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知道八阿哥和十四他们,同大阿哥之间往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密!
“噢,听说大哥上回纳的那个侍妾,就是八嫂家带来的那个丫头有喜了,八嫂送了很大一对金娃娃,还有许多的绸缎,大哥的福晋很是高兴。”十三笑着道,“他们到底是亲近,我成婚时他们也没送这么厚的礼。”
胤禛笑着睇了他一眼,“你是这么算的?那我的礼可算是极薄了。”十三也知道自己失了言,很干脆地喝了一杯酒,复又笑嘻嘻道,“反正花楹总是跟我亲近,你送我的礼总比大哥的多吧?”
我想了想,还真不知道十四送了大阿哥的妾室什么礼,可是我知道凭着他和八阿哥的关系,礼也轻不了,于是笑着道,“我不知道他送了什么,反正我没送。恩……你大婚时的贺礼可是我忙前忙后亲自张罗的。”
十三闻言暖暖一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亦是笑了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十三在我心中的位置和别人总是不同的,非关男女之情,却同样深刻真挚。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五十七章 云逝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转冷,雪也下过了一场又一场。
晚上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远远传来一阵丧钟,那声音辽远而模糊,我懵懵懂懂间才记起上次弘晖去世时听到过这样的声音,无限凄凉。
我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屋子渐渐模糊起来,在一阵阵的袅袅青烟中越发不真实。我一时间怔怔的,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说不出是惧怕还是好奇。慢慢循着青烟往深处走去,路上的风景有些熟悉,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走了许久眼前的青烟一阵更胜一阵,不远处是座亭子,在树木的掩映下只露出一半。亭子上传来言语声,我不觉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那座亭子。
轻轻拨开矮矮的树枝,目光所及心中却是大震。月光下的亭中两个女子正坐着对弈,容貌秀丽带着笑意的女子是九格格怡欣,另一个女子年纪大些,容貌是极美的,偏偏还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我为什么会看到怡欣?她不是已经……还有那个年纪大些的女子,她是谁?正疑惑着,一个小小的清越童声响起,“皇奶奶,九姑姑要输了。”
皇奶奶是谁?我更加疑惑地看了看棋桌旁的两个女子,心中别扭,实在不明白这样绝美的两张容颜和“皇奶奶”这个词有什么关系,待到眼光定在方才说话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时,心中更加惊骇不已,那竟是……竟是弘晖!
想到这里时我不禁有些彻悟,弘晖口中的皇奶奶,莫非就是孝懿皇后?眼前那张美丽的容颜和脑海里孝懿皇后的画像渐渐重叠起来,我这才明白方才为什么一直觉得那个女子眼熟,于是那个身影在我的眼中就越发可亲起来。
这时怡欣似乎有些娇嗔地撒起娇来,“皇后娘娘棋艺如此高,又有几个人能够抗衡呢?”说到这里笑容越发娇憨起来,“我猜皇阿玛也未必是娘娘的对手!”
孝懿皇后以手轻轻遮住口,笑道,“这孩子越发没大没小了,你皇阿玛……自然什么都是极好的。”言罢往边上看了看,又笑嘻嘻地道,“告诉你们两个小辈也无妨,皇上确实从小就输给我的。”
“是,怪不得皇阿玛也说娘娘心思缜密呢!”怡欣笑着打趣,亭中一片欢悦的笑声,我亦是跟着笑了起来,心中充满了对孝懿皇后的孺慕之情。这时亭中又走进两个身影,孝懿皇后笑着招呼,“敏妹妹,云薇,快进来。”
云薇?我一怔,走进亭子的两人果然是已经过世的敏妃和云薇。几人笑着相互见了礼,便言来语往起来,我细细地听来,竟都是如今朝廷里的事情。可是云薇,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心中涌上一阵不祥之感,冷汗一阵阵地渗出来,不一会整个后背就湿漉漉的。我得把她叫回来!一个念头冲入脑中,想往前走迈不开腿,想要拼命地喊云薇,却是发不出声。我心急如焚地挣扎了半天,睁开眼睛竟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梦?我心中微安,冷汗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呆呆地靠在床头,脑中一片空白。
望月披着衣裳端了热茶进来,“格格做噩梦了?奴婢听格格在唤‘云主子’。”我低低地应了一声,一口热茶流入肺腑,暖意渐起。
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又进入梦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感觉被人轻轻地推搡着。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望月红着眼睛立在床边,凄声道,“格格,云主子过世了……”
我心中轰然一声,瞬间觉得头似裂开般的疼痛,怪不得……
挣扎着到了家里,白色的帷幔已经架起,云薇因只是个侍妾,灵堂的布置并不怎么隆重。
月华扶着额娘走了过来,额娘哭着道,“花楹,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云薇她怎么就去了呢?”我一面忍着头痛一面安慰额娘,心中一阵阵地涌动着恨意,瞥着月华不经意地问,“云薇什么病?”
