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来帮你。”沈蓓珊更衣梳洗完毕,从房里出来,后面跟着小狗大队。
席培铭闻声抬头,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照例把长及腰部的黑发绑成松松的麻花辫,脂粉未施的脸蛋白里透红,带着一股刚起床的慵懒气氛,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身背心长裙,裙摆开叉到膝盖,露出白皙的小腿,小巧的足踝下踩着一双狗熊拖鞋,给他的感觉好像一只松软无比的枕头,相信抱起来的感觉一定很舒服。
“嗨,好久不见。”他爽朗的打招呼。
“啊……你是……席培铭?”她先微张小嘴,假装有点吃惊,跟着摆出一个好甜美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要下个月才来呢!”
席培铭讶异的发现,虽然她的五官清秀可人,散发孩子般纯真浪漫的气质,可是,她笑起来却另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成熟魅力,他毫不怀疑在那瞬间的她是妩媚迷人的。
“你变得好漂亮。”他发自真心的赞美。
“那里。”沈蓓珊觉得心脏开始砰然乱跳,“你才变得好帅。小龙拿照片给我看时,我还真不相信呢,没想到本人更好看。”
这话也是真心的,照片里的席培铭看起来斯文儒雅,没想到本人竟然男性魅力十足。优雅迷人的脸庞上镶着一双线条刚毅的浓眉,浓眉底下那双温柔的黑眸含着笑意,正定定的凝视着她,使她有点心慌意乱,双颊没来由的躁热起来。
“你们两个真恶心,又是漂亮又是帅的,想害我等等吃不下饭啊!”沈若龙实在听不下去了,抛下电玩摇杆,朝厨房奔去。“妈,我来帮你,让他们两个去自我陶醉吧!”
“好了,不下了,吃饭去吧!”眼看这盘该他输了,沈爸爸决定赖皮。
席培铭微微一笑,也不反对,随着沈爸爸站起身来。他一起身,沈蓓珊忍不住暗暗倒抽一口气,那样引人注目的外貌,再加上如模特儿般挺拔的身材,单单是跟他并肩走在路上,身为女人的虚荣心也够满足了。但是,但是……她当然不会因此而忘记自己被人当成“观察动物”的“耻辱”。她用舌头轻轻在嘴里弹了一声,四支小狗立刻冲上前,将席培铭包围在中央,直起脖子用力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四支狗儿的叫声不同,有的尖锐急速,有的低沉凶猛。一时之间,沈家的客厅变得好像斗狗场一般吵杂,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怎么回事?”席培铭被骇了一跳,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沈蓓珊抿嘴一笑。“它们在欢迎你呢。”
“哦,是吗?”他倒觉得像在宣战。
沈爸爸费力大叫了两声安静,狗儿们才停止吠声。
席培铭松了口气,跟着沈爸爸走向餐厅。才走了没两步,花狗饼干紧跟在他身后,出其不意的大吼一声:“汪!”他才放松的心情又被吓,脚下差点滑倒。沈蓓珊不禁暗叹可惜。
“真奇怪,它们一向很乖的,怎么突然对你吼叫呢?”沈妈咪招呼席培铭坐下。“大概你突然站起来走动,把它们吓到了。”
他还没答腔,沈蓓珊笑眯眯的接道:“人家说——狗有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哦!”
“小孩子开玩笑。”沈爸爸坐定,举起筷子。“吃饭,培铭。好多年没吃你沈妈妈的菜了,多吃点。”
“一定会的。”一早搭飞机到台北,他什么也没吃,现在面对一桌子佳肴,席培铭的确感到肚子很饿了。他伸出筷子,正想夹起一块香味四溢的红烧狮子头时……
咦,什么东西突然碰了他脚一下?席培铭低头望,黄狗小乖嘴里叼了一支粉红色的小玩具熊,抬头挺胸的端坐在他脚旁边,两支眼睛正巴巴的对着他看。
席培铭笑笑,不加理会,继续向红烧狮子头前进……
小乖放下嘴里的玩具熊,干净俐落的叫了一声。“汪!”
他低头再看,小乖尾巴摇摇,冲着他又叫。“汪!”
席培铭不解的问沈若龙:“有支狗咬着玩具熊在我脚边,它要做什么?”
“哦,一定是小乖。它想跟你玩。”沈若龙啃着油亮亮的鸡腿,含糊不清的回答。
“玩?怎么玩?”
