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七正在迟疑,此刻一直站在一旁的乔老爷发话了。
“我看,就以铜钱定顺序吧,温大厨猜字,七爷猜花。看谁先上菜!至于评菜嘛……就让现场的众位食客,来做个见证,若是喜欢谁的菜,就给谁投上一票!”乔老爷如是说。
一时间,前厅里的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的眼神在躲闪,有人的身子在后退。
难道我说错了吗?乔老爷见到大家这副模样。很是奇怪。
“不妥。”此刻,在醉仙楼的前厅里,缓缓的飘过空山叩玉的声音。
宽大摇曳的白衣,就那么翩然的从人群中飘了过来。
任越!他怎么也开始管闲事了?温柔在心里惊道。
“方才乔老爷的说法实在不妥,一则,若是按顺序上菜。大家便知道哪道菜是谁做的,心中早已失了公平;二则,这位段七爷,是省城的原住,而醉仙楼则是昨日才开张。平日里有人爱去独一份用餐,有人说不定喜欢醉仙楼的菜色,这又是先入为主的有失偏颇;三则,昨日这位段七爷带人来大闹了一通醉仙楼,怕是早有人退缩打怵,今日的评菜,定是不公的。”任越缓声道,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这位公子说的对!”
“分析得好正确啊!”
“他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这人好聪明!”
“多亏了任公子,要不然我们可就吃亏了!”
“这个臭小子!”
一时间前厅里说什么的都有!
“呵呵,这位公子,那依你该如何来定呢?”段七倒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本来嘛,任越面容神飞风越,又是这样一副遗世出尘,谁见了都会艳羡三份的。
见段七那张猥琐的脸凑了过来,任越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中却是一阵寒意,看得段七后背发凉,旋即再不敢近前。
“依我看,不如选个第三人,在遮挡处将这两份鱼菜一齐打开,换上统一的餐具,再一齐呈现在大家面前,大家便不知道哪道菜是谁做的,待品尝后,每道菜前放置一个盘子,再给每人手里发一颗豆子,喜欢哪道菜,就在对应的盘子里投入豆子,最后清点豆子的数量,即可见分晓!”任越神态悠然,从容道。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
“这公子好生睿智!”
“这个小子看不出来,还有些头脑!”
任越一番话后,醉仙楼的前厅里,又炸了窝。
“我看,也别什么第三人了,就这位公子吧!我们信他!”有人高声呼道!
“同意!”有人跟风。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食客,无不拍手表示认可任越。
于是,一块帷幔拉上,两份鱼菜送了进去,一筐统一规制的餐具送了进去,继而任越也便缓步移入帷幔后。
待帷幔打开之时,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则是一小碟一小碟如牡丹花瓣一般的鱼片,以及一小碗一小碗的乳白色的鱼翅样的汤羹。
“哇哦!”在场的所有食客,无比齐齐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看样子,今天是有口福啦!
其实,就在刚才,任越打开段七那盘菜的盖子时,便是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那是一盘娇艳盛开的牡丹富贵图,每一朵牡丹,无论是花瓣还是枝叶。无不是用鱼片做成,薄如蝉翼的鱼片,轮廓逼真,便是叶片的纹络也是自然天成!
任越在帷幔后。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下手去分至这盘巧夺天工的鱼菜,只能用惊叹来表示佩服了!
好容易将每个小盘中都摆放上了薄脆的鱼片牡丹,待任越再次揭开温守正这边的盖子时,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掩住惊讶的口!
乳白色的汤羹,里面清晰的毕现着些许的鱼翅样的条状,看似无色无味,朴实无华,任越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么重要的比试,温大厨不会用这无色无味的本味菜来应对吧!
待到任越用汤勺分成汤羹时,汤勺的轻微搅动。便使得封存在汤中的鲜味瞬间散发了出来。
鱼泫的鲜味,淋漓尽致,仿佛那每一条神似鱼翅的鱼泫,都是一条条银光闪闪的小鱼,欢快的游弋在乳白色的汤羹中。
任越的眼睛里放着光彩!
