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济常就是这样的一个商人。孙文成的子嗣也算得上单薄,两个儿子都因为康熙的恩典而走上了仕途。可是孙家这样的家族,买卖产业的庞大程度是可向而知的,这个富得流油的皇商家族的经济大权究竟由谁来掌管,孙文成的儿子自然是没有这样的精力了,在孙家的亲近枝系里寻找,便只有跟孙文成最亲近的孙济常了。
可是我真正动心的原因并不仅仅如此,孙济常在杭州也算得上身份显赫,年轻有为自然是不必说的,模样生得又是俊秀斯文,待人谦和有礼,做生意也是有名的光明磊落……而更加难得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竟尚未婚配。他在等一个合适的对象,或者是身份地位,或者是情投意合,我有些满意地想着,所以我打趣望月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沸沸扬扬的盐荒案后,孙文成对我明显地警惕了些,大约曹寅李煦也悟到了些什么。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我隔三差五地上杭州织造府叨扰着,摆明了把孙家当做自己在江南的心腹,也给外面造成了一种极为深刻的印象。时间渐渐长了,孙文成心头的疑虑淡了,又见我待孙家却是极是亲厚的,于是也渐渐地又向我x拢了几分。只是我也知道,这样的一种靠拢是极不稳定的,北京城里吹来一阵大些的风,只怕这种脆弱的联系便会戛然而断。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想到了。联姻,这是个对我没有半点坏处的想法。
……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南方的日头。渐渐露出它有些毒辣的本质来。
杭州织造府的后院里,女眷们。极为斯文地坐在一片翠绿的竹林里,在清清凉凉的树荫下坐着,有的人绣着花,有的人喝着茶,并且温文尔雅地说着闲话。
太阳下面孙家的小女儿璎珞正踢着毽子,小姑娘。虽是踢得额上冒出一层亮亮的汗来,却仍旧兴致勃勃地玩着。璎珞一身鹅黄的薄锻衫子,脚蹬雪白的绣花鞋,鞋面上毛茸茸的小绣球随着彩色毽子的跳跃而颤动着,那灵巧的身段像极了一只活泼的小鹿,让人忍不住生出无限的喜爱来。
鉴于自己的水平问题,我没有绣花,而是捧着茶碗,。笑盈盈地看着阳光下的璎珞,那一头跳跃着的小辫子,让我的心里异常的柔软和温暖。
“璎珞这丫头真是让人喜欢,宜静宜动,怎么看怎。么好。”我望着孙夫人,极为真诚地笑着,“孙夫人,过两年我替璎珞做媒可好?”
孙夫人听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绣绷,露出满脸极为谦和地笑意,“福晋太夸奖这丫头了,您肯做媒,自然是咱们求也求不来的殊荣,妾身可得好好谢谢福晋。”
孙文成的大女儿涵玉虽是已经出了阁,却因为娘家的权势和两家距离的近,多数时候都呆在娘家。涵玉听孙夫人这样说着,脸上也露出明朗的笑容,“额娘说得对,只是福晋夸奖璎珞的话可不能让那丫头听了去。”
我听了有些纳闷,边上也有人奇道,“为什么呢?”
