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郡主府就有人出来了,还是那位侍卫长,侍卫长毫不留情的扒掉了他们的脸:
流言已起多日,当初为何不制止家中子弟的妄语?不但不制止,还推波助澜,还不是妄图攀附,现在见攀附不成,就舍弃子弟,跑到郡主府来哭泣,明为求情,实为要挟!先前之行是为不义,后来之行是为不仁,现在又要挟郡主,是为犯上不恭!
一顿话,唬得一群老头愣住,远远的看客也听呆了!
人群中的聂青青看着那个侍卫长,觉得郡主府让此人出来传话,一定是因为这位有一把好嗓子,声音洪亮,声线磁性,而且还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太富有感染力了!连长相都那么的端庄威严极有正义感!
然后,侍卫长停顿了一会之后又说道:虽然你们如此不仁不义不恭,可是郡主仁慈,看在你们年时已高,终究不忍,故只逐出三百里就算了!但是田维伦是首恶,他现在已不仅仅是散布谣言,方才还公然行侮蔑之事,三日后处绞刑!
众老头想了一会,觉得逐出三百里比逐出一千里好多了,不然他们这把老骨头都得扔在迁徙途中!至于田维伦,已经是弃子,是流放岭南还是绞死,都没有区别了。
但是看客们却惊住了,绞刑?太吓人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广陵郡主是这块土地的名义上的主人,有一定范围内的赦免权和处决权,尤其是这种涉及皇家尊严、涉及她自己名誉的事情上!
广陵郡主是他们的领主,并不是普通的深闺贵女!显然他们都忘了!
不过等他们看完热闹,各自散开,返回各自的住处或者工作岗位的时候,则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领主的威严!
全城各个街口巷口都贴了告示:有散布谣言,侮蔑郡主者,一律抓到广陵县衙,男子杖二十,女子杖十五,以儆效尤;有举报者,奖钱十贯!
十贯啊!不少人一年也没有这么多的收入啊!
顿时许多人心动了!
于是半日之内,许多人被捕快抓到了县衙打板子。
同时,许多人领到了高额奖金,县衙门口放着好几个大筐,筐里装的满满堆堆的全是铜钱串,只要举报坐实,立马数十贯钱给你!看着就叫人心热!
当然广陵县衙是没这么富有,钱都是广陵郡主的,要知道那五个县全是极其富庶之地!
何况当年吴王是领藩整个扬州道,所留遗产更不必说。
“难怪有人拼了性命都要往上扑!”聂青青感叹道!
她和楚莹呆在县衙附近的一座茶楼上看热闹,开头还数多少个人被打板子了,后来随着人数增多,衙门口人流量加大,数不清楚了便放弃了这种幼稚的行为。
事后据说,广陵县的衙役轮流抡板子,个个手板心都起了水泡,个个膀子都酸痛了好几天!
事后据说,广陵县令病了几天,用自己的实际经历诠释了什么叫做“知县附郭,三生不幸”!这几天从赵骏麟事件到谣言事件,都有大人物插手,他的日子过的太忐忑不安了!不过他还是很庆幸,庆幸在此冲突中,刺史大人和郡主不是持对立观点,否则他妥妥就是一条遭殃的“池鱼”了。
☆、第32章 毒计
一夜之后,连日来轰轰烈烈的流言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扬州城内再也无人提起!
至于部分人不小心听到了郡主的小名,直恨不得自己当时是耳聋的!
此后,“翩翩”这个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敢用,直至很多年后,扬州城都没有家长敢给女孩儿起这个名字。
倒是那些拿了赏金的人,对郡主的英明仁慈很是赞颂不已,纵有听者不服,也不敢反驳,只敢应和,毕竟昨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挨板子了!
据说城中各个药铺医馆治疗外伤的药膏药粉全部都脱销了!
因此,扬州城内,在某人的暗中推动下,现在对郡主居然是一片称颂之音,贞烈、英明、仁慈,还有早年的纯孝!
当然,也不是没有八卦来娱乐劳苦大众的,比如,现在全城人民都在猜“金露瑶的奸/夫是谁?”
毕竟那个案子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弑夫、情杀、一尸两命、诬陷、恩将仇报、神转折、还有迷雾中的奸/夫,种种“奇案”的元素都俱全了!千古奇案也不过如此了!
满城的和谐气象中,还是有那么些与和谐的大气象不一致的地方,比如阮府。
阮家老夫人,当朝太后的妹妹,从昨天午后起,就“身体不适”,小辈们来问安伺疾,都被不耐烦的赶走了!
