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说说笑笑的,晚饭便在温馨而欢快的气氛里走过去。刘妈妈几个收拾碗筷,换过茶,便围在一起说话。
今个儿是不能早睡的。
特别是家里的几个主子。
得一直挨到子时。
送菩萨都得要等到子时正的。
迟了,晚了都不好。
离着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呢,刘妈妈便看向伏秋莲,“姑娘若是撑不住,便先去歇歇?”
“不用,我不累的。”伏秋莲抿了口茶,笑着看向了连清,“相公今个儿可还要去书房,还是歇一天?”
“我陪你和儿子。”连清笑着把辰哥儿接过来,伸手捏捏他的小手,小家伙却反手拽了他的手指,朝着咧嘴吡牙一笑,露出一口没牙的牙床,吐了满嘴的泡泡,瞅着连清咯咯直笑。
“这小子,真是聪明,知道讨好老爹你了。”伏秋莲伸手戳戳儿子的小脸,有些不满意,自己抱他这么久,也没见他这么开心的笑!
夫妻两人说着话,逗着辰哥儿,旁边刘妈妈偶尔加上一句,几个人天南地北的说笑着,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转眼,子时,来临。
这个时侯辰哥儿早已经睡下,伏秋莲先前还和连清在说话,眼看着子时到了,连清这个男主人自是要去前面的院子上香,放炮竹,送菩萨,按着道理,伏秋莲是女主人,自然也是要去的。
可屋子里有个小的,让刘妈妈看着吧倒是可以,但总是有些不放心,而且外头要放炮竹,说不得就会惊了小家伙,这可是小家伙头一回过年呢。
若是被炮竹惊到就惨了。
小孩子如今的心智不稳,说是魂魄不全也是对的,若是真的被惊吓到,得闹腾一阵子呢。
她可舍不得。
所幸家里没什么长辈,连清又是个读书人,男人嘛,总是不会太在意这些事的,一听伏秋莲的话,直接便点了头,“成,你就在屋子里看儿子,我一人过去,再有管家和刘妈妈,够了。”
倒是刘妈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把煮好的饺子,各类供品摆好,其实吧,说是送菩萨也就是那么一回事,鞭炮放过,刘妈妈代表伏秋莲磕了两个头,便算结束,刘妈妈去收拾,催连清,“姑爷您赶紧回,这里有老奴呢,赶紧的快回屋吧,姑娘和哥儿还等着您呢。”
管家也催,“是啊老爷,您赶紧回吧,这里有老奴和刘妈呢,老奴收拾好就成,您放心吧。”
“嗯,辛苦妈妈。”
回到屋子里,伏秋莲帮着连清把身上的大氅放在一侧的衣帽架上,捧了杯热茶给他,“外头冷吧,相公快喝杯茶暖暖身子。”
连清接过来,笑着喝了半杯,果然暖和了一些,看着伏秋莲坐在了榻上,他也合衣靠过去,“娘子今个儿累了吧,趁着这小子睡着,咱们也歇?”
“嗯,歇吧。”
把最后一盏灯熄掉,夫妻两人睡下,屋子里的气氛便安静了下来,一室静溢里,有男女低笑声响起……
次日一早,家里少了两个小的,以前人在时没觉得,可现在人两小的一回家,伏秋莲却立马就觉得家里有些太安静了,都是大人,刘妈妈又再三的叮嘱几个小丫头不许大动静。
这两个半大小伙子一走。
得,立马这种安静就显了出来。
用过早饭,连清去了前院,辰哥儿又一再睡着,伏秋莲一个人坐在西次间的美人靠上,就更觉得安静了。
看着刘妈妈忙来忙去,只能听到外头沙沙的风声,以及刘妈妈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手里拿了本书,伏秋莲翻了两页便丢到了一边——
太安静了她竟然看不下去了。
伏秋莲揉揉眉心,在美人靠上翻了个身子,打了两个滚,暗自鄙视自己,她是不是越来越矫情了?
腊月二十六,眼看着就是年节,一场冬雪毫无预兆的降下来,铺天盖地的,不过是一上午功功,这雪就齐膝没到了膝盖,刘妈妈坐在窗前缝着鞋子,看着外头叹气,“这眼看着就是年节,这雪这个时侯下了起来,年后虽然田里好起来,可这走亲戚的时侯就难喽。”
“这也没办法的事,总是不能两全的。不过田里收成好,总是件好事的。”伏秋莲也看着窗外,听到刘妈妈的话后便笑起来,“妈妈别担心,这雪哪里会耽搁走亲戚?”