沈蓓珊很好心肠的教他怎么跟小狗玩,“它要你跟它抢玩具熊——但是不能真的抢走哦,它生气起来会咬你,所以要假装抢,懂吗?”
“汪!”适时的催促声响起。现在听来,它的意思分明就是“快点陪我玩,你这个大笨蛋”。
他觉得有点好玩,弯腰把玩具熊捡起,果然才拿离地面不到几公分,小乖就开始抢夺,喉咙里还发出暗暗的低吼声,表示威胁。席培铭稍微拉扯两下便放手,假装被它抢成功了。
一回合结束,他还没有直起身子,小乖已经把战利品放在他脚边,暗示他继续抢,作人不要轻易认输放弃。
“很好玩吧?席培铭。”沈蓓珊很会挑打气的时间。“它好可爱哦,对不对?”
看见沈家人兴味盎然的在欣赏自己的演出,席培铭只好舍命陪小狗。几回合后,他感到空肚子在抗议了。眼见沈若龙已经啃完了两支大鸡腿,一碗饭也已经见了底,而他却连一口饭也还没入嘴。说不得,这次捡起玩具熊后,只好飞快往旁边一扔。
“好了,游戏结束了,现在可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全家动作最神速的小乖已经把那支玩具熊给咬了回来,兴高采烈的摆在他脚旁边,表示“我要继续玩”。
沈爸爸不得不出面解围,“小龙,把玩具熊给收起来,吃完饭再给它玩。”
席培铭暗自称庆,定了下心,这次决定挑他好多年没吃到的“梅干菜扣肉”。
筷子才碰到肉,白狗雪球以利落的动作跳到他膝盖上,很斯文很优雅的在他大腿上趴了下来。
他低头看看,见雪球没有动静,四位沈家人也见怪不怪的毫无表示,心想,那就让它这样趴着好了,似乎不碍事。筷子上的肉才刚要入口,席培铭就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期待从“下方”笔直射来。
低头再看,只见雪球正用最卑微,最恳切,最哀怨的眼神,盯着他筷子顶端猛瞧,两颗黑溜溜的眼睛在白毛中显得特别醒目,微微张开的嘴边还流下一串亮晶晶的口水。
“求你赏我一口吧!”如果雪球会说话,它肯定就是这个意思了。
席培铭拿筷子的手僵在原处,不知道该往哪里送才好。
“唉,雪球又在乞食了。”沈蓓珊不怀好意的说:“真抱歉啊,我们家的狗就是这么贪吃,可是你不能给它吃哦,席培铭。狗吃人的食物会掉毛的,对不对,妈咪?”
“是啊。不管再怎么宠它们,身体健康还是最重要,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是不准喂狗的。”沈妈咪笑笑说,“培铭啊,别理它,当作没见到就好了。”
席培铭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把已经半冷的肉给送进嘴里时,眼角瞄到腿上的雪球,那眼神……变得好失望,好难过,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使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衣索比亚难民面前吃牛排一样。
接下来,雪球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席培铭的筷子。他每夹一口,它就开始“哀求的眼神攻势”,他每吃进一口,雪球的眼睛就快要淌出泪水来了……
末了,眼泪是没有滴下,但席培铭的裤子已经被它的口水给浸湿了一大片。可想而知,这是席培铭生平吃过最食不知味的一餐了。
看他极其痛苦的表情,沈蓓珊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她愉快的享受妈咪的好手艺,还不忘加上一句:“妈咪啊,你今天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得这么过瘾呢!”