阮家夫人,今天一早很是发了一顿脾气,好几个下人被打了板子;结果,阮夫人又被丈夫阮大人给责备了!
阮夫人在阮老爷出去之后,气的把早餐都给掀了!
阮府的区域气候是阴云密布,隐约有电闪雷鸣!
院子里丫鬟仆妇屏声静气,屋子里阮夫人靠在软榻上,又气又伤心:“当初,用这个法子,明明他也是赞成的,现在倒来说我做的上不了台面!”
屋里只有阮夫人的乳母成妪陪在一侧,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夫人别气,可别怄坏自己身子!老奴觉得吧,老爷不是说夫人不好,老爷是认为夫人为这点事生气不值当,老爷是心疼夫人呢!”
“你这张油嘴,真亏得你说的出口!”阮夫人横了一眼成妪,但是心里却是很受用,气也顺多了。
成妪忙表白道:“老奴说的可都是实话!”又叹口气,“谁知道那丫头那么狠辣!毕竟这几年一声不吭的!”
阮夫人又气的直哼,“那上官老姑婆不是说二月不议么,二月也没多少天了,一到三月我就再登门,看她还拿什么做借口!我倒看看,在这扬州城,在江南,她不嫁给我家二郎,还能嫁给谁!”
“是啊,老奴觉得吧,要不是她有个身份,哪里配得上二郎君!一介孤女,谁家肯娶!老奴觉得真真是委屈了二郎君!摊上这么一个没人教养的丫头!”
成妪这么一说,阮夫人也心疼起自己的儿子来了,“唉,得委屈二郎几年了!”
成妪轻轻捏着阮夫人的肩膀,“夫人也莫心忧,只要那个丫头是个好生养的,能一举得男,二郎君最多忍耐两年就可摆脱了!到时候妥妥的一个广陵郡王!”
阮夫人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嘴角上翘,去母留子绝对是后宅中最有效的手段!嘴里却道:“就怕那丫头一时生不出儿子,得留着多碍眼几年!”
成妪道:“常言道,先苦后甜,甜如蜜!老奴觉得,二郎君就是个有福气的!夫人定是会如意的!”
阮夫人心情大好,便起身叫成妪去看黄历,算算三月初哪一天适合提亲。
愁云惨淡的还有田氏三族。
明天他们就必须离开这片祖居之地!
在昨日之前,大家还在对鱼跃龙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好前景充满了期待,享受着邻居街坊的种种羡慕妒忌恨,一日之后他们就被狠狠的掼到了深渊冰窟中!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田维伦不知道遇上了哪个女骗子,自己上当受骗不说,还害惨了所有的亲戚!
家门不幸,出此孽子,遭此大劫!
老人们哀叹着,全然忘了,昨天之前,他们对田维伦是颇引以为傲的。
田维伦的父母已是哭得嗓子都哑了,一日之间,他们最有出息最骄傲的大儿子被抓走了,被除族了,后天将被处以绞刑!
他们的小儿子一面哭,一面指挥着仆人收拾容易携带的值钱的物品,他心中深恨哥哥为什么要在外面沾花惹草,惹了不说,还故意半遮半掩的四处炫耀,弄的人尽皆知,以至于招来滔天大祸!
天很快就黑了,田家三口也无心用晚餐,也没点灯烛,黑黢黢的一片,各自在房间中继续又一次的难眠之夜。
田家外院则上演了一场悄无声息的生死搏斗!
两个黑衣人对两个黑衣人,除去交手的这两个,还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一旁掠阵。
过了好一会,四个人还是有些不分上下的意思,掠阵的黑衣人显然不耐烦了,扬手洒出了一片淡烟,当然在这黑夜里是看不见“淡烟”的,于是四个人不一会就都步履不稳起来,其中两人立刻跑开,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使劲嗅着,另两个人也歪歪倒倒拼命向外跑去,掠阵的黑衣人身手很是敏捷,追上去用刀背将两人敲晕了,然后指使着已经自己解了迷药的两人扛着这两人离开了田家宅院。
穿过两条巷子,进了一处偏僻的宅子,三人将那两人扔在了地上。
杜思乐扯下蒙面巾,吩咐道:“搜!”