当真是高手间的对决。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此时,醉仙楼的前厅里,除了一阵阵嘴唇、牙齿、舌头的相互碰触声,便是一阵阵稀里哗啦的吃喝声,再有便是一阵阵长粗短叹的惊叹了。
段七的鱼片牡丹片片脆爽,用鲥鱼的鱼肉片成的鱼片,片片散发着来自江河的鲜美。待爽脆的口感闪现后,鱼肉的鲜美便融化进舌头,融化进食道,融化进胃里。
每个人仿佛浑身轻飘飘的,徜徉在一片牡丹花的海洋中,面前花海四溢。背后江河滔滔。
温守正的鱼泫翅羹,初入口时,鲜香味美,再入口时,鱼泫的滑嫩。化作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鲷鱼,欢快的蹦在每个人的口腔里。
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要是吃了温守正的鱼泫翅羹,无不手舞足蹈,欢蹦乱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欢笑;仿佛每一个人,都骑着一条欢乐的鲷鱼,游弋在大江大海之间。
头顶是晴朗的天空,面前的无边的蓝色。
这,这碗鱼泫翅羹,是活的!
待到一碗鱼泫翅羹吃喝完后,每个的人的脸上都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活的!
和段七的那盘鱼片牡丹相比,温守正的这道鱼菜,虽说做的是鱼,可丝毫没有体会到鱼肉沉闷的感觉,仿佛这些鱼,一直都是鲜活的,便是一碗吃完,鱼儿游弋水中的身影,还是清晰可见!
简直太神奇啦!
盛尧山、松涛先生、刘显、盛娇雪等人,也是每人尝了两份不同的鱼菜,最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定格在对温守正那碗不可思议的鱼泫翅羹上!
蔡米隐在众人身后,脸上露出舒心、得意的笑意。
“既然大家都已品尝完毕,那么就请大家开始投票吧!”任越缓缓的抬手指了一下摆在桌子上的两个罐子。
在那两个罐子后面,分别摆着一只小碗,和一个小碟子。
不用问,那是分别代表了鱼泫翅羹和鱼片牡丹的!
“开始吧!”任越一声令下,人群开始移动了。
便是在最后一个人投放完豆子之后,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等一下!”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七和温柔!
“哦?”任越觉得诧异。
“我也尝尝醉仙楼的鱼菜!”段七说罢,自顾自的起身,从台子上取了最后的一碗鱼泫翅羹,小口的品下。
“我也来尝尝你的菜!”温柔说罢,大步的走了过去,也是拿起段七烹制的鱼片牡丹,小口的咀嚼着。
嘿嘿,原来是这么做的啊!
温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突然,段七那只一直捧着碗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正文、192 熊孩子
“这是你做的?”段七放下鱼泫翅羹的碗,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逼近温守正,目光中透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怎么,不好吃?”温守正顿觉后背发凉,难道这么一碗神仙也似的鱼泫翅羹,还是不合段七的口味?
“好吃!你做的?”段七依旧是不依不饶的逼问着。
蔡米低着头,隐在众人之间,不时身子轻轻颤抖,看样子是在发笑。
“笑话!和你比试,还不用我亲自出手,这鱼泫翅羹是我徒弟做的!”温守正听闻段七这般回答,立时是明白了段七的用意。漫不经心的将温柔拉了过来,温柔纤瘦的身子,挡在了段七和温守正之间。
“这……这丫头是你徒弟?”段七指着温柔,手抖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休得对温姑娘无礼!”见段七以手指人,盛尧山大喝一声,一个旋子从楼梯上跃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段七的手。
“呦,哈哈哈哈,别逗了!就她?一个弱不禁风的毛丫头,怕是连刀都拿不稳吧!”段七也不去管自己的手被盛尧山给推开,干脆两手齐齐拍打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等笑够了,段七抬起那副猥琐的嘴脸,继续道:“我说,这丫头什么来头啊,怎么昨日跟着你这厨子,今日又有一个小哥前来出头!她到底是你们谁的相好啊!要讨好美人儿,也不用这么着吧!”
“放肆!”松涛先生洪亮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许久不见先生发怒了,就是上次过年前对温庭的督促责备,也没有这么严厉过。
“你方才即已察觉自己输了,就该谦逊求教,怎可在此对温大厨父女出言不逊,如此阴暗狭隘。简直辱没了勤行的道规!如此看来,便是你那独一份做得再好,也是不及醉仙楼的光明磊落!”松涛先生负手近前,气宇轩昂。
虽是不知道面前这个老头是何来头。可看着这气势,也不像是个普通的食客。
看来这个醉仙楼不仅仅是藏龙卧虎,背后的靠山也是不容小觑啊!
