李凌风微一摇头道:“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何必改名换姓,再说姓名赐自父母,我认为也不宜擅自更改。”
官娟娟微微一怔,旋即说道:“你后头这两句话我不敢苟同,有时改名换姓是出其万不得已,但能过得去,谁愿改名换姓?”顿了顿道:“你有没有想到,若让人知道你在这条路上,公门中人跟那些江湖上不相信你的人,马上会赶到这儿来,到那时候……”
李凌风淡然说道:“他们要来也只有让他们来了。”
官娟娟道:“你打算怎么办,以武相向,大动干戈?”
李凌风道:“要是唇舌应付不了,也只好如此了。”
官娟娟道:“我看你还是……纵不愿意换姓,把名字改一改也是好。”
李凌风道:“谢谢姑娘的好意,我不打算这么做。”
官娟娟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可真固执啊。”
李凌风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我的性情如此,脾气如此,行事一向也光明磊落,但得仰不愧,俯不怍,我不计较世情之毁誉褒贬,我没有做错事,也没有做坏事,改名换姓似乎显得自己心虚,不管世情如何,我到哪儿都是三个字李凌风,公道自在人心,我不信没有天晴日朗的一天。”
官娟娟听直了眼,半晌才道:“也许你是对了,我受教了。”顿了顿道:“告诉我,十二金钱帮你找的是不是谭大人那位爱女谭姑娘?”
李凌风心头一震,道:“姑娘怎么知道?”
官娟娟道:“我是根据没有关系你的事所做的推测,当初保谭姑娘到济南来的是十二金钱,谭姑娘被人劫掳失踪,赵振翊把镖交给几个副镖头去找人,自然是找谭姑娘的。”
明知瞒不了人,自不便再瞒,李凌风一点头道:“不错,十二金钱找的正是谭姑娘。”
官娟娟道:“那么你放心,一二天之内我一定把十二金钱的行踪打听出来。”
李凌风一抱拳道:“我这里先谢谢姑娘。”
官娟娟微一摇头道:“你不要客气,我不敢当,谭大人是位万民敬仰的好官,我也该为他尽点心力。”目光一凝,道:“你以为是谁掳去了谭姑娘?”
李凌风眉梢儿扬起,道:“清廷鹰犬,大内侍卫血滴子。”
官娟娟道:“那么刺杀谭大人的呢?”
李凌风道:“自然也是他们。”
官娟娟道:“谭大人是位清廷好官,治理济南极有政绩,谭姑娘是个弱女子,他们有理由害这父女俩么?”
李凌风迟疑了一下,道:“这个……”
他自不便把七杀教的事说出。
他暗暗略一思忖,立即接道:“血滴子是清廷铲除异己的工具,谭大人是位正直清廉的好官,而且是汉人,或许他在济南的作为对百姓过于宽大,招致清廷不满,百姓的敬仰与爱戴招致清廷的猜忌,这都是有可能的。再说,姑娘该知道,好官必定是耿介之士,耿介之士十九敢做敢当,在这方面触怒了清廷也是有可能的。”
官娟娟道:“可是谭姑娘呢,谭姑娘只是个弱女子……”
李凌风道:“姑娘应该听说过这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清廷不能不防着报复,尽管谭姑娘是个弱女子,不会武,但不会武的弱女子并不是就不会采取报复,反之文弱的人一旦采取报复远比武力可怕,清廷自康熙至今为什么屡兴文字大狱,大肆杀戮文人,其道理也就在这儿,提起文字狱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倒略跟眼前事是有出入,但清廷深感恐惧都是一样,吕晚村父子惨遭杀戮,吕晚村甚至被掘墓鞭尸,吕晚村的孙女儿吕四娘为报此深仇大恨苦练绝艺,且活跃江湖联络有志之士,清廷如芒在背,深感恐惧,除派出大批血滴子四处搜捕之外,还在禁城大内广布高手,严密禁卫,真是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再有杀人的事,他们岂敢不斩草除根。”
官娟娟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有一点他们的主子恐怕没想到。”
李凌风道:“姑娘是指……”
官娟娟道:“要斩草除根就得把所有的汉人都杀光,谭家虽然没人了,但在此间有热血的志士却跟谭家的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