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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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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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呆,心里一恸,仍强笑道,“被阿玛关了禁闭,哪里还笑得出。”十四盯着我看了半晌,表情变幻莫测,半晌竟生了几分怒意,“你受了罚,关禁闭,老十三为什么不来陪你!”

我听了奇怪,“做什么一定要他陪着,自己不也挺好吗?再说你这不是也来了吗?”十四听我这么说皱了皱眉,却忽然笑道,“也是,想不想去逛夜市?”

夜市?可以吗?我心里有丝麻麻痒痒的感觉,出宫大半年了,我还没能上街逛逛呢。我看向十四,他看着我的眼睛乌黑晶亮,仿佛有抹渴望的光芒,那光芒莫不是我心里的渴望?我踌躇了一下,讨好地笑道,“可是我在被阿玛关禁闭呢,平日里都不一定能出去,何况今日……”

十四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别跟我说你就那么点儿胆,我还不知道你。我去跟你阿玛说,就说额娘要见你,你阿玛一准儿放行。”我听了大喜,带着谄媚的笑容,“花楹谢十四阿哥,此事全赖十四阿哥帮忙了。”

他笑嘻嘻地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包袱丢给我,我一头雾水地打开包袱,竟是一套金丝绣花的米白色色男装。我心里暖暖的,笑睨着他,“原来你早有预谋。”

他也不理会我,笑着转身去找我阿玛。

不多久十四便回来了,我穿着他给我的衣服笑望着他,他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好一阵,眼里闪过种种神色,最后才笑道,“今日见识过你,我们兄弟中哪里还有敢自称翩翩公子的。”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头顶上的瓜皮帽子道,“府里都是人,穿成这样我还怎么出门?”十四仍旧盯着我,半天才笑道,“小的早已替公子打点好了,马车就在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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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郎骑竹马来 第二十四章 夜游北京城

马车一路飞奔,不多时便慢了下来,外面也渐渐热闹起来。

我熬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挑起轿帘,睁大了眼睛往外面望去。夕阳快要燃尽,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处处看得到摊贩买卖,处处听得到话语声声。

我静静地看着外面,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了天子脚下的北京城,真的是富贵繁华乡,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而我竟从小就长在这繁华的缔造者身边!

十四看着我激动的神色,摇了摇头,讥笑道,“真像个没临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我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看车外的风景。

马车渐行渐慢,终于停了下来。我扶着十四的手跳下马车,眼前是我见所未见的景象。才一阵夜幕已经垂下来,皓月当空,华灯尽燃,灯火通明,街道两旁都是忙碌着的商贩,叫卖声喧嚣声此起彼伏,我常常幻想着的市井生活竟就这样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

我睁大了眼睛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迈开脚步向前走去。才走了两步却被一把拉住,十四微笑着拉起我的手,一阵温热传来。我低头看着他的手,那是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我的手被他紧紧包裹着,好像船儿在港湾里一般。我不禁呆了呆,这样的一只手,这是我认识的十四吗?那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嘻嘻哈哈总也没个正形的少年?

我带了些迷惑地抬头望向他,他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闪烁。十四见我呆呆望着他,便莞尔一笑,看着我低低道,“怕把你弄丢。”言罢便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

“啊,十四你瞧那纸风车,多漂亮啊!”我才走了两步便止不住地惊呼起来,挣脱十四的手奔至一个摊前,摊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纸风车,随着微风徐徐地转动,在白布上投下缓慢变幻的光影,安静而美丽。十四快步走到我身旁,含笑看着大大小小的纸风车,眼睛里盛满了快乐,“纸风车?好,我们买一百个!”