收拾好碗筷,席培铭准备告辞了,全家人都来到玄关送行。“培铭,真的不留下来陪沈伯伯再下两盘哪?”沈爸爸满怀期望的问。
“不了,沈伯伯。我明天一早要和分公司的经理开会,商量下个月正式接管分公司的计划,所以今天还有许多文件要先处理。改天一定来陪您。”
“就是嘛!培铭一下飞机就先来看我们了,你别再耽误人家办正事的时间。”沈妈咪用手肘推推爸爸。
“你来得这么突然,沈伯伯都来不及安排帮你接风,过两天再好好重请你一顿。”
“沈伯母的拿手菜比任何一家餐馆都好吃。”话虽真心,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出沈家门之后,要在第一眼见到的餐厅里好好补吃一顿。“对了,明天下午,不知道蓓珊有没有空,可以陪我在台北走走吗?我十年没回来,路都不认得了。”他以轻松无比的口气问道。
“我?”沈蓓珊开口就想拒绝,心念一转,又想,有些话还是尽快当面摊开来说比较好。“好吧!你办完事就来找我,我在家等你。”她大方的答应了。
沈家二老对望一眼,笑得很暧昧。沈若龙则狐疑的望着姊姊,不相信她有这么轻易就拜倒在席培铭的西装裤下。
席培铭客气的道过再见后,背过身子弯腰准备穿鞋。说时迟,那时快,在家中向来以跳跃力称王的花狗饼干,此时表演了一手高难度动作,它轻巧的从沈蓓珊脚边钻出,踪身高跃,在空中微微扭身,后脚用力踢打席培铭的背脊,然后姿势优雅的降落地面。
技术满分!艺术满分!沈蓓珊在心里大叫。
席培铭背后突然被“怪力”攻击,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倒,鼻梁正撞到鞋柜角,痛得他顾不得男性尊严,惨叫一声。
沈蓓珊用力捂着嘴,以免自己大笑出声。沈妈咪顾不得骂狗,忙着帮席培铭检视鼻梁。幸好,除了发红之外,倒没有毁容的悲剧发生。
席培铭觉得困窘万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攻击的,也不好意思追问,急急想穿上鞋子离开。一脚踏进鞋子里——“哇!”他再度发出惨叫。
不用说,另一支黄狗小笨趁着大家吃饭时,已经悄悄的把他的鞋子当作马桶,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次……
这一回,沈蓓珊再也憋不住了,疯狂大笑起来。
回到房间,沈蓓珊还陶醉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中,不但所有的气愤与不满都在刚才幸灾乐祸的大笑声中消散无痕,她更有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嘿嘿,看他以后还会不会以为本姑娘是好欺负的。”
“现在,你终于可以帮我了。”
“对,你放心,我是个绝对守信的人。何况你帮了我的忙,我一定会帮你的。”她想了想,又说:“但是,要怎么帮呢?我玩过好多次碟仙,都是和不同朋友……谁呢?我掀起碟子的那一次究竟是和谁?”
“快想,快想。”迷糊鬼半加油半催促的叨叨念着。
“唉,不要吵。我做事一向凭直觉,这样用力思考很伤脑细胞的。”她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两道弯弯的秀眉都快打结了。“对了!”
“想起来了?”
“不是。”她找出电话簿。“我去问叶芸,她的记忆比我好,可能会记得。”电话接通后,两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寒暄叙旧了半天,沈蓓珊才道出主题。“小芸,你是不是有和我玩过碟仙?”
“碟仙?我可没玩。有一次你找我,可是我临阵脱逃了,你不记得?”
“不记得了。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我是哪次掀开碟子的哦?”
“你?掀开过碟子?小珊,你有没有搞错?这种事不能开玩笑耶。我听说我们班有个女生玩碟仙,后来玩出事来了……喂,不会就是你吧?”叶芸听得心里毛毛的。
应该不是,沈蓓珊想,昨天晚上才“出事”,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吧?“不是我。可是我也有点问题倒是真的。”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吗……等下再告诉你,你还是先帮我想想那次除了你还有谁?”
“我记得有邱心雁,葛雨莹和……好像是姜曼婷吧?”
“姜曼婷吗?”提起名字,脸孔也就慢慢浮现了。“我记得她也玩过很多次碟仙。”
“好像是吧。除非还有爱班人我忘了,如果是我们班的,我记得就是她们几个了。”
“好吧,就这样了,再跟你联络。”
“喂,还没说你出了什么事啊……”
沈蓓珊已经挂了电话,嘴里才回答:“我是好心,告诉你不把你给吓死才怪。”
“那,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迷糊鬼急着问。
“不知道,只知道和她们玩过一次。我得问她们记不记得我曾经掀开过碟子。”她找出邱心雁的电话打过去,但是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怎么了?”
沈蓓珊皱皱眉头。“她说她从来没玩过碟仙。”
“大概是那位叫叶芸的记错了?”
“可是,被小芸这么一提醒,我也有印象心雁和我一起玩过。刚才电话里她也没仔细想想,毫不犹豫就否认了,我觉得怪怪的。”她觉得头开始痛了。“唉,先打给葛雨莹和姜曼婷再说吧。但愿她们能记得就好。”
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