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氏已经猜到了老夫人的计划,故意回过身子,冲着西侧女眷的队列喊道:“老姨奶奶,祖母唤您哪,您赶紧出来吧?”
见小齐氏这般机灵,老夫人很是满意,脸上却愈发恼怒:“什么?孙氏那个贱人竟敢擅入祠堂?她、她是什么阿物?不过一个贱婢出身的贱妾,竟、竟然也敢来祠堂惊扰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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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黄雀在后
老夫人的声音不大,但却极有威压,在空阔的祠堂里回荡,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她的目光更是凌厉,直直的射向谢向晚,哦不,应该是谢向晚身后的一个缩着肩膀、低着头的妇人。
谢向晚感觉到老夫人的气势威压,她倒没有心慌、也没有觉得畏惧,反而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老夫人喊完这话,尾音的回音渐渐消失,人群中却并没有人应声。
小齐氏只当孙氏怕了,不敢主动站出来,她心里得意,“哎哟,孙老姨奶奶,您来都来了,又何必这般藏头露尾的?祖母只是寻你问两句话,您又作甚躲着?您这样反倒显得您心虚呢。”
说到这里,小齐氏故意拿帕子掩住了口,震惊不已的说道:“莫不是这事儿真是您做的?孙老姨奶奶,这就是您的不是了,当年您可是祖母的贴身丫鬟呀。四十多年来,祖母对你一向恩宠有加,还、还许你……唉,您怎么能做出如此、如此糊涂的事情来?您、您对得住祖母对你的恩情吗?”
许是人品爆发,今儿小许氏的状态特别好,明明是演戏,却还演得颇像,她一边痛心疾首的数落着孙老姨奶奶的‘忘恩负义’,还一边用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
方才陆延德命人悄悄将孙氏带进来的时候,小齐氏就听到身边的人在议论了,她特意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发现在谢向晚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影有些眼熟的妇人。
那人虽然一直低着头,但小齐氏肯定,她定然就是孙老姨奶奶。毕竟在陆家,除了陆延德,谁也没有资格(或曰没有这么脑残)将一个无关的妇人领进陆家的祠堂里。
而且小齐氏认得那妇人身上的衣料。正是今年宫里赐下来的蹙金绣,因为名贵且颜色好,陆家也只得了五匹。
梅氏按照惯例。进给老夫人两匹,剩下的三匹则是梅氏、小齐氏和谢向晚各一匹。
小齐氏因为要‘诵佛’。整日呆在佛堂里,不好穿得太过鲜艳,将那匹料子好好的收了起来。
谢向晚是新妇,那蹙金绣是大红色的,她正好用命人裁了做了新衣,如今正好好的穿在了身上。
梅氏的那匹,就更不用说了,梅氏原就喜欢红艳金灿的衣饰。好容易得了蹙金绣这样珍贵又合心意的布料,梅氏自不会便宜了旁人。
唯有老夫人……这几个月被国公爷和孙老姨奶奶‘抢’走了许多宝贝,连嫁妆里的珍玩都没能保住,更不用说宫里刚刚赐下来的布料了。
小齐氏推断,定是孙氏听说了蹙金绣的事儿,撺掇着国公爷寻老夫人‘讨要’,老夫人不敢拒绝(当然就目前而言,老夫人是为了示弱),便将布料给了国公爷母子。
孙氏是个极爱炫耀的人,从老夫人手里夺了好料子。立刻便让人给她缝制了新衣,特特在除夕祭祖这一天穿出来,好扎老夫人的心。
小齐氏在脑中自行将‘真相’推演了出来。然后断定谢向晚身后的妇人必是孙氏无疑。
“孙老姨奶奶?孙老姨奶奶?”
小齐氏叫嚷了半日,却仍不见孙氏主动出来,她暗自恼火,扭脸看了眼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皱眉,心说话:难道那贱妇不在这里?
不能够啊。
方才陆延德那个贱种中毒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我的儿’。
在陆家,只有一个人会称呼陆延德为‘我的儿’,老夫人也正是听了这声惊呼,才确定孙氏也混了进来。
可这会儿。孙氏怎么不做声了?
扬起一边的眉毛,老夫人给小齐氏递了个颜色。
小齐氏会意。亲自来到西侧的女眷中间,越过谢向晚。一把抓住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嘴里还说着:“哟,孙老姨奶奶,您就别躲了,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跟老夫人说清楚才是,没得冤枉了您!”
