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说葛家已经搬家了,不知道搬那里。沈蓓珊再打姜家,却传来该电话是空号的讯息。
接着四个小时内,她打遍了每一位知道的同学电话,不是说没有和她玩过碟仙,就是不记得她有掀开过碟子。待问到葛姜两人的新电话时,才发现她们两人早已和老同学失去联络了。她只好请大家告诉大家,一有两人的消息请立刻通知沈蓓珊。
挂下最后一通电话,沈蓓珊颓然放下电话簿。“我宣告失败了。”
“那……我不是无法投胎了吗?”
“真没办法投胎的话,那就和我一起组织马戏团好了。利用你唯一的专长,训练一批表演各种杂耍的动物,带着它们到世界各地表演,我赚进大把钞票,再帮你买进大把纸钱。”她双手高高向天空举起。“哇,太美了!”
“我不要一辈子作鬼——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样的鬼实在太痛苦了!”
沈蓓珊很慢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迷糊鬼沉默片刻,“不知道。我看见自己的尸体,才省悟我原来是死了。”
“尸体?”她打了个寒颤。奇怪,鬼不可怕,想到尸体才开始觉得发冷。
“不久之前,警方在某个山谷里找到的……死很久了。”
她先钻进被窝里,把自己里得暖暖的,才开口问:“死很久的尸体不是会……很难认?是不是身上有你的身份证,所以你才知道是你?”
“不。没有身份证明。现在那具尸体还是被当作无名尸处理……”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你?”
“好像你看见一张模糊的旧照片,脸孔看不清了,但你就是会知道那是你……反正,我就是知道……”他的声音好像在哭。“可是,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摔到谷底的。”
“说不定你弄错了。”沈蓓珊感到一阵鼻酸,赶忙安慰他。“也许你的身体被冰冻在西伯利亚——你知道,有本漫画就是这样的情节,男主角是个找不到尸体的幽灵,但他的身体被保存在冰岩底下,后来又复活……”
“不,不,那是我,是我,是我,我就是知道,可是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夜阑人静,邱心雁仍然睡不着。她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沈蓓珊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碟仙的事?
难道与“那件事”有关系?
但愿……但愿不是。
杨晓静……青梅竹马小精灵……第三章
第三章
迷糊鬼哭了一个晚上,沈蓓珊忙着安慰他,因此整夜失眠。
“哇,我好像鬼!”面对镜子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眼睛浮肿。
“鬼才不是长这样。”
“做鬼真好,再丑也没人看得见你。”她的声音有点酸溜溜的。
搞不懂这种事有什么好羡慕的?“对你又有什么影响呢?反正你不喜欢你的未婚夫,丑一点正好把他吓跑。”
“唉,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我肯定你生前没交过女朋友——一点也不懂女人心。”沈蓓珊弯着腰,用力倒梳一头如瀑的黑发。“我才不要丑得把他吓走呢,而要美得让他爱死我,而又得不到!”
“这么说来,我的确不懂女人。好比你——虽然因为录影带的事生他的气,可是事情过去了,你也报了仇,为什么说起话来好像还是很讨厌他的样子?”
她快速仰起头,长发在空中划了个半圈,落在背后。“当然不是讨厌他。只是这么多年没见,已经感到陌生了,突然又变成什么未婚夫妻的关系,不是更尴尬吗?”她直率的说出心里感受。
“你们小时候的交情不错,对吗?”
“何止不错?根本是好得要命!除了上课分开男女班以外,其他所有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泡在一起。做功课,温书,抓昆虫标本,看电影,听录音带,买日本明星海报……我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有他。对了,我们还一起玩过碟仙呢,我今天可以问问他。”想到这里,她把考虑许久的问题说出口:“你想,我要不要找人帮忙?”
“帮什么忙?”
“你知道,除了等待有朋友得到葛雨莹或姜曼婷的消息之外,对你的事,我实在是一筹莫展了。所以,如果你不反对,我想找人商量一下。”
“我没有理由反对,只要你不把我卖给科学家去研究就成。”这是昨天晚上沈蓓珊给他建议的“未来可行的生活方式”之一。“问题是,你打算找谁商量,又有什么好商量呢?”