月华凄然地望着我,眼睛有些肿,哽咽着道,“大夫说是中毒……”中毒!我愕然地望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她简直是在说胡话,她疯了吗?“怎么会中毒呢?”我问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月华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无措,“大夫说的,不然福晋再找个验尸官来看看?云薇身边的丫头也上吊了,留了封信……说是报仇。”我头晕目眩地接过云薇递过来的信封,浑浑噩噩地看完那些字,“……家母为歹人所辱,不堪忍受ling辱遂自裁……女不忍谋害无辜婴孩,遂潜藏至今,如今虽不能亲手手刃仇敌,然得此结果亦能含笑九泉,以报母亲生育之恩。”
我一面想着云薇身边那个乖巧玲珑的丫头,一面回忆着云薇的身世,云薇亦是出身官宦,按照那个丫头的说法,云薇的阿玛ling辱了这个丫头的母亲,这个丫头便潜伏在云薇身边,伺机报仇……
十四帮我请来的验尸官从灵堂里走了出来,我赶紧迎上去,那验尸官一面擦着手一面跟我行了个礼,“回禀十四福晋,这位夫人确实是毒发身亡,所用之毒极为慢性,一直涂在煎药的锅子上,天长日久夫人体内的毒素便越积越多,终至毒发……”验尸官极其恭谨地说着,我心中却是一片惨淡,事情竟然是这样!
哥哥赶到北京的时候云薇的尸体已经下葬,哥哥像疯了一般扑在云薇的墓冢上嚎啕大哭,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
“哥哥,你要节哀啊,云薇她……一定不愿意你这样。”我实在看不下去这肝肠寸断的一幕,便上前跪在哥哥边上,想要拉开他。
哪知哥哥听到“云薇”二字,却是猛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望着我,“是被她害死的,对不对,一定是她!”哥哥口中的“她”自然是郭络罗月华,我蓦地一惊,连忙不断地摇头,一面拉着哥哥低声道,“我已经查过了,不是她,哥哥虽然伤心,可是也不能冤枉了她。”
哥哥听了我的话却是仰天长笑,嘶哑着声音道,“云薇,害你的人就是她,是不是?”地下的云薇当然不会回答,只有北风一阵阵地呼啸着,好像一阵阵的呜咽声。
月华在边上开始不住地哭泣,一阵阵地悲意听得人心里酸楚。阿玛气得在边上不住地骂,“你这个不孝子,为了这个女人违背父母之命,若不是月华,你以为她进得了完颜家的门吗?”哥哥却是怒极反笑,起身一步步地走到月华面前,“对,阿玛说得对,我就应该带着云薇走得远远的,我怎么会把云薇留给这样一个心机歹毒的女人!”
哥哥眼中的恨意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月华只是迭声地哭着道,“不是我,不是我……”可是哥哥却听不进去,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月华怕是已经死过了千万次。
我看不下去,便挡在月华面前,“哥哥,云薇的事情是十四爷亲自派人查过的,没有什么疑问,云薇的那个丫头没有什么亲人,确实有些古怪。而且……嫂子待云薇一直不错的,如果嫂子有恶意的话,为什么不在云薇有身孕的时候动手呢?”
哥哥默然了,我知道他被我问住了,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我的这些言辞为什么竟成了堵住他嘴巴的工具呢?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被我说服,而是狠狠地瞪了月华一眼,转身绝然而去。月华哭着呼唤哥哥,额娘也急得叫着哥哥的名字,阿玛更是愤怒地在身后斥骂,可是那身影走得那样坚决而无情,没有半丝的犹疑。
祭拜过云薇之后,哥哥立刻踏上了回东北的路途。
那日我跟在哥哥身后,很有些不舍,“哥哥,你……再留些日子吧,你这样阿玛和额娘心里该多难受。”哥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也不信是她?”