一边说着,小齐氏一边用力将那女子拖拽出来。
那妇人一直低着头,小齐氏拉她的时候,还象征性的挣扎了下。
小齐氏正亢奋着,手上的力气也大了几分,她死命的拽着那妇人,好容易将人拖出了人群。
老夫人的眉心凸起,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她几十年不见孙氏,这次孙氏回到国公府,特意跑到宁寿堂挑衅的时候,她也故意躲着不见,但她还是从旁处听说了孙氏的现状——富态!
孙氏上了年纪,在庄子上又老封君一样的养尊处优,自然比年轻时胖了许多。
回到国公府后,过得更加顺心,吃得又好,听说比庄子上时还富态了些。
可、可眼前这人一点儿都不胖呀。
难道,这人不是孙氏?
就在老夫人心生疑惑的时候,小齐氏又笑着说道:“孙老姨奶奶,您瞧我嘚啵嘚的说了小半日,您老好歹吱一声呀。好吧,就算我年纪小、辈分轻,入不了您老的法眼,可老夫人刚才发的问话,您却不能不理睬——”
小齐氏口沫横飞的说着,那妇人终于有反应了,猛地抬起头,笑嘻嘻的对小齐氏道:“大嫂,您让我‘吱’什么?我好好的跟着二嫂祭祖,您却将我拖出来,嘴里还叫什么‘孙老姨奶奶’,我、我怎么就变成老姨奶奶了?!”
小齐氏愣住了,一根手指颤巍巍的指向那妇人,“阿、阿穆?!怎么是你?”
那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陆家的二小姐陆穆。
只见她挺胸抬头,笑盈盈的站在人前,道:“可不就是我?大嫂,您也真是,方才在宁寿堂的时候,我就一直站在您身后,您都没有看到我?”
这话说得,你站在人家身后。还故意低着个头,小齐氏又没有透视眼,怎么会看得到你?
“……”小齐氏张着嘴好半晌。却发不出一个字。
她猛地回过身,抬头看向老夫人。无声的询问:祖母,这、这该怎么办?!
老夫人看到陆穆的那一刻,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凌厉的目光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小刀,狠狠的射向陆穆。
陆穆却不惊不慌,脸上带着坦然的笑容,静静的与老夫人对视——二嫂曾经说过,做坏事的人都不畏不惧的。她这个从未做过亏心事的人为什么要害怕?
好吧,老夫人是长辈,身为晚辈理当孝顺恭敬。可问题是,长辈不慈,甚至还做出祸及全家的恶事,作为晚辈,她有责任指正。
倘或一味顺从,那绝不是‘孝顺’,而是真正的‘大不孝’。
陆穆原就是个豁达坦荡的人,听了谢向晚的这番话后。愈发无所畏惧,双眼清澈见底,清楚的折射出老夫人那恼怒的表情。
“夫人。老奴把大夫请来了!”门外忽的响起了秦妈妈的敲门声。
梅氏大喜过望,迭声喊道:“快、快请!”
守在门口的几个婆子,有四五个是梅氏的心腹,听了这话赶忙开门。
而另外几个婆子则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犹豫了下,扫了眼供桌上的陆延德,默默算了算时间,乌头剧毒,错用一点点便能要人的命,更不说陆延德喝了那么多。还延误了救治的时辰,如今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救活他。
虽然没能在祠堂当场捉住孙氏,但只要陆延德死了。孙氏有没有罪,还不是她齐氏说了算?!
老夫人微微颔首。
门口的几个婆子瞧了,不再拦阻,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吱嘎一声,祠堂的大门被打开,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祠堂里顿时亮了许多。
秦妈妈拉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小声催促:“胡老大夫,您快些,快些走啊!”
胡老大夫气喘吁吁的被拖了进来,他肩上背着个药箱,脚步踉跄,形容有些狼狈。他很想说,这里还有许多女眷,咱们是不是该回避下。
但陆家人只顾着关注陆延德的生与死,礼仪什么的早就丢到了一旁。
还是谢向晚想得周到,悄悄命人将陆穆送了出去。
“等等,这、这是什么人?好像不是宫里的太医吧?”
