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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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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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道上只剩轻轻地烟尘。

走吧走吧,走了清静。我暗暗地想着,努力压下下头那阵淡淡的伤感,转头去看躲在送行人群后面的马车。璎珞因为大病初愈而没有下马车,但是我知道她正在帘子后面无声地看着这边。舜安彦就像一阵微风吹过,可是璎珞却不再是那个天真娇憨的小姑娘了,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我总能不经意看到她的忧伤。

胤禄和舜安彦走了,可是他们到底给我带来了故乡的气息,还有那久违的温暖。

然而这样的温暖并没有持续多久。胤禄和舜安彦回到北京以后,康熙就开始了对江南官员系统的清理,这次清理雷厉风行,也有些血腥。又有一批官员们在这场清洗中落马,当中有八阿哥的人,又胤禛的人,也有三家织造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嫡系势力。

这件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无论是我还是那三家,或者是大批的江南官员,大家其实都还沉浸在春节热闹祥和的气氛中,打牌的打牌,喝茶的喝茶,衙门办着差,同时也和几个有名的文人士子一起附庸着风雅。就在这样的宁静气氛中,吏部的钦差忽然间就到了江南的这片肥沃土壤上,接着便在江南守军的配合之下极为雷厉风行地展开了行动。

而整件清理事件的起点正是胤禄和舜安彦的那次巡河。两人回京后联名上了一个极长的折子,矛头直指江南的官员系统,不仅说了河务方面的一些弊政,而且还极为有条理地揭发了河务以外的不少阴损事情,甚至包括了官员之间的派系斗争。其实出了河务的弊政之外,其他的事情放在官场上实在都是司空见惯的,只要江南的百姓生活得还算富庶,只要官员们还顾及着民生,这个地方就算得上是个好地方。

然而,他们竟是不管不顾,连某官员娶了十四房姨太太的事情也写进了奏折里!朝廷来来往往办差的人不少,可是像他们这样阴损的人还真不多!况且,我恼火地想着,我还曾经劝说过胤禄那个坏小子,况且江南三家织造派了人陪着巡视的,一路上胤禄和舜安彦拿了这三家的不少好处,原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孙文成代表着江南三家织造,阴沉着脸来到了小院子里。

原来康熙看过胤禄他们的折子,第一件事情是从吏部抽了人来清理江南官场,而另一件事则是写信狠狠地骂了这三家一顿,骂了还不解气,更是将三家里做官的子弟们挨个往下撸了一级。

“不体民生,不解民怨,不察吏治,欺上瞒下,混淆君王视听,罪大恶极!”我看着康熙对这三家的怒骂,不由地苦笑起来,就是他老人家在这,江南的吏治也无非就是这样罢了。康熙是个宽仁的君主,如果曹寅他们连官员娶多少姨太太的事情也写在密折之中,只怕宫里那位老爷子又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吧。

“福晋给臣等出个主意吧。”孙文成一张老脸皱得如同深秋里的菊花一般,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

“主意?你们先安静着吧,老爷子毕竟不是收拾你们,你们急着跳出来,不是往刀口上撞吗?”我咬了咬牙,着实有些愤怒,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经营着,那两个煞星倒好,给我闹了个人仰马翻。

“表哥问福晋的意思,十六爷和额附拿了不少好处,咱们是不是也捅出去?”孙文成见我如此说,显然并不满意,便把曹寅的狠招搬了出来。

我摇着头苦笑了一阵,“不要冲动,我了解十六爷和额附,他们既然敢收,就不怕怕你们捅出去。那些东西啊,说不定现在就在宫里呢。”胤禛的路数我了解,他并不是贪愚之人,胤禄和舜安彦显然也不是,他们收得心安理得,只怕好处压根就没流进自己的口袋。

孙文成听了我的话,思忖半晌,才有些不情愿地应了,脸上的忿然并未减少半分。

面对着康熙对江南官员系统进行的清洗,曹寅他们愤怒了,他们怎么也不明白,胤禄和舜安彦拿了那么多的好处,竟然还把他们给卖了,这叫什么世道!

面对着康熙的清洗,不同于织造府的愤怒,我心中更多的是茫然。胤禛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呢?就算胤禄他们查到秦旺在做着些什么,可是秦旺终究是胤禛的人,他们难道对我和秦旺也产生了怀疑?