“嗯,也是,是老婆子想多了。”
主仆两笑着说话呢,外头冬雪跺着脚走进来,在一侧的火盆里烤了火,冻的直呵气,好半响才缓过来。
看着她小脸恢复了点血色,伏秋莲例看向她,“如何,冬雨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冬雨她娘没了——”
“你说什么?”伏秋莲一惊,自后头的软枕上坐起来,便是刘妈妈都坐直了身子,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前些天看时还好好的呢,虽然精神差了些,但也不至于人现在就没啊。”
“是,是自尽的,吞了老鼠药。”
“……”
屋子里的气息滞了一下,伏秋莲深吸口气,脸色难看的看向冬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冬雨呢,她人还在那个家里?”
“没,才是晕着回来的,奴婢把她扶回屋,这会秋至正守着,奴婢想着太太您估计得担心这些事,便想着回了话后再去看她。”
“可请了大夫?”
“人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不出声,躺在那里默默流泪。”冬雪把冬雨的情况交待了一句,最后方回伏秋莲的话,“冬雨本来是不放心她娘,想着马上也过节了,便想着把前两天又得的太太您的赏赐拿些回家给她娘,她那个嫂子是势力的,她娘手里有些银子总是底气多些,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你这丫头,赶紧说啊。”刘妈妈瞪了她一眼,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两口,“都什么时侯了,还想着卖关子?真是的。”
“我们过去时,她嫂子正把冬雨她娘往外拖,说那个屋子得空出来给她家亲戚住,让她娘去住柴房——腿都拖在地下,流了一路的血——”
“冬雨立马就急了眼,和她嫂子争执起来,最后她嫂子急了,拿着扫把往我赶冬雨——最后是冬雨她哥拉开,可她嫂子却对着她哥拿着扫把打了起来,一家子鸡飞狗跳的,等到安稳下来,冬雨她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站了起来,一头对着撞墙就撞了过去——”
“……”伏秋莲的脸就黑了起来,她想,要是这会她眼前站着冬雨嫂子,估计她得忍不住一脚就踹过去。
这个女人,简直就该沉塘!
“阿弥陀佛,这,这事怎么会是这样?”刘妈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脸色也不好看,“这天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儿媳妇?真是的,就不该娶进家。”
“可怜了冬雨这孩子。这丫头肯定很难过吧?”刘妈妈念了通佛,回过神,又急着往外赶冬雪,“你快走,快去守着冬雨,你和她感情好,多陪陪,劝劝她。让她节哀吧。”
人都没了,活着的人总是要活的。
难道为了逝者,活着的人不活了?
这是不可能的吧。
再伤心,再难过,再撑不过去。
也得咬着牙,和着血泪撑。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这两天放冬雨假,你有什么事也多让秋至她们去做,多陪陪她吧。”伏秋莲虽然觉得心里沉重的很,可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她能说啥?
“奴婢代冬雨多谢太太。”冬雪行了礼,抬头头,小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看的伏秋莲很是疑惑,“怎么了,你还有事吗?是不是冬雨那里缺银子?要多少,我一会让人给她送过去。”
“不是这个,冬雨拿了奴婢的几两银子,还有上次您赏的,足够办后事了。”顿了下,她一横心,直接道,“太太,这马上就是节了,冬雨她娘却,冬雨是守孝的人,咱们家——”
这就是怕伏秋莲为了忌讳,要把冬雨送出去?伏秋莲才想出声,刘妈妈却叹了气,“谁家没个困难的时侯?虽然说都是这个说法,守孝的丫头下人不宜在主子家过节,但也不全是,她这个样子若是再去别处,怕是会更难过。”
冬雪张了张嘴,没出声。
伏秋莲看着刘妈妈瞅着自己,便直接笑道,“妈妈说的是,我本就不计较这些的,这人生的路啊,都是自己走的,可不是靠着这些莫虚有的命运。”
最后,伏秋莲作总结,“你别想太多了,去好好的照顾她,有什么事只管说,多开导开导她吧。”别的话她也说不出那么多,有些事啊,不是别人想帮就能帮的,只能靠自己撑吧。
下午去看了冬雨,看着那丫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伏秋莲都觉得有点心疼,哪里有之前半分的明媚开朗?
晚上和连清说这事,连清也听的义愤填膺,一拍桌子,“这女子真真该休。”伏秋莲看着他笑而不语。
这样的人可不是该休?