涵玉微微晃着手中的帕子,瞥了一眼还在踢毽子的璎珞,掩着口压低声音笑道,“那丫头已经成日里福晋长福晋短了,若是给她听到福晋竟亲口夸她,那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到时候谁还敢讨她进门?福晋倒是给璎珞做了媒,却害苦了人家家里的公子少爷。”
涵玉一面说着,一面做出对这个***有些头疼的神色。女眷们仔细一想,涵玉这话说得虽是俏皮泼辣,却也合了璎珞那娇憨直爽的性子,便都笑了起来,一时间竹林子里的笑声大了几分,倒惹得远处踢毽子的璎珞频频往这边看过来。
笑了一阵,整个竹林子里都洋溢着一种热络随意的气氛。我对这样宾主尽欢的气氛感到很满意,便笑着应承,“璎珞的事情我包下了,实在不行我求了皇阿玛指婚去,什么好的女婿找不到?”言罢见孙家的女眷们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便趁热打铁地接着道,“我最近正想做个媒,只是苦于没有可心的人,今日不妨也厚着脸皮说出来,请各位夫人们帮着想想。”
我这样一说,女眷们立刻都认真了起来,似乎承担起了一项极为重要的使命,竟变得有些庄重起来。
“能让福晋亲自做媒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只是不知对方……是什么人家的姑娘呢?”孙夫人最先发了话,饶有兴致地问起了我姑娘家的身份。
“就是我身边的望月。”我漫不经心地笑着,女眷们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我不带丫头来到孙府的原因。“这丫头各位夫人们都不陌生了,因是从小跟着我在宫里长大的,早些年就深得皇阿玛赞赏了,若真要出嫁,少不了皇阿玛给安排个官宦世家认养了,作为正牌小姐嫁出来。”
我一面带着笃定的语气说着,一面却留心细细观察着孙府女眷们的表情。孙夫人何等老练,立刻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沉思片刻,才慢慢笑道,“咱们边上倒是有个人配得上望月姑娘,只是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孙夫人话里的迟疑很明显,不过我倒也不怎么生气。平心而论,对于孙济常来说,望月的条件确实算不上多么上乘,可是我不光希望望月能够堂堂正正地嫁进一个富庶显赫的家庭,我还希望她能够有一份独一无二情分,而孙济常虽然富裕,身份却不是太高贵,这样的一个自身条件优秀的年轻人正好符合我一切的标准。
孙夫人的话音刚落,我便忽然睁大了眼睛,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叫道,“我知道夫人的说的是谁了……夫人的想法极妙,我怎么忘了这个人呢?”言罢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听说过那个孩子,好像是打小没了爹娘的,是孙大人和夫人亲手抚养的吧。”
话说到这里自然是不会再给孙夫人推脱的借口,我也摸得出孙夫人心里的症结所在,便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才开口,“八爷和我家十四爷同不少大人都堪称莫逆,我回去得写封信,看看阿灵阿家合适呢还是佟大人家合适。”
我特意点出了京城这两家权贵的身份,其实我也知道,阿灵阿家还有些可能,那位佟大人可不会认了望月做个孙女还是什么的。可是知道佟佳氏皈依八阿哥底细的人有几个呢?可能连精明的八阿哥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佟佳氏支持他立储的真实用意吧,我颇为快意地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演着一副冥思苦想状。
孙夫人又一次迟疑了,但是我知道她这一次的迟疑是因为动心。但是我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谢过福晋的恩典,只是这事恐怕还得跟我家大人商量商量,福晋您也知道的,济常虽是妾身养大的,可毕竟是孙家的人。终身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咱们一直待济常视同己出,可是终究不好这样就定夺下来,妾身们跟福晋的身份毕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孙夫人耐心而又真诚地解释着,想让我明白以她这样一个贤妻良母的身份,自然不能草率地替侄子定下婚约。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作出深有同感并且极为赞同的表情,而周围的女眷们还在打着边鼓,说我做的媒自然是极好的。
对于这个婚约,孙家的反应甚至比我想象得还要快些。第二日,涵玉来到了我居住的院子里,颇为喜悦地告诉我她的父母以及堂兄本人都很赞成这个婚约,并且有些含蓄地表达了一种观点,我为望月策划的那个名义上的娘家,地位最好尽可能得高一些。
其实这有什么用呢?我有些失笑地想着,其实望月名义上的娘家并不会为她做些什么,真正能够庇护和支持望月的,还是只有我家而已,只是我家如今代表的竟隐隐约约是十四和八阿哥这个势力。