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睛却好使,一眼便看清了胡老大夫的模样。
秦妈妈脚下一顿,正欲出言解释。
梅氏却冷哼一声:“咱们家距离宫城虽然不远,但去请太医,须得拿了府里的牌子,还要去太医院申请……一路走下来,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呢。国公爷却等不及,所以,秦妈妈出门前,我特意叮嘱了一声,命她就近找个医术好的大夫即可。”
说着,梅氏唇角上扬,双手合十的拜了拜,“幸而老天有眼、祖宗庇佑,咱们家附近便有一个极好的大夫,也就是这位胡老大夫,更幸运的是,胡老大夫没有出诊,秦妈妈去了便将人请了来。”
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想着:管你请来怎样好的大夫,除非有仙丹,否则谁能解了这乌头之毒?
说话间,秦妈妈已经把胡老大夫拖到供桌前,胡老大夫顾不得行礼,卸下药箱,取出脉枕给陆延德把脉。
众人都不做声,只两只眼睛密切的注视着。
梅氏大气也不敢喘,屏气凝神的盯着胡老大夫,良久,见他终于抬起手,方悄声问道:“怎样?国公爷可、可还——”有救?!
胡老大夫拱拱手,恭敬的回道:“夫人放心,国公爷误食乌头,轻微有些中毒,并无性命之忧……”
咚的一声,老夫人手里的念珠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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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喜大普奔
许是方才老夫人扯得太用力了,念珠串儿落地的时候,那线竟然断了,十八颗念珠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敲击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祠堂里很安静,叮叮咚咚的脆响仿佛被放大了数倍,重重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还有那紧张的,竟忍不住在心底数着珠子落地的声响:一颗、两颗……
直到最后一颗珠子落地,弹跳,归于平静,老夫人才开口道:“是乌头之毒?老大夫可确诊清楚了?”
胡老大夫虽然不是太医,但在内城里开医馆,经常来往于权贵之家,对于这些高门里的污糟事儿,他很清楚。
今儿被那个婆子连拖带拉的拽进国公府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进了祠堂,瞧了众人虎视眈眈的模样,愈发心惊胆战。
亏得他人老成精,跟权贵们打交道的经验也多,这才没有乱了阵脚,好容易稳下心神,仔细的把了脉,又反复验看了陆国公爷的气色,斟酌了好久才做出了判断。
当然,除了这些,陆延德鼻息间那浓郁的酒气,也给了胡老大夫提示——今儿是除夕,依着风俗祭祖的时候须得饮屠苏酒。而这屠苏酒是预防疫病的药酒,其中一味药便是乌头。
乌头有毒,知道药理的人都清楚,可毒药若是用好了,也能治病救人。乌头便是如此。
只是炮制的时候分外小心些就是了,从所用的计量、炮制的方法以及配伍的药材,都有明确的要求。
按理说,似陆家这样的门第,主人们饮用的屠苏酒必是千小心万谨慎调配出来的。然而事有‘万一’,一旦牵扯到内宅的*。就是把乌头直接换成砒霜也是有可能的呀。
再结合陆国公爷的病症表现,胡老大夫才敢确定:“好叫老夫人知道,国公爷确实是中了乌头之毒。不过分量不是很大,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说着。胡老大夫的谨慎性子发作,又补了一句:“但,因着没有及时催吐,国公爷有、有可能会落下病根儿。”比如手麻脚麻、身子不灵活之类的。
梅氏顾不得太多,连忙催促,“胡老大夫,还请您赶紧给国公爷开些解毒的汤药。”
胡老大夫不敢耽搁,点头道:“夫人放心。小老儿这就写方子,还请府上赶紧准备一应药材,拖延的时间越久,国公爷的病情也将越严重啊。”
其实,胡老大夫心里却说:这位老爷子中的毒并不严重,约莫是他上了年纪,又有些风寒,过年疲累,再加上许是有什么喜事,致使他的血气丰沛得厉害。早上还有可能吃了大补的药膳……几下里凑在一起,又有乌头做引子,这才吐血、昏厥。
陆国公爷的症状看着凶险。但病情还可控制,只需服用一些解毒的药物,再清一下肠道,好生调养些日子便能慢慢康复。
他之所以把病情说得严重些,一来是习惯使然,做大夫的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倘或有个意外,病人家属只会怪大夫没有尽力;二来也是想表现一下,国公爷都中毒、呕血了。他老胡还能把人救活,显见他的医术了得。国公府还不得好好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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