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渐渐疏远了。疏远到,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惊到她?
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渐渐平淡而悠长起来,她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这样宠着她吧,他暗暗地想着,盼着能有那么一天,她在蓦然回首的时候看到阑珊灯火中的他。
……
看到她对着一本兵书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愤怒了,心里的仇恨开始像野草一般发了疯似的蔓延和纠结着。
那方绣着十三名字的帕子辗转到了他的手上,他盯着那歪歪扭扭的自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只要十三还在,她的眼里就不会有他老十四!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中一片艰涩,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完颜花楹,都是你逼我的!
跟八哥他们策划了构陷十三的事件,他看着欣欣然回来复命的下属,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这双手似乎沾染了越来越多不干净的东西,他距离那个阳光下一起长大的兄弟已经越来越远,终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她推开书房的门,神情轻蔑而冷漠,让他的心一阵阵地生疼着。书房里原先热络地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官员们纷纷尴尬地退了出去,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们兄弟几人,还有她。
“是……胤禛,我打小就喜欢他,从来都是他。”她哭着跪倒在他的脚下,脸上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绝望和悲伤。可是……她说什么?她喜欢的人是谁?胤禛?那不是他的同胞的兄长吗?怎么会是他?
他大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先前的发了狂般的嫉妒抽离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他紧紧捏着拳头,竭力回忆着成长中的每一个细节,极力地想要说服自己,说完颜花楹只是得了失心疯。满嘴的胡言乱语,不着边际。
他终于还是送走了她,让她去那个离自己很远,也离四哥很远的地方。只是送走了她,心中却是愈发想念,也愈发憎恨起四哥来。不光恨四哥,还有八哥,他第一次从花楹的话里解读出了跟当年那件事情不一样的真相,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救美的英雄,而是……毁了她幸福的冒失鬼。他终于对十三生出一点淡淡的愧意,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他已经上了八哥的船,这才是现实!
争储的竞争已经逐渐到了一种白热化的程度,也不知为什么,处处处心积虑的八哥竟然开始渐渐落败。他看着皇阿玛睨着四哥的眼神,心里忽然感到一种没由来的心慌。以他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如果他问鼎了那个至尊的位置,像他那样表面冷淡而内心偏执的人,说不定,就会夺走他悉心呵护着的那个人。
强压下内心的那种慌乱,他忽然萌生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想法,那个位置,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呢?如果他坐到了那个位置,那四哥就没有任何能力再觊觎她,而她也可以成为这个天下最最高贵的女人,这不是很好吗?
慢慢获得皇阿玛的青睐,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办着每件差使,成为大将军王……他心中那抹光明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有时候看着眼前的风景,心中竟会生出一丝丝的自豪之意来,江山多娇,美人如玉,都该是他的吧。
然而一夕之间,天地似乎都变了颜色。他稀里糊涂地从榻上坐起,看着听雪白得像纸一般的脸色,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屏退听雪。再叫了自己亲信的部将进来细细询问。
“我的王爷主子,您这一醉怎么就不醒了呢?京城来的急报,说先帝爷崩了,雍亲王已经即位。八爷他们想跟您应和着做些什么,可是您怎么就醉成那样呢?现今……年羹尧已经命周围几个省的各部官兵严阵以待,而且那龟孙子似乎早早就算好了似的,给咱们的口粮一向紧得要命……”
一阵奇异的晕眩感袭来,他重重地躺回到榻上,心里一片极深的冰凉,晚了,一切都晚了。还能做什么呢?也不过就是在震怒之下用鞭子抽死了那个爱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
精疲力竭地回到北京,天地已然换上了另一种气息,那种独属于他的冰冷和决绝。她果然回到了他的身边,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他寝食难安,愤怒、暴躁,嫉妒得几乎发了狂,喝了酒犹像困兽一般在屋子里来回地走着。
倒是珍宝珠凉凉地睇了他一眼,神色中说不出是心疼还是生气,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实在气不过就去跟他要人,哪怕跟太后告状去,在这儿走来走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眼前一亮,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兴高采烈地托人给额娘带话,可不是吗,额娘疼她,而四哥……他怕额娘。
可是如果他能清楚地认识到额娘对她的恨意,他绝对不敢那样贸然地像额娘求救。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拖着一具疲惫而又孱弱的身体。
温大夫说她是小产。小产……他被这个词烫了一下,心中一片惨然,然而看着一脸受伤的她,竟都说不上心中的感觉到底是愤怒还是耻辱,只是装作浑不在意地跟温大夫讨论着医理,甚至没有勇气去问个究竟。
她常常出神地盯着外面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好像整个人都要幻化一般。他心中生出巨大的惶恐,有意无意地唤她一声,她转过来静静地睇着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昔日明亮的眼睛已经暗淡,似乎对世上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致。
……
而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四哥找来了吧。
对不起,花楹,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做那个冒失鬼。
(全书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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