老板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们,十四的贴身太监宝柱在十四的眼神下递了银锭子过去,那老板便诚惶诚恐地接了过去。我张口欲要回绝,忽然看到买风车的老板脸上深深浅浅纵横的皱纹,心中一软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回头嗔怪地看着十四,我要一百个风车做什么呢!十四笑吟吟地看着我,“风车有转运的意思,多买些,我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我一怔,心中滋味难辨,下意思地看向十四黑亮的眼睛,他亦是温温地看着我,暖若阳春。

夜市上的饰品玲琅满目,我一支支拿起来细细端详,自然比不上宫里的精巧细致,用料也说不上稀罕,却有一种自然淳朴的风情;夜市上的书画也不是什么名家的墨宝,但方寸间却往往不经意便显出几分大气和不羁来……我瞧瞧这样新奇,看看那样有趣,总之对什么都喜欢得紧,不一会十四的随身太监宝柱怀里就抱了个满怀。

一直走到街道尽头,我仍回过头去恋恋不舍地看着眼前人潮如梭,车水马龙的景象,这是我真真切切走过的一条街道,我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生动鲜明的生活。

身旁的十四忽然又轻轻拉起我的手,我转头看着他,他的俊颜在灯火中忽明忽暗,水一般的温暖柔和。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为什么,今天的他,似乎不同于以往了。

十四见我怔怔地看着他,微微露齿一笑,“明白什么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吗?”我一呆,胸膛里的心忽然如擂鼓般狂跳起来,下意识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料被他紧紧攥住。

他看着我,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嘴角饶有兴味地一弯,“又或者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心里一凉,使劲甩开他的手,瞪着他气呼呼道,“你这是抽得哪门子风!”

十四眯眼看了看他留在半空中的手,半晌轻轻攥住垂在身旁,嘻嘻一笑道,“我说花楹啊,你怎么连应景做个戏都不会,白白一道长了这么些年,怎么对得起我撒谎带你出来的这份心。”

我瞧着他,心里有些犹疑,盯了他好一阵,见他始终一副嬉皮笑脸的神色,这才渐渐放心,大呼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阿弥陀佛,真坑死我了,你想吓死我啊!”

十四看着我淡淡地笑,仍旧拉起我的手,看着我道,“既然出来了就没有轻易回去的道理,今儿个也带你见识一下北京城最有名的饭馆。”

我跟着十四转过几条街,就到了他说的那家饭馆。这饭馆有三层楼,我远远地就看到这座挂着绛红色的薄纱的楼,端的是瑰丽雅致,让人忍不住想要撩开那神秘的面纱一探究竟。

走到跟前便看到饭馆的巨大牌匾,极有气势地书着云汉楼三个狂草大字。我笑睨着十四,“这名字倒是与外面的布置相合,只是颇为香艳啊。”十四似是不以为然,“云汉二字有何香艳?”

我打小和十三十四同出同进一起长大,并不避讳些什么,便笑嘻嘻地道,“牛郎织女不是在这天河相会?jinfeng玉露一相逢,这还不算香艳?”十四愣了愣也笑了起来,“你若这样说,那倒也是,就算它香艳吧。”

我笑了一阵,心中微微黯然,“香艳也无妨,牛郎织女虽然只有一朝的相聚,可是情真意切也是好的……总胜过这世间许许多多同床异梦。”十四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起来,我心里奇怪却随即恍然大悟,这皇家最多的便是同床异梦,比如说舜安彦和九格格,十四一定是想到了她的九姐。可是,十四却不知道……同床异梦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呢!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立了一阵,十四的脸色又忽然明亮起来,“对,还是jinfeng玉露好,走,咱们吃饭去!”

很明显,十四是老客了,老板一见他便是眉开眼笑,点头哈腰,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们上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这间房布置得极雅,还是装饰着绛红色的薄纱帷幔,熏着淡淡的檀香;窗户临着河,坐在轩窗边看得到天上的明月,那月亮白得像堆了雪,在黑漆漆的天幕上分外寂寥清冷;极目处看得到万家灯火,河上不时有花船经过,风里飘来阵阵酒香、阵阵笙歌,渐行渐进,渐行渐远。

十四在我对面坐下来,懒洋洋地看着我,我也不说话,忙着用眼睛用鼻子用耳朵用心欣赏。

不一会酒菜便陆续端上,每一样都称得上是精雕细作,十四微微坐直了身子,“这里的酒菜都是北京城里出名的,又极贵的,尝尝吧。”我听了十四的话连忙拿起筷子,捡最漂亮的菜吃了两口,又端起小小的白玉樽啜了口酒,不禁感叹,十四果然会享受。