“我还没想到……”她歪着脑袋思考一下。“再说吧,时间来不及了。我要换衣服,你给我滚出去!”
“凶婆娘!”
沈蓓珊对着空气扮了个大鬼脸,听见他的笑声渐渐远去,才开始换装。
再次见到席培铭,沈蓓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胸口发紧,好像就要窒息一样。剪裁合宜的西装完全衬托出他完美的体型,修长的身材却不显得瘦。随着渐渐靠近他,她感到如浪般的男性气息向自己涌来。他靠在车门边微笑,那模样,仿佛翩翩王子站在白马边……她用力摇头,摆脱脑中浮现的可笑画面。
“第一次见你穿西装,挺人模人样的嘛!”她假装毫不在意。
从老远,席培铭就见到她走过来。不为别的,只是今天的蓓珊委实太耀眼了。向来绑着辫子的长发被她松了开来,一溜黑泉似的洒在背后,两串泪珠般的水晶耳环在两侧摇晃,像深海里的珍珠。她穿得很简单——太简单了,他认为——乳白色的紧身短衫恰到好处的凸显她成熟的身材,加上一条牛仔短裤,中间露出细小的蛮腰,下边是一双线条优美的长腿和款式轻松的白色休闲鞋。整体来说,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比穿在衣服里面的来得多。
如果昨天的她像个舒服的枕头,今天的沈蓓珊就像一块可口的奶油蛋糕。等她走近,他才看见她的小腰上系着一条细致的银链子,靠近肚脐处还挂着一颗粉红色的小水晶球,贴在柔嫩的肌肤上,闪闪亮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奶油蛋糕上的那颗草莓……
“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化妆,很能唬人嘛!”他回敬,却无法让眼光移开她的脸庞。
“天生丽质,所以不常化妆。今天赏你面子,请你的眼睛看美女。”
“谢谢。那我晚上回请你的胃,红烧牛舌加海龙王汤,如何?”他笑着建议。
“哇!你还记得耶!”沈蓓珊热烈的同意。“那我再回你什么呢?刨冰和臭豆腐?”
“正合我意,出发吧!”他为她打开车门。
她笑着瞟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好像会勾魂一样,让他不由得傻了几秒钟。“上车啊,还等什么?”沈蓓珊在车里嚷嚷着。
说也奇怪,今天两个人独处,谈谈往事,说说笑笑,十年分离的生疏感反倒一下子消失了。看着沈蓓珊放怀大吃牛舌的模样,席培铭忍不住对她细小的腰围瞥了一眼。“你吃东西还是和以前一样,穷凶极饿的,可是你好像比以前瘦了。”
“因为我有一餐没一餐的,所以能吃的时候就尽量吃。”她看席培铭露出不解的样子,又解释:“不是说我妈不煮饭,而是每当我画到兴头时,就懒得抛下画笔去吃饭。有时候我妈火了,就会派狗来跟我捣蛋,让我画不下去,只好乖乖去吃东西——大概就因为这样,所以才吃不胖。”
“说到狗……”席培铭沈吟着,斟酌何时能道出心中的怀疑。“不,没什么。蓓珊,你等等还吃得下甜点吗?”
沈蓓珊身子颤抖了一下。“当然吃得下。”
“你怎么了?会冷吗?”穿这么少坐在冷气间里,当然会冷,他想。
“不是。听你叫我蓓珊,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她老实说。
席培铭闻言大笑起来。“你连名带姓的叫我,我只好这样叫你啦!”
“连姓一起叫至少不会肉麻。”她嘟起嘴。“蓓珊蓓珊,除了爸,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叫我。你以前叫我蓓蓓的。”
“而你叫我培培。”席培铭兴致盎然的望着她,“现在怎么不这么叫了?”
