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满楼人影倏闪,只听衣袂掠起之声,少年肃杀,威猛沉潜,但萧秋水倏起倏落,衣影缤纷,双掌始终不离少年全身七十二道要又一盏茶的时光过去了,萧秋水的身法随着黄昏的脚步而慢了下来,渐渐渐渐地,那少年的虎爪破空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压人。
这时窗外人影一闪,左丘超然已飘然落定。
邓玉函忽然道:“老大累了。”
唐柔道:“这少年几岁?”
左丘超然端详了一会,道:“十七八岁。”
唐柔了然地点头道:“那他至少就练了十七八年的‘虎爪功,。”
左丘超然道:“少林的‘虎爪功’给他使成那么肃杀,只怕非佛门正宗。”
邓玉函忽然道:“我听说权力帮里,‘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有一‘天魔’,是少林高僧中的叛逆。”
唐柔道,“你是说?——”
邓玉函道:“‘魔僧’血影大师。”
唐柔道:“那么这少年——”
左丘超然道:“只怕正是血影大师的传人。”
三人几句对话中,忽然萧秋水再度振起,出掌急缓倏忽,不带丝毫风声,左丘超然失声道:“老大的‘阴柔绵掌,进步得好快!”
萧秋水的母亲孙慧珊,正是当今十大名剑之一“十字慧剑”孙天庭的独生女,孙天庭的“阴柔绵掌”,是华山一绝,也是当今正宗柔门掌功之冠。
这一套“阴柔绵掌”一施出来,刚好克住那少年的“虎爪功”。萧秋水连换三种奇技,但那少年始终用“虎爪功”,丝毫不为所动要知道“少林虎爪”虽然并不是什么奇术,但一种武功,之所以能流布天下如此之广,其中必有取掘不尽的奥秘,层出不穷的变化,以及武学的精华,这少年别种武功并不通晓,却专心致力于一类,苦心浸淫,是以“虎爪功”力敌萧秋水,一百招刚过,“阴柔绵掌”又在“虎爪”的笼罩之下,渐渐只见漫天爪影,飞爪破空之声,却不见萧秋水的还击,仿佛楼里只有那少年一人在动武。
看的人只觉压力如同暮色,越来越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都为萧秋水捏了一把汗。
唐柔忍不住道:“老大要败了。”
左丘超然道:“未必。”
邓玉函道:“老大应该用剑的。”
正在这时,战局忽然一变。
少年的虎爪凌空之声,渐渐没有那么凌厉了。
而且攻守的进度,渐渐没有那么严密,那么肃杀了!
甚至连呼吸也反而沉重急促起来。
显然地,这少年内力不足。
这少年虽致力苦练“虎爪功”,但“虎爪功”源出少林,若缺少了少林僧人的气功内力,以及数十年的苦行修练,又怎能持久地施用“虎爪功”?
相反地,萧秋水的“仙人指”、“飞絮掌”、“阴柔绵掌”,一在功奇,二在力轻,三在借力打力,却是耗费体力极少的武功,反而能持久。
少年的内力一旦不足,虎爪便渐渐滞堵,攻不下萧秋水,萧秋水渐渐反守为攻,忽然招式一变,竟是至刚至急的“铁线拳法”!
“铁线拳”是萧家老大萧易人自创一格的拳法,与萧家的柔劲快力截然不同,一招比一招快,未出拳先发力,力未至劲已生,乃至刚至烈的拳法!
萧秋水等到这时候才使用“铁线拳”,那少年的“虎爪功”已是强弯之未,渐渐只有招架之能,无反攻之力了。
四十招一过,萧秋水如箭雨的双手忽然又是一变,一招“猛虎下山”打下去,那少年连忙一招“双虎霸门”守住,萧秋水一转身便是“饿虎擒羊”,那少年一连飞退七步,“嘶”的一声,衣襟被撕去一片,肩肉留下五道虎痕。
萧秋水这两招,是正宗少林“虎爪”,并未得名师指点,只是萧秋水天生好奇,又自幼颖悟,所以使得似模似样,后来萧西楼五十大寿,客人来拜寿中有顾君山者,乃少林俗家弟子,于后院习武,被萧秋水窥见这一套“虎爪”,便被他学得有门有路,有板有眼,这两下在少年力竞技穷之际施出,当堂令他挂了彩。
只听萧秋水笑道:“我这两下‘虎爪’怎样?”
那少年冷笑道:“很好。”
两个字一说完,猛拔地上剑,急刺过去!
