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用来和怀文争斗的工具。”她用力把嘴唇弯成美好甜蜜的弧线。
“我如果真有心要和他争什么,八年前就不会刻意避开。”
“那你又回来?”
“你忘了吗?是他要我回来的。”
“既然他一片好心,你为何处处与他争锋相对?”
“你确定他安的是好心?”
“如果你存心在我面前毁谤他,恐怕浪费口水,颜总经理。”
“你对他这么忠心,为的是金钱?”说话同时,他含笑握紧她的手,目光却像两把刀决意要将她的心给刨出来看个究竟。
姜曼婷上扬的嘴角抽蓄一下。“金钱吗?或者说……是现实?”
“现实?”
“你不会了解。”舞曲尽了,她想抽回被握住的手。
“我可以不去了解你,但你必须了解何怀文。”颜飞轩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握着她的手牢似铁铐,扶着她腰的手稳如磐石。除非她不顾淑女仪态当众挣扎,否则难以移动半步。“要是你承认你爱他,我才考虑从此不多问一句。”
他笑得笃定,笑得可恶,他已看准她不敢承认。
姜曼婷快把嘴唇咬出血痕了。“我爱他与否和你有什么关系,颜总经理?”
下一曲已经开始。颜飞轩继续滑动脚步,两手加重的力道迫她不得不跟进。优美的华尔兹舞曲中,远观的人们只羡慕这两人舞步和身形的完美契合,不会有人听见他们微笑的嘴唇里溢出的带刺话语。
“因为我不想你误了终生,曼婷。”他微笑叫她的名。
“我不想再谈这话题。”
“如果你知道当年我爸脑中风的真相……”
“我说过我不会信你的话。”既然抽不出手,她便不客气用指甲死命掐住他的掌心。“你小时候没有上过伦理道德吗?在人背后说坏话要下拔舌地狱的。”
颜飞轩忍痛又忍笑。“我不怕当着他面说,甚至可以当所有人的面说,何不现在就━━”
这次却换姜曼婷反拉紧他的手,不让他走。众目睽睽之下,怎能让他胡言乱语气死怀文?
“你这样逼我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要你知道真相。”
“从你口中说出的片面之词算真相吗?”她依然面带笑容。
“在我是真相,在他是秘密。你要求证,可以亲自问他。”
“我和怀文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你对他没有秘密,还是他对你没有秘密?”
她气到最高点,低空飞出裙中腿,一脚踢中颜飞轩胫骨。“音乐结束了,颜先生。谢谢阁下邀舞。”
他痛的来不及抓住她,姜曼婷已经挂着得胜笑容回到未婚夫身边。
“玩得愉快吗?”何怀文眼看颜飞轩,嘴问她。
“你为什么要我去陪他跳舞?”姜曼婷语中含怨。
“我以为你们最近公事上走得很近,陪没有舞伴的弟弟跳一曲又有何妨?”他的语气始终是这么平和文雅,“我不希望让飞轩感觉他被排斥。”
那也没有必要用自己未婚妻当筹码吧?她有气说不出。“怀文,我想,我们还是尽早结婚,好不好?”
他的眼睛流出深深遗憾。“小婷,你知道我不能给你正常的夫妻生活。”若不是为了名正言顺能让她住进家中,终日伴他左右,一年前他们连订婚仪式都不会举行。“就连想陪你多跳几曲我都办不到。你就再给我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好吗?”