别说现在这世道,以孝为主,便是放在前世,二十一世纪里,那把婆婆逼死,也是得上天涯论坛被人肉的主儿。
人是该休。
但休不休的,谁说了算?
人家冬雨哥哥不出声,外人说?
不是吃抱了撑着没事么?
直到次日早上起来,连清还想着昨个儿伏秋莲说的事呢,他皱了下眉,看向伏秋莲,“冬雨那丫头回家了?”
“没,病了,屋里歇着呢。”
“有什么帮忙的,娘子别忽略了。都是苦命的人。”送走了连清,伏秋莲坐在椅子上一想,便晓得连清定是想起了他自己以前的事了。
他是把冬雨嫂子当成了李氏吧?
不过不用连清吩咐,伏秋莲也不会不管冬雨,请了大夫煮了安神的药,又特意让秋至守在屋子里照顾着。
这一番安排下来,伏秋莲站在屋子外头轻叹,希望冬雨能早点撑过来吧。
大年二十九。
雪停,大太阳天儿。
俗话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两天看着空中顶着个大太阳,实则却是愈发的比前些天冷下来。
伏秋莲直接往身上又套了件大衣,抱着暖炉是手不离口,就这样还冻的直打哆嗦——这鬼天气,怎的这么冷?
“太太快别站在窗口,小心有寒气吹起来。”刘妈妈拉着伏秋莲坐在一侧,铺了大毛坐垫的椅子上,直接就黑了脸,“您看看您这手凉的,这暖炉是不是不管用啊,我再去帮你换一个。”
“妈妈,不是暖炉的事,是我的手就这样冷呢。”刘妈妈才不信她的话,自己转身又去加了炭,把个合手的新暖炉递过来,“姑娘再用这个试试。”
“妈妈,这个春联贴在哪?”
“妈妈,大盆里的肉要调馅么?”
“妈妈,这猪肉要怎么腌?”
隔着帘子,冬雪和两个秋的声音不断传来,伏秋莲便往外推刘妈妈,“妈妈快去外头看着吧,这家里离了您可是不成,对了,妈妈穿厚点。不是前个儿给您做了大毛的衣裳,您倒是穿啊。”
“老奴不冷,您放心吧。”
一下午忙碌过去,中间又收了三里屯回回来的几份年礼,还有伏秋莲两个庄子上也送了年礼,这一折腾,一下午过去,用过晚饭,大家坐在一起说了会子话便各自散开回房歇下。
随着这一夜过去,天渐渐亮起来。
年三十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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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我继续去
☆、144 迎新(二更
古代是极为的重视春节的,一大早天还没亮呢,炮竹声响起,吵的人睡不着觉,伏秋莲眼睁开,可却不想起。
旁边辰哥儿倒是睡的踏实。
外头炮竹声震天响,小家伙就像个小猪,在那里静静的睡着。连伏秋莲坐起来下床都不哓得。
天光才刚刚发亮,东方隐隐透着一丝曙光,连清正坐在靠窗的边上就着盏灯看书,听到动抬起头,放下手里的书迎过去,“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天儿还早,再睡会?”
“不睡了,睡不着。”
“外头的炮竹声吵到你了?”
“嗯,有点吵。”去年住在村子里也没觉得这么多的炮竹声啊,怎么今年儿到了镇上,这炮竹声就一声高过一声,一家赛似一家的放,好像这炮竹不要钱似的,她接过茶水気了一口,又笑,“儿子倒是睡的踏实,这小子,外头那炮竹声一波一波的,他倒好,好像听不到。”
“那说明咱们儿子胆大啊。”
“我可不希望他长大后只得个傻大胆。”伏秋莲笑着嗔了眼连清,夫妻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外头刘妈妈几个也都忙碌起来,虽然大年三十,初一几天是没什么事情要做的,但刘妈妈这些人可是闲不住。
最起码,在吃饭前是闲不住的。
得要准备一家人的饭啊。
难不成光过节,都得饿肚子?再说,过年呢,全家不一起吃饭,不吃顿团圆饭怎么能成?
用过早饭,伏秋莲仍是被刘妈妈排除在外,依着刘妈妈的话,伏秋莲煮的饭菜根本不能吃。
伏秋莲很抗议。
可惜,全家不支持她啊。
“相公,你看她们,刘妈妈嫌弃我。”
连清看着很是好笑,伸手扶了伏秋莲坐在椅子上,“你得看辰哥呢,不是吗?刘妈妈带着她们几个煮饭,这不是刚好的事?要不是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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