萧秋水一惊,滚地躲过一剑,猛自地上抽剑,厕剑一刺“叮”地一声,两剑交击。
两人各自一声冷哼,手中剑加快,这时天色渐黑,两人剑芒厥动,反而映得楼上一片肃杀的亮。
两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越打越快,剑来剑往,煞是好看。肩柔看得眉飞色舞,左丘超然瞧得暗自担心,独有邓玉函一面看一面叫“可惜”连连,仿佛可惜搏剑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少年出剑辛辣迅急,萧秋水剑法倏忽有度,两人交手了一百另三剑,竟不分上下。
少年忽然“咄”地一声大喝道:“看我绝招!”
忽然掷剑而出,剑射之快,无可匹比,众人忍不住失声一叫,萧秋水忽然用剑鞘,恰好接下一剑,剑飞插入鞘内。
原来少年使剑,手中已无鞘,萧秋水的剑鞘,却一直仍在腰间。
只听萧秋水大喝道:“回敬你绝招!”忽然剑身碎裂,犹如花雨。剑片飞射出来,那少年始料不及,拨落一半,另一半剑雨射在身上脸上,那少年退了七八步,倚着柱子滑落于地。
左丘超然失声叫道:“好个‘浣花剑派,的‘满天花雨’!”
那少年一倒下,萧秋水连忙什么都不顾,冲上去扶了那少年,喘气呼呼。
原来两人搏斗了良久,从掌到剑,实已十分之累,刚才是剑风遮掩了喘息之声,所以大家都没有觉察出来。
萧秋水一扶起那少年,那少年一身都是血,却仍喘息道:“好……好剑法!”
萧秋水痛恨地道:“我害了你。我害了你。”
那少年反展出一丝微笑,道:“没关系。我死得……心服。”
萧秋水还是重复道:“我害了你!,,
那少年道:“你这样的绝招,一共有几……招?”
萧秋水长叹道:“三招。可是一旦使出来,死活我都不能控制。”
那少年疑惑地道:“刚才……只是……其中之……一招?,,萧秋水点头道:“我打急了,就忍不住了。”
那少年惨笑道:“我也用了,不过只有一招。”
萧秋水安慰道:“你那一招,我差些闪避不过去!”
那少年倔强地道,“对……你的运气好。,,忽然身子一挺,大汗涔涔而下咬牙忍了好一会儿,道:“我死在你手上,不会有什么怨言。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萧秋水恨声道:“不,不,你不必告诉我,你不必告诉我。”
那少年惨笑道:“不,是我愿意告诉你的。我当了一辈子‘凶手’,都是不得不听人之命杀人,杀得自己也……也麻木了。不知……不知有多少人……喔……也像我一样,唉……”
萧秋水连声道:“只要你有决心改变过来,一定可以改变过来的。”
那少年摇首道:“‘权力帮’哪有……哪有这么容易……呃……我不行了……我告诉你……铁腕神魔……现在正在‘巨石横滩’……等我……等我杀人的消……息……”
忽然一阵急喘,左丘超然踏前一步,大声问道:“谁是‘无形’?”
那少年双眼一翻,却已咽了气。
萧秋水呆视了良久,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了手,把那少年平放在地上,他和“凶手”连番比试,因而惺惺相借,英雄互重。
萧秋水缓缓站立起来,才知道暮色已全然降临了,萧秋水握拳道:“我尽今生之力,瓦解‘权力帮’!”
长天划过一道金蛇,猛地一声霹雳,是个……
狂风暴雨夜!
第四章巨石横滩的铁腕神魔
“什么地方是‘巨石横滩’?”
“找个人来问问。”
“不,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叫个熟人带我们去。”
“谁?”
“捕头何昆。”
乌云密集,虽然天色是一片浓郁,但仍可以感觉得到,天上风云,迅速变易,偶尔有一道金蛇闪电,映照出整个动乱的天空。
萧秋水等在风涌云动之际,敲响了何昆的门。
门“咿呀”地开了,何昆絮着纱布,伤口显然未好全,但不愧为练家子,精神却颇为硬朗。
“诸侠风雨来访,不知是……”
“你知道何处是‘巨石横滩’?”
“知道。”
“铁腕神魔现在就在那儿!”