可是吏部来了钦差,我能怎么样呢?我只能强打着精神温言安抚着孙文成,同时承诺我一定不会撒手不管的,无论怎么样,得先看看康熙的意思不是?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一十章 断桥,三生石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一十章 断桥,三生石

孙文成被我好声好气地安抚了一阵,终于带着不安和愤然离开了,身后的那扇门却是绊得微震。我摇了摇头,这也难怪他,三个家族苦心经营的势力,在康熙的这次一锅端之中,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秦旺轻手轻脚地从屋子的角落里闪了出来,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奴才也不知道原因。”他蹙着眉闷声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王爷只知道咱们的大致举措,至于那金玺的事情,福晋嘱咐过奴才不要告诉王爷的……王爷并不清楚咱们在做些什么事情,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

秦旺没有说下去,我的心里却是一阵胜一阵的冰冷,一阵阵的钝痛也开始从内心深处迅速地蔓延开来。

他不相信我,尽管秦旺就是他派到我身边的人,尽管我曾经好声好气地跟胤禄说,让他们相信我。然而他还是不信我……我心中生出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杭州,为什么殚精竭虑地谋划,为什么用那些近乎无耻的手段……我还在带着自己幻想与期望往前走着,然而事实却极为冰冷而讽刺地摆在了眼前,那就是他生了疑心,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三家织造打得火热,而三家织造目前看起来还都是倾向于八阿哥的。

我一直放在心上,辗转而不。能忘记的人,因为权力场上的事情,对我产生了怀疑。

“你出去吧。”秦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我淡淡地制止了,然而他并并有听话地退出去,只是微微哀悯地看着我。

“出去吧……”我又开口说了一遍,却。似乎再没有什么力气,只是微微转过了身子,不让少年看到我满脸的失落尴尬与眼中激荡着的泪意。

少年越发沉默起来,呼吸渐渐沉重,“是,福晋。”他低沉。地说了一句,便轻轻退了出去,用两扇门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开。

我微微侧过身子,看着那门轻轻地合了起来,可是。方才的泪意却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胤禛,他是那样的人么,这么多年的相望相守,他连我都信不过?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火炉子旁的贵妃榻,把。脸迈进了蜷缩起来的两膝中间。冷冽辛辣的酒水直接而迅猛地流入腹中,化作一阵阵的灼热,生生地灼烧着五脏六腑,也渐渐吞噬了我心头那抹尖锐而直接的疼痛。

酒坛子在我的。怀中渐渐变得温热起来,亦是渐渐地轻了起来。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唯有火炉子的缝隙间透着一丝丝的惨淡光亮。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我轻轻地唱着,一遍又一遍,不胜其烦,极尽缠绵。眼前的世界渐渐有些迷离起来,眼前的路高高低低地起伏着,却是一种极为惬意的感觉。

胤禛,为什么不信我,人生苦短,你如果连我都不能尽信,你还能信谁?

远处的人微微颔首,似乎是笑了,只是笑得极为冷冽无情,“信你?世上没有什么人是能永远相信的,时间会变,情境会变,人心自然也会变……除了自己,谁都不值得信。”

于是我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得眼中泛起泪意,连口中也泛着淡淡的苦涩。也对,时间会变,情境会变,人心也会变,只有我却固守着越女的信念,还在痴傻地等待着什么。

打开门,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倒让浑身的燥热微微纾解了几分。暮色已经降临在了这座美丽的城市中,雪花正轻飘飘地从微暗地天幕上散落下来,带着无尽的冷意,直沁心脾。眼前有一抹淡淡地黑影,极高大的,静静地矗立在雪中,如佛像一般。那人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雪,听到身后响起开门声,便慌忙转了过来,无端地抖落了满身的雪花。

“福晋,外面天冷,您这是……”那人终于迟疑着开了口,语气有几分惶急。

“哦,是秦旺啊,走,咱们出去走走。”我有些迷离地看着少年,挥挥手往前走去。

少年因我浓重的酒气而蹙起了眉头,上前两步赶上我,“福晋请回,您这样不宜外出,还是早些歇着吧。”