眼角瞥见颜飞轩向他们走来,姜曼婷深吸一口气。“算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意。”
她踮起脚尖,揽上何怀文后项,将自己樱唇凑上他的唇。在看见颜飞轩涨红了脸,掉头走开的同时,她仿佛听见长久以来自己绷得死紧的神经纤维,一根根崩塌断裂的声音响起。
姜曼婷知道,她早该不顾怀文的反对,搬离何家,躲开这个男人。
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万根心弦不被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的一举一动撩拨,每每总让她那颗只求安定的心在他的情绪波浪里随之起伏荡漾。她的抗战行动已经在他坚硬如刚的意志下宣告失败,她于是选择了最消极的逃避,把自己的生活空间局限在二楼,尽一切可能躲开颜飞轩的视线范围,藏匿自己。
可是,唉,她究竟能逃到几时?只要他还住在这屋里一天……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里饱含欲来山雨。
姜曼婷心跳骤然加倍,不必回头也知是她命里的刹星。她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却停不下热血在胸口翻搅的速度。“你很喜欢捡三更半夜在厨房里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因为这几天你摆明刻意在避我,除了现在,我根本见不到你的面。”他知道她几乎每天夜半都会特地起床到何宝山房间,探视老人的点滴和体温,动作细心温柔的让每个男人都恨不得躺在床上的病人就是自己。确定病人安然后,她习惯到厨房喝杯咖啡,独自享受暝思。
“没有人会欢喜见到自己讨厌的人。”她已不想再保留言语中的礼貌,只求能快快激走他。
颜飞轩走到她身后,两手按着她的肩头把她身子扳过来,逼她面对他。
“你真这么不想见到我?”他灼灼的视线定在她脸上。
姜曼婷很快把目光从那对深得会让她沈溺无法自拔的双眼中移开。“不想!”
“那你就闭上眼睛不要看我好了。可是你的耳朵得听。”“我也不要听。”她索性举起两手遮住耳朵。
“你要听。”他一手一边将她两手用力拉下来,压在料理台上,胳膊形成一个圈将她箍禁住,长发近得随时都会从她面颊上刷过。“否则我就不离开。”
他的身子像具熊熊火炉,贴得她这么密,她快燃烧起来啦!
这瞬间她脑袋转过几个脱身的方法——她可以放声大叫,惊动楼上卧房里的怀文;还可以猛力抬起膝盖顶他,让这骄傲的像狮子的霸道男人尝尝被女人攻击重点的痛苦滋味。嘿,他肯定会痛得蹲在地上好几分钟动弹不得。但是,但是,她却什么举动都没有实行,因为她的全副注意力已经放在胸口那颗跳得乒乒乓乓的心脏上了。
拜托啊,心脏,不要这么卖命跳动行不行?她祷告。
“你说话一定得摆出这副欺凌弱女子的姿势吗?”
他嘿嘿冷笑两声。“我可没见过如此强悍似你的弱女子。”
强悍才怪?只有老天知道,她此刻的全身骨骼根本柔软到无法支撑她的体重。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何苦非逼我听你说什么鬼话?”她逞强的反问。
“对,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何怀文,讨厌听见你用温柔的口气对他说话,讨厌看见你对何怀文投怀送抱的模样。”他俯首一寸寸向她恐慌的脸蛋逼近,她那对无助扇动的眼睫毛让他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越飞越高……
“曼婷,我们不要再逃避彼此了,行吗?”
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那瞬间,被强制按的两颗心如地雷一触即发,情感的倾泻势如熔岩滔滔奔流而下,无可克制,一切为了逃避这份旋天动地的吸引力而作的抗拒,一切为维持表面平静而强装出来的笑容,在唇儿与唇儿相贴之间化为虚有……
他酝满攻击力的舌尖肆意挑开她的唇,在搅动中传送那令她全身融化成水的凶悍气息,占有她的呼吸,他霸道的手臂将她拉着紧贴在他男性胸膛前,姜曼婷放任失去理智的十指蛇样的从两人身体细缝间盘上他的脖子揉乱他的长发,双眼里的泪滴两串断线珍珠似的跌落面颊……
“跟我走!”他喘息着,激动的嘴唇几乎吸破她红嫩欲滴的唇瓣,每个字都夹带惊涛骇浪的纠缠。“曼婷,带曼妮一起。我们离开这里……”
他的话像道霹雳,震醒她的忘我。
姜曼婷硬生生拉住他头发扯开他想滑向她颈项间的嘴唇。“你究竟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哥哥的病……”她勉强擒住两眶泪水,用力想拉开这个把她逼到最死角的无行浪子。“怀文他随时都可能会死呵!”
颜飞轩吃痛又诧异,箍着她的臂圈一松,她慌忙向旁跨步脱离他的拥抱。
“从他还是个婴儿,医生就预言他的弱小心脏支持不过十岁,等他好不容易奋斗挣扎到十五岁,医生又表示二十五岁将是他的末日。大概是上帝怜悯他的苦苦挣扎,总算才又给他逃到了现在将满三十……”她撇过头,张大一双泪眼瞪着咖啡杯里褐色的液体,不想自己的情绪崩溃。
“没有这种事,曼婷,你肯定被他骗了!”他气愤得胀红一张脸,踏步到她面前。“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从没有听说过他有心脏病!”