酒过三巡,身上渐渐热了起来。

我拉了拉衣领,笑睨着十四,“你真会享受,怎么找到这样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十四也不吃菜,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道,“第一次跟九哥来的时候就猜你喜欢这地方,便长期包下了,只是今日才带你来。”

十四喝酒的姿态十分豪爽,我看着眼热,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喝尽杯中的酒。他伸了伸手,似乎想阻拦,却又放下手去。我看着他的动作笑道,“到底是大小一起长大,真了解我。”

十四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以前也这么认为,可现在不了。我总觉得你不快乐……”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河上花船中有人吟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听了有些心酸,怔怔地竟落下泪来。十四微微沉了脸,我一惊,连忙伸手抹掉泪水,十四却只是望着我不语。两人对着默了好一会,那浅浅的吟唱简直在心里生了根,长出许多长长短短的愁绪来,我微蹙了眉,“谢灵运早就说,‘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平’。人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快乐,酸甜苦辣,快乐的能有多少。”

“你又是为了什么不快乐!”十四忽然着了恼,有些气愤地问。他的恼火来得太快,我错愕地张口看着他,他却叹了口气,软了声音道,“我真不知大林先生平日里都教了你些什么,也罢,不谈不快之事,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言罢便又是一饮而尽,似是无心无事,畅意抒怀,我便也端起酒杯陪饮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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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郎骑竹马来 第二十五章 定情

不知到了几更天时,马车才载着我回到家。十四硬把我从周公的棋盘上拖了下来,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了好几步才勉强睁开眼,原来已经到了厅堂门口。

阿玛和额娘黑着脸急急忙忙把我们迎进屋里,我迷迷糊糊的也没细看,坐下来才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忽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

那声音乍一听毫无感情色彩,可是我却听出了其中的焦灼和怒意。我的手一颤,热茶水泼到了手上,神志也完全清醒过来。慢慢抬起头来,四阿哥一身藏青袍子正坐在上首,面色发白,眼睛幽深,隐隐含怒。

我心里冷热交织,不禁咬了咬唇,他不是早就不管我了吗,这又是唱哪出呢?想到那日竹林里他离去时的决绝,我身上好像竖起了千百根刺,每一根都深深刺进身体,刺得我血肉模糊,锥心刺骨地疼痛。我咬着牙关将心里泛起的酸涩压了下去,扬起下巴道,“我当然知道,不然坐在这里的莫非是鬼?”

“花楹!你怎么说话的!”阿玛一面寒着脸责斥我,一面躬身向四阿哥赔罪。我有些不驯地看着四阿哥,他冷冷地看着我,眼里惊怒交加,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我看着他的脸心里渐生惧意,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伤心的人是我,我却隐隐又有些心疼他。

正踌躇着,四阿哥忽然起身大步走到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一把从椅子上拉起,跌跌撞撞地被他往门外拽去。刚到屋门口,十四却忽然起身挡在面前,也是眼神冰冷,面色冷峻,一时间我竟觉得仿佛又是一个四阿哥。

四阿哥昂首而立,眯眼看了十四一阵,方冷冷道,“你还有脸站在这儿。”十四也不示弱,“我有脸带她出去,自然有脸站在这儿。”

我吃了一惊,十四如今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跟着四阿哥,可是大多数时候对于这个同母的兄长还是恭敬温和的,可他今日……竟这般无礼!四阿哥闻言不怒反笑,带着冷冷的笑意睇着十四,薄薄的嘴角一弯,“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连自知之明都没了,还算人?快扒了脸皮滚到一边去!”

十四听了一时气结,怒视着四阿哥,眉头紧锁。四阿哥不再理他,转头看着我道,“花楹是我从小抱着长大的,花了多多少少的心思,你成天价的疯闹我不管你,可是你竟祸害到完颜家了!我有话对她说,还有谁敢拦着我。”

我看看四阿哥,再转头看看十四,这两个人终究是一母所生,不仅眉眼有几分肖似,就连冷冰冰的怒意都如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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