没有想到八阿哥和我家之间让我极为头疼的那种暧昧关系在望月的婚事上倒帮了我一个大忙。送走了涵玉,我不禁独自苦笑起来,如果孙文成知道我一直极力地想要斩断完颜家和八阿哥一党的关系的话,他恐怕怎么也不会同意孙济常与望月的婚事吧。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九十八章 定势山中楼(shang)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九十八章 定势山中楼(上)
跟孙家暗中达成了关于望月婚事的默契之后,我和杭州织造府的关系迎来了一个温暖而和谐的阶段。虽然我知道孙文成一直对于我跟八阿哥党的关系有所质疑,但那也仅仅只是质疑罢了,事实上我们的触角一直在极为小心翼翼地探测着彼此之间的立场,并且在这种探测中极为默契地建立了越来越多的信任。
到了杭州以后,秦旺开始凭借着他颇为厉害的功夫和极强地能力进行起了一些活动。这是我们从刚到杭州闹出那场盐荒案后达成的一种共识,我们都充分地认识到了八阿哥党的强大。过去我们几乎都一致地认为八阿哥的党羽多在北京,可是通过盐荒案我们终于意识到了八阿哥在地方上的实力,那是一种极其隐晦的,安静的实力,这种力量一直乖巧而柔顺地蛰伏着,同时也在无声地滋长着,到了某一个特定的危急关头,这种力量就会破茧而出,给予对立着的那一方给予最残酷和沉重的打击。
而更让我们惊惧的是,这种力量既然有可能在江南,自然就又道理遍布大清朝的每一寸土地。好在康熙对于军队的控制一直极为严密,我想到这一点便会微微地安心些,因为文官系统的强大并不能抵御住刀枪对于生命力的威胁。文人,固然是最有头脑、最目光锐利和最容易结党的一群人,而这样的一群人,往往也是最贪财畏死的一群人。
基于这些认知,秦旺开始利用他仅有的那部分力量在江南的文官系统中进行起同样悄无声息地扩张。
但是我们还面临着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
“我们需要钱。”秦旺很简单地跟我报告了最近一些天的主要活动,然后就把这个有些棘手的问题丢给了我。“王爷固然给了我一些力量,福晋的声名和吸引力也能够帮我不少,但是我们的扩张更需要金钱的支撑,利字当头,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情谊而结党的。”
钱!这是我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问题,没错,我生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况且,让一个人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很容易,但是让许多人都过上并且贪恋上我提供的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却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我有些尴尬地苦笑起来,说实话,。一直到我们谈话的这一刻,我也不知道十四为我在杭州的生活安排着怎样的经济基础,我甚至连这笔钱经过谁的手都不知道,我从哪里替秦旺筹集他进行活动的经费呢?我渐渐地开始有些佩服起这些在朝堂上斗争着的男人们,八阿哥、十四包括胤禛在内,如果他们想争取那个位置,仅靠他们的薪俸和康熙的赏赐怎么够呢?我开始有些佩服持家严谨的四福晋,原来她这样做不仅仅树立了雍亲王府简洁朴素的形象,更把一项极为具体的好处也收进了口袋中!
我想了半天,把自己身边所有。的值钱东西都放在了一个箱子里,摆在秦旺的面前。秦旺沉默了一阵,看着箱子里令人有些眼花缭乱的堆积物,苦笑着开了口,“福晋,秦旺的意思并不是让您拿出这些东西,您也知道的,这不是根本的办法,您这箱东西,奴才几天就能给您散光。”
我带着嘲讽地笑意睨了秦旺一眼,“你以为我连你。的意思也不明白?我只是给你一些暂时维持的东西,你得给我时间,给我时间我才能去筹集。”
秦旺又沉默了,最后脸色极为难看地带走了那个。箱子。
我叫来了望月,告诉她我为她物色的那门婚事。。这本来就是极好的一门婚事,所以即使我还有另一重目的,也没有感到有半点的不自在。
然而世上的事。情果然总是出乎人们预先的料想。这样一桩在我眼里算得上是金玉良缘的婚事,竟然让一贯温柔乖巧的望月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格格,奴婢不愿意嫁!”望月听完我的安排便跪在地上,脸色已经苍白得像纸一般,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不愿意嫁?”我意外地重复着望月的回答,不由得感到一种奇异的荒谬之感。我煞费苦心为她安排的婚事,她竟然不愿意?我确实感到愕然了,想到自己后面的安排,原本十分笃定的心也不由地往下一沉。“为什么?你……心里有人?”
“没有。”望月苍白而疲惫地回答,顿了顿又轻轻开口道,“格格不是一直希望我和听雪能够嫁给心上的人吗?听雪心里有十四爷,她嫁了,奴婢还没有找到,所以奴婢不愿意嫁。奴婢自然知道格格是为了奴婢着想,这样的一桩婚事在世人眼里看来自然是对奴婢的恩典,可是格格……奴婢见过孙家的少爷,奴婢不愿意,还请格格成全奴婢的心思,让奴婢继续在格格身边服侍吧。”
望月说完这句话便俯下身子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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