她抵抗的仰高脸盯着他,涟涟双眸里闪烁激动的火焰。
“他不会骗我!没有他就没有我和曼妮,你知道吗?我们家发生车祸时,他只不过刚好开车经过,与我们根本毫不相识,却包办了爸妈的丧事,还给我们姊妹俩安身之所,帮我完成学业,帮曼妮继续求医……若不是他,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何处,要怎么照顾神志不清的曼妮!你说,他对我这么好,我感激都来不及了,他何必还要编这种谎话骗我?何况这种谎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该死!我早说过你被他驯养得太好了!”他摇晃她双肩,想摇醒她。“你不能因为感激他而事事都相信他啊!”
一句话扎进她心口,她挥手甩开他,刻薄的顶回去:“连你都会接受他的生活费,我为何不能因为妹妹而接受他的驯养?”
他愤而抓紧她双手。“用不着说得这么好听,你根本就是离不开他给你的优渥生活,全然不在意他是个丧尽天良的混蛋!”暗藏在两个人之间熊熊火山一旦爆发,又无适当管道宣泄,遂化成灼热的火星尽数往对方身上狂喷。“你以为他真是好心要给我生活费?浑帐!那个叫做遮口费!他不要我把他做过的丑事给揭出来,你懂不懂啊!”
“什么遮口费?他好端端干嘛要遮你的口!”
“他……”
“我不要听你血口喷人了。你就算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而自卑难过,也不用恶意中伤怀文呀……”她死命挣扎想摆脱他的大力。
他更加重双手力道,不给她逃脱。“我中伤他?你究竟知道多少我和他的事?”
姜曼婷两手疼得快流出眼泪,气恼他使力毫不留情。“我知道令堂原本是何家的用人,生下你以后,留子不留母,被赶出何家门。而你从小只把怀文母亲当成自己母亲,不知道亲生母亲原来另有其人!”
“好,既然你这么清楚我的『身世』,那么,你知不知道何怀文的『身世』呢?”
“呃?”
“他根本不是我爸亲生的!”
她心里恍然一亮。“原来如此,你是回来争夺家产的!这就是你说要告诉我的『真相』吗?这就是他要用钱遮你口的原因吗?颜飞轩,如果你以为这样可以动摇他在我心里的地位,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告诉过你,若存心要和他争这个,我八年前就不会离开了!”
“你离开是因为你一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知道令堂还活在世上,冲动中就跑去找老爷子理论,才害他中风,至今不醒,所以你才会在羞愤中离家。这些和怀文是不是老爷子亲生的扯不上一点关系,男子汉敢作敢当,你不要乱赖!”
“我爸的确是被我气的脑溢血发作,我什么时候抵赖过这点了?可是爸爸当天晚上就醒了啊!”
“什么?”姜曼婷张大充满惊讶与困惑的眼睛。
“把他气成如今这模样的是何怀文不是我啊!”
“你胡扯,怀文又不像你这么冲动,会不顾大体胡乱说话。他怎会没事去气老爷子?”
“他当然不会冲动,他是有阴谋的,他要逼爸立遗嘱把何氏财团传给他,逼爸接受他背地里安排走私到东南亚的事实……”
“骗人!什么……什么走私嘛!怀文不会作这种事,全是你编派出来的谎话!”
“我没有骗你,曼婷,我以去世的母亲发誓——爸那天晚上刚醒,何怀文就捡在他身体最脆弱的当儿,于夜半无人时逼迫于他。你以为,一位刚刚幸运捡回一条命的老人能承受多少?他的脑溢血再度发作。这才是爸爸今天还躺在病床上的真正真相呵!何怀文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听见他对爸说的那些恶毒无情的话了!”
她咬牙抵抗双手的疼痛,抵抗他这番话带给她的冲击……可是,那天晚上他与怀文之间的对话却一句句清晰浮现在她脑海……
你真的要我说破?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她心一跳,摇头甩开当时怀文声音中的恐惧波动。“我不信你!”
“好,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是谁把我的身世告诉我的?”
“是怀文……他告诉我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