他不信我,难道连他的奴才也要管我?我看了少年一眼,不禁怒上心头,便扬起手里的马鞭抽了过去。哪知少年竟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硬生生地吃了那一鞭。我的心中微微一痛,惊愕地抬眼,之间他满脸的哀悯和倔强,在这一刻却更像是对我的一种莫大讽刺。

于是我松了松手,扔掉手中的马鞭,摇着头,继续往前走去,“到底是别人的奴才……”

秦旺的脸色白了白,却不再说什么,见我轻飘飘地走出院子,便也沉默着跟了出来。

到了杭州以后,我才知道江南的冬天是极冷的,一直到过了立春也不见转暖。北京的冷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寒冷,手红鼻子红,但钻进屋子就立马暖和了;但是杭州的冷却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穿着厚厚的袄子还披着狐狸皮披风,可身子却还是一个劲儿地发抖。

我远远看着断桥上白白的雪,湿湿的风一阵一阵吹过,这天冷得桥上连个人都没有。我呆呆地立了一阵儿,不去理会远处探头探脑的人,吓白了脸的喜殊在一旁冷得直搓手,看着我道,“主子咱们回去吧,呆会儿吃了冷风对身子不好。”

“你知道么,许仙和白娘子的姻缘便始于此桥。”我看了喜殊一眼,慢慢开口道,“那缘定三生的三生石也在杭州。”

喜殊替我笼着斗篷的边缘,不让冷风钻进来,一面和声笑着安慰我,“是,福晋,咱们回家好好睡一觉,赶明儿去那里看看。”

我似乎并没有听到喜殊的安慰,只是仍旧望着那积了雪的断桥,冷月残雪泛映射着惨白的光芒,让人心生寒意。“这些东西啊,都是骗人的。缘分?我看都是孽缘,白娘子、苏小小……这些女人有几个是有好结果的?这桥啊,倒不如拆了,省的弄出那些才子佳人的风月之事来诳人。”

喜殊听了我这句恶狠狠的话,不由的又惊又怕,也不敢说话,一脸苍白地望着我。

三生石……回忆的片断忽然涌来,泪水将落未落。那日他也说过,“定是在三生石畔就欠了你!”我凝眉仔细想了想,早年确实听说过这三生石在杭州,只是时间过去这么许多年,这个故事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而我也从来没去看过那骗人的石头。

想到这里便提脚往回走,走到桥边上的马车,秦旺微微愕然地看着我,似乎不太相信我就这样乖巧起来。我看着秦旺的眼睛忽而一笑,道,”我们去三生石。”

颠颠簸簸好久,马车终于在一处茶园附近停了下来,秦旺在马车外面躬身道,“福晋,此处是三天竺,前面不远便是那三生石了。”我扶着喜殊的手跳下马车,三天竺有座庙叫做法镜寺的,没有灵隐的名气大,所以香火也没有那么旺。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又已经是晚上了,三天竺看起来有些荒凉,枯藤杂草,偶有寒鸦飞过,发出几声突兀而凄厉的叫声。

顺着法镜寺边上的小径走了一阵,便在杂草丛中看到一块峭拔玲珑的石头。喜殊打着灯笼凑近那石头,石上刻有“三生石”三个碗口大小的篆书及《唐 圆泽和尚 三生石迹》的碑文,细细记述着“三生石”的由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伸出手来,素白的手指轻轻抚上“三生石”三个字,多少年的风吹雨打,红色的字迹已经模糊苍凉。三生是佛家的话,涵盖了前生、今生和来生,仔细看了看石上的碑文,“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情人远相访,些身虽异性常存。”我看了心里一恸,泪水潸然而落,此身虽异性常存……不管经历多少年的等待,不论是白发苍苍或是满面风霜,他都会永远记得我们的约定。然而时过境迁,他竟然先忘记了。

在三生石前面站了也不知有多久,后来手脚已经完全僵硬了,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热气,冷的簌簌发抖起来,便赖在喜殊怀里起不来了。

喜殊一个姑娘家自然架不住瘫软的我,她凄厉地叫着,不远处的秦旺便惶急地大步狂奔而来。秦旺来了,这样就好了,我欣慰地想着,便放心地赖在少年健硕的身体上。

秦旺面色铁青,沉默地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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