两名属下立刻在那昏睡的两人身上摸索起来。
搜出了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都是夜间欲行不轨用得着的,但是有三根绳子,却让杜思乐疑惑了,三根很普通的绳子,长不过数尺,不知道做什么用。
于是把那两人捆好,用水泼醒审问。
一顿暴揍之后,两人招供了。
原来这三根绳子是用来将田家三口挂到房梁上的!
杜思乐顿时又有了要撞墙的冲动!
要是田家三口明天一早被发现“自挂”房梁了,那么满城的舆论所向立马反转了!
郡主妥妥的成了逼死田氏一家的恶毒残暴之人,千夫所指,这辈子名声都永无翻身之日了!
什么“私定终身”的谣言,与这个相比简直弱爆了!
太恶毒了!
前者是阮家后宅那两个老女人折腾出来的,老女人就做喜欢做坏人名节之类的事!
现在这个则是阮家家主安排的!
杜思乐好一阵后怕,幸亏槐花巷那个妖孽提醒他今晚要严密注意田家的动静,原来如此!
妖孽果然不愧是妖孽,能料敌先机!
一想到那个银发妖孽,杜思乐又满口苦涩,明天一早他定然要到槐花巷去汇报今夜之事,不知道那个妖孽会怎样损他训他!
————
一夜很快过去,田家浑然不知昨夜他们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田氏三族大部分都住在石榴巷及附近,天一亮,便有广陵县的衙役来监督他们搬离迁徙。
田氏三族人口连同奴仆,共二百多人,满怀悲痛,缓缓走出了这片他们世代聚居之地,就因为一个攀龙附凤的美梦!
拄着拐杖、抹着眼泪的老人,背着包袱赶着牛车、或推着小推车的阴沉男人,抱着、牵着孩子一面走一面哀哀哭泣的女人,懵懂不知事,看到父母家人悲伤便也跟着哭嚎的幼童……
这样的一大群人散发着无法压抑的悲伤,在十来个衙役的监督下,缓缓穿过街巷,向城门口走去,走向三百里外不可知的未来。
一路上,观者甚众,有同情感慨的,也有讥讽嘲笑的,红袖酒坊门口,花夜、楚莹、聂青青、赵骏麟等也站在路旁看着这群人,包括从来都很鄙夷“看热闹”这种行为的丁红袖也在,表情严肃,目光前所未有的幽深!
聂青青毕竟曾经处于一个知识与信息极为普及,海量到称之为知识大爆炸的时代,很明白这些人参与到了不应该参与的事件中了,因此被牵连了。
楚莹咬紧嘴唇紧紧抱住了聂青青的胳膊,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青青的身上,聂青青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难过,没哭出来就算不错了!
但是最先受不了的不是楚莹,而是花夜,花夜看了一会,就捂住了脸,好一会才放开,一张俊脸,说不出的纠结和痛苦,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33章 大智若愚
畅华楼,扬州最豪华的酒楼。
畅华楼有三层,一层是大堂,二楼与三楼是雅座,一层比一层更奢华更雅致。
其实畅华楼有四层,但是因为第四次比较小,而且从来没有人上去过,大家都忽略了。
花夜现在就在第四层的门口,四层就一个大厅。
他从昨天上午就在找李猗郡主,或者说他的妹妹吴翩翩。
后来终于有人来告诉他,今日一早来畅华楼四层。
畅华楼的四层的小只是相对于其他三层来说的,其实它作为一个单独的大厅来说已经非常大了。
地上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绮窗上挂着花纹繁丽的罗帏,厅中间有一张雪白的席榻,一张雕花矮几,矮几旁有一篮鲜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让人感觉既富贵又空旷。
就连案几上都只有一只玉壶,一只玉杯,再无一物。
吴翩翩斜坐在矮几前,发未绾,跣足,墨色丝衣,宽袍缓带,颇有魏晋之风,但是在这大厅中却显孤寂。
花夜走过去,地毯温软细腻的触觉隔着袜子传到脚掌心。
待他来到吴翩翩面前,原本的质问都忽然间说不出口了,只是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时常在这里!”吴翩翩站起身来,“你找我是为了田氏?”
花夜沉默一会,“是,我觉得他们无辜!”
“若不严惩,我当如何?”
花夜沉默了,道理他懂,如果轻罚放过,那么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出现,并且愈演愈烈,吴翩翩将很难做人,可是田氏三族的凄怆,还有即将被绞死的田秀才,又让他觉得很可怜。
吴翩翩走到绮窗前,拉开了罗帏,花夜也跟了过去,窗外,畅华楼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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