何昆怔了怔,终于侧身进门提了把油纸伞。
“好,我带你们去。”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闪电,风四处乱吹,有窒息的压迫感,然后雨就疾打下来了,开始是“嘀,嗒”的一二下,然后是又急又快又有力的密集的雨,乱棍一般地向无情大地打落下来——
雨中。
狂风。
巨石横江。
乱石横滩。
这里赫然就是“九龙奔江”。
白天飞舟救人,生死天险的地方。
在巨石上,赫然有一风雨中垂钓的老人。
这老人赫然就是日间里独撑激舟的铁衣老叟。
那老更白眉白须,玄衣如铁,坐在江水飞浪、奔流怒潮的巨石临江,纹风不动,连眼也不抬一下道:“你们来了?”
邓玉函道:“我们来了。”
铁腕神魔淡淡地道:“我手边死了三个人,你们可以填补上。”
左丘超然摇头道:“假如我们不愿意呢?”
飞雨愈猛,这懒洋洋的人,却似根劲草地钉在地下,任风雨而不拔。
铁腕神魔说道:“你们不会不愿意的吧?”
唐柔平平静静地道:“我们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肯。”
铁腕神魔仰天大笑,如怒涛江水,鬼位神号:“你们岂是我敌手?”
白天,长江激流,一双铁手,独撑画舫,好强的内力,好深的功夫,萧秋水忽然道:“以一敌一,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若以四战一,你绝对占不到便宜。”
铁腕神魔脸色一沉:“你以为你有四个人?”
萧秋水昂然道:“不是以为,而是事实。”
铁腕神魔又在巨石上,仰天怒笑:“如果我叫你们少一人呢?”
萧秋水淡淡地道:“不会少的。”
他们四人并立在一起,在风雨中,在怒涛中,在行雷闪电里,他们是那么英勇,那么无畏,那么生死同心……
铁腕神魔目光也闪了闪,竟闪过一丝孤寂,但随即又变得狰狞狂暴:“好!自古唐家暗器最难防,先毁了他!”
“霹雳”一声,雷光一耀,唐柔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祥,才侧了侧身,一道刀尖,已穿右胸而出。
唐柔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刀尖,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同时间,他的袖子双双挥出。
刀尖忽然不见了。
刀已拔了出来,刀变成了伞。
油纸伞。
油伞一张,不断旋转,人也疾退!
暗器却被拨落,人也退得快。
可是漫天风声,加上月黑风高,还是有一枚透骨钉,钉中了这人的小腿。
唐门的暗器还是防不胜防的。
但这更令人防不胜防的人,竟然是何昆。
邓玉函“刷”地拔出了玉剑,嘶声叫道:“你,你就是‘无形’?”
何昆很和蔼,甚至很瑟缩地笑道:“对,我就是‘无形’。”
然后拿着伞,遮挡着风雨,仿佛是一个很卑微,很希望找个庇护来遮挡风雨的人一般。
可是谁都不会忘掉,他手里的伞,是一柄曾刺穿唐柔胸膛的利刃!
唐柔身子开始发软,他慢慢地曲倒下去,一面似笑非笑他说:“没料到我死在你手上。”
“无形”赶紧道:“我也没料到。”
唐柔已快蹲到地上了,还道:“我不想死啊。”
“无形”很同情地道:“你还是安息吧。”
唐柔已经趴在地上了,不过他柔弱的话还是勉强可听得到:“不过……唐家的晴器却是有毒的,你……也跟我一齐去吧!”
这次“无形”笑不出了,垂下了伞,道:“我知道你是例外。”
唐柔说完了这句话,就闭了眼睛:“我对你,也是例外。”
“无形”站”了好一会儿,脸色终于变了。
他甚至感到,他的腿部开始发痒,甚至开始麻木了。
“无形”嘶声道:“我的解药呢?”
他这才发现,唐柔已经是再也没有声音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丢了雨伞,就找解药。
邓玉函,左丘超然,萧秋水立时想冲过去,但铁腕神魔飞掠长空,摹然落在他们身前。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惨呼!
“无形”脸上被打了一蓬针。
至少有三百口银针。
“无形”的脸庞刹那间成了针窝。
“无形”猛地从蹲而跃起,捂住了脸,一面惨呼,一面要找油纸伞,最后却滑下了巨石,落入滚滚怒江之中,刹那不见!
铁腕神魔一怔,萧秋水立时趁机掠了过去,扶起了唐柔,只见这温文的孩子居然笑道:“他……他搜我的身,没有人……没有人敢碰未死的唐家人……”
萧秋水见他衣衫尽红,嘴角挂了一道血丝,心痛如焚地道:“是的,是……”
唐柔无力地望向萧秋水,艰难地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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