沈蓓珊瞪瞪眼,“看你长得这么大个儿,还叫培培怪别扭的。”
“可是我喜欢听你叫我培培。”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几分急促,还有一点撒娇的味道。十年来,再也没有人以小名称呼他了,因为爷爷认为那样会抑制男孩子的成长,导致依赖心过重——多奇怪的教育方式啊。
席培铭突然的语调转变,使她心脏无缘无故猛跳了一下。“嗯……可是……”真讨厌,她觉得自己变得好扭捏。“我们不像以前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嗯,现在算是……”
“未婚夫妻?”他小声说出来,但还是让她整个人紧张起来。“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沈蓓珊的声音一下子全回来了。“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就突然变成你的未婚妻,多奇怪啊。这么一来,我不是白白损失了谈恋爱的过程,一只脚直接跨进棺材里了吗?太划不来了,我不要!”
“什么叫做一脚跨进棺材里?”他听不懂。
“既然结婚是恋爱坟墓,订了婚不就等于定好了棺材吗?”她振振有词。
席培铭很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这就是你不同意我们婚事的理由?”
“当然……不完全如此。”她犹豫着,“因为对象是你,很奇怪。”
“你不喜欢我?”
“席培铭,喜欢和爱情是两码子事,我们能做好朋友,但不见得能做夫妻嘛!”她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不懂?“我倒想不透你怎么会答应这件荒唐事?”
“好朋友……荒唐事……”席培铭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对我们父母来说,也许不觉得荒唐。可是对我们两个而言——明明没有恋爱的感觉,却被强迫中奖——实在够荒唐了。”
“如果……”他压低嗓子,用深邃执著的黑眸牢牢盯住她的脸。“我说……我爱你,你还会觉得整件事很荒唐吗?蓓蓓?”
她整个人呆住了,空气好像在瞬间凝结一样,偌大的世界里只剩下席培铭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对着她瞧……铛!她手里的叉子掉落在磁盘里。
席培铭坏坏的笑了起来,“看你吃惊成这样——我用的是假设语句,你没听见吗?”
“哦。”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但已经感觉到心底涌起一阵失望的惆怅。“原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她一字字慢慢的说,勉强嘴角向上扬起。
他假装没有看懂她眼底泄漏的失落。“其实,我也跟你一样,觉得没谈过恋爱就要订婚,实在很窝囊。”
沈蓓珊抬起脸,狐疑的打量席培铭。“你没有谈过恋爱?”
“在新加坡,我不论做什么事都脱离不了爷爷的掌握,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谈恋爱。”他语气平淡的解释:“爷爷认为谈恋爱浪费时间,只希望我能顺从他的意思,乖乖和他挑选的对象相亲结婚就好了。至于时间,那是用来赚钱,以及爬升更高地位的。”
在今天的聊天之中,沈蓓珊已经或多或少明白席培铭这十年来,在新加坡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没有游戏、没有朋友,不能赖在母亲身边撒娇,没有自己的嗜好娱乐,放了学若非做功课,就必须留在爷爷办公室里,聆听大人交换的每一句商业用语。
“唯有这次,我坚持你是爸爸生前为我决定的未婚妻,我一定要尊重爸的意愿——加上台湾的分公司的确需要人整顿,这才争取到一年的时间待在台湾。”
“也就是说,我只是你脱离爷爷掌握的借口?”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沈蓓珊觉得自己的女性尊严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席培铭避而不答,眼睛飘向窗外,饱览街上穿梭的行人。“我听说东南亚女性中,台湾的女人最美……只要我能在一年之中找到未婚妻,就不用娶爷爷挑选的对象了。”
“我不就是你的未婚妻吗?”她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实在问得傻。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我听妈说,如果你在一年内找到更好的男朋友,这件事就作罢,对吗?”见她点头,他又说:“如果你找到男朋友了,而我还没有新对象,爷爷就会逼我相亲了。所以,在这一年之中,让我们一起努力,敬祝对方早日找到完美伴侣吧。”
也好,原本她不正想劝他打消与自己结婚的念头吗?“如此一来,我们算是搞清楚了彼此的立场——你没想娶我,我也没想嫁你,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吗?”
“不过,蓓蓓……”他欲言又止。
“什么?”
“我能不能……请你不要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告诉你父母?我不想让爷爷知道。”
“当然,就这么决定了。”但她还是不由自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我们和平了?”
“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