段七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旋即把目光集中在了温柔的身上。
“温大厨父女!”方才那个老头口中,分明说的是“温大厨父女!”
难道,这丫头当真不仅仅是那厨子的徒弟,还是他闺女!
段七的视线再次集中在了温柔的身上:这丫头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弱不禁风的身子,清秀的面容,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厨子!
更何况。自古以来,除了酒楼里帮忙的婆娘,还没有一个女厨子出现在后厨。
不过,看这架势,刚才那个男子。现在这个老头,还有醉仙楼这一群人的神色,似乎早已对这个丫头颇为认可啊!
难道这碗鱼泫翅羹当真是她做的?她当真是个厨娘?!
段七的心中开始打鼓了。
“七爷,我做的鱼您也是吃了,您做的鱼,我也是品尝了。现在是不是该揭晓结果的时候了?”温柔平静的望着面前神色慌乱的段七。
“还是不用了,温姑娘。改日咱们再切磋厨艺吧!”段七眼神四下里转了一圈,旋即换了一副笑模样,起身就要告辞。
“即是如此,我们醉仙楼就在您那独一份对面继续开下去了,七爷走好!”温柔也不反驳,反倒是顺着段七的话送了一句。客客气气的把段七等人送出了大门。
“不行,今日的比试还未见分晓,昨日不是他段七说过要来一鱼定胜负的嘛!”执拗的温庭此刻不乐意了,今儿早上平白无故受了温守正一肚子的窝囊气,正愁没处撒。这下可好,逮着段七,就死死的咬住不撒口了。
“对,揭晓揭晓,去数豆子去!”醉仙楼几个学徒纷纷响应。
温柔回过头来,虽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眼神。
在场的所有说话的学徒们,立时闭上了嘴吧。
那眼神,冷静、沉着,虽是清澈,却带着一种沉淀了多年的冰霜的寒意。
任越身材高挑,虽是远远的站在楼梯上、人群后,可还是清清楚楚的望见了。
“这丫头何时有的这种眼神!虽是寒意无比,却是似曾相识。”任越心中微微颤了一下,旋即开始了漫步目的的回忆。
一双双形形色色的眼神,在任越的脑海中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飘忽着,迷蒙着。
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看不清的身影,只是那一双眼睛。
“嘶,头好痛。”任越下意识的用手扶了一下太阳穴。
这两天这是怎么了,头开始没来由的疼痛了,难道还是那日的醉酒?
任越自我安慰了一下,停止了回忆,继续默不作声的继续看下去。
其实,刚才温柔那眼神,前世任越自是见过的。
那是温家案发的当日里,任越赶到之时,一众官兵早已冲进了温家的院宅,绑了温家上下一十九口。
就在被押上囚车的时刻,有不明事理的围观之人指指点点。
当日,温柔猛然回头,也是这个眼神,虽是清澈干净,却是充满了寒意。
围观之人,立时低头,顿口不语。
温庭原以为,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一干众人,加上食客都会一拍即合,拦住段七不让他走呢!
可没曾想,妹妹的一个眼神,却是让在场的众人悉数闭口不再言语。
待段七一行走远了,温庭这才上前,拉住温柔的衣袖不解的问:“妹妹,刚才为何不让我们揭晓啊!”
“哥,咱们开店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他段七无端生事,咱们难道还要和他一样吗?再说他已经主动告辞,谁输谁赢,不是显而易见吗?为何还要当面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啊!”温柔依旧闪动着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轻声说与温庭听。
“丫头说的正是,留有余地。方可周全啊!你这小子读了这么久的书,这些道理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子?”松涛先生不知何时也是站在了温庭身后,虽也是轻声言语,可只言片语却是语重心长。
“先生。学生知错了。”温庭顿时开悟,躬身行礼,再不多言了。
任越自幼习武,练就了一副好耳力,这三人的话,他自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此刻,任越正倚身在楼梯上,浅浅的笑着。
这丫头真是特别……言行举止,即便是心胸见识却也不像个厨娘!
众人再次回归到自己的座位上,依旧吃喝、谈天。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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