我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吗?可是没有任何证据,十四下面很有些能人的,没有任何的发现,怎么能说是她?”哥哥沉默了,这也是他的痛处,过了半晌哥哥轻声道,“我从来没碰过她。”
我愕然,想起月华在云薇房中有时不经意做出的娇羞笑容,心中忽然感觉无比怪异。哥哥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叹道,“反正我知道是她,郭络罗家的女子性烈。”
我还是沉默着,不管怎么说,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默了半晌我试探着开口,“哥哥,宝宗还小,你要不上折子请求回来吧。”
哥哥摇了摇头,“你们都在,他会好好的。”哥哥的声音有些淡漠,竟是毫不怜惜那还在襁褓中的儿子,我还要说什么,他却淡淡一笑,打断了我,“起码我需要些时间,你若心疼哥哥,就随我自己吧。”
我只得木然地点头,忽然想起一句话,“哥哥,喜欢却不一定非得到不可,有时候远远地看着,也不失为一种幸福……这是云薇跟我说过的,我相信她会远远地看着你,她去的前一夜,我梦到她了。”
已经转身的哥哥背影有些僵硬,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上马,扬鞭,走得毅然决然。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五十八章 遇险(上)
哥哥走后抚养云薇遗子宝宗的担子就落在了郭络罗月华的身上,其实做这个决定时我也是颇费了一番思量的。因为哥哥的态度,我始终对月华在心中存着些芥蒂,可是阿玛和额娘毕竟年事已高,理家的权力早已经落入月华手中,不管怎样,让月华来抚养宝宗总是一个保障,以她的聪明才智,监守自盗这样愚蠢的错误应该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而对宝宗这个可怜的孩子我心中始终存着许多莫名的愧疚,如果我能再尽心地照顾着云薇些,他也不会这么早就失了母亲。我的意思阿玛和额娘都很明白,毕竟宝宗是完颜氏的独苗,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
“月华对宝宗好得跟亲额娘没什么区别,晚上若是听到孩子哭她必定起来亲自去看,奶妈嬷嬷们哪怕半点的不小心也会招来训斥。她虽没有做过额娘,可是但凡有人讲育儿经,她必定谦和地去打听请教着,还让丫头们记下来……府里这么多人,宝宗最亲的便是月华。”额娘说到这里看了看我,见我没有什么表情便接着道,“我看她怎么也不像心肠歹毒的女人,你哥哥是太伤心了,才会胡乱说话。”
额娘细细地跟我讲着月华抚养宝宗的事情,我心中稍安,却涌上淡淡的愁绪。其实郭络罗月华也是个可怜女子,我没有证据说她毒害云薇,自然不应该有成见,而看她待宝宗的态度,这从未得到过丈夫关爱的女子,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听雪在成为十四侍妾几个月后,终于有了身孕,同年进府的伊尔根觉罗氏也已是身怀六甲。这两桩接连的喜事冲淡了康熙和德妃心中由来已久的阴霾,府里近来欢声笑语,我也终于可以在这难得的宽裕中获得微微的喘息。
我和年氏的友情仍然在不温不火的继续着。自那回赏桂之后,年氏便时常邀我到胤禛府里做客,常常是我前脚刚至,胤禛后脚就到。对于这种巧合,胤禛没有任何解释,年氏似乎也并没有任何觉察,待我一如初见时。
我看着年氏白皙的皮肤和大大的眼睛,她如同怡宁一样纯真坦率的笑颜,总会不经意就刺痛我的神经,令我陷入深深的忧伤和愧疚中去。可是我想要见到胤禛,他是我那样深恋却又无法接近的人,如今因为有了年氏的存在,我终于可以常常见到他,看到他的每个微笑,每次蹙眉,我,没有办法抗拒这样巨大的诱惑。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兮,这种想念就像毒瘤一样疯狂地生长在我的心中,让我欲罢不能,让我不眠不休。
我坐在灯下,翻着一本孙子兵法,却不住打着哈欠,眼皮也是一时重于一时。一直坐在门口方凳上绣花的喜殊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眨着大眼睛道,“福晋若是乏了,就早些歇着吧。”
我尴尬地笑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哪里乏了,时候还早,再看一阵也不妨的。”言罢重新拿起书来,睁大眼睛努力地把精力集中在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