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又问:“两日前,太皇太后可吃多了什么?”
宫女想了想,回答说:“就是进贡来的闸蟹,太皇太后喜欢,便顿顿让人做了来。”
卫子夫了然,放她走了。然后带着王初颜悄悄折出长乐宫,往尚食殿去了。
太皇太后不请御医,心中还是装有防备。她定在担心,若有人伺机手脚,丢了自己的权位是小,就怕另有人借机想办法引起轩然大波。太皇太后重陈家,重大汉,自然也重刘彻,只不过她以自己的身份看后。宫,陈阿娇和卫子夫俨然成了两派。
有时候,不想要的事情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发生了,自己所站的位子也不得不发生改变,最终的结果是无法抉择。
半个时辰后,卫子夫再次回到长乐内宫,刚迈进殿子,就听见上头传来一句话:
“这么久才来,你让哀家好等啊!”
太皇太后面色阴沉,那一眼忽然注视到王初颜手上的碗,问卫子夫:“这是什么?”
卫子夫拿过玉碗,踱步上前,跪在太皇太后的案桌前,端着婉和说:“这是臣妾为太皇太后准备的凉汤。”
太皇太后不信,冷笑着,声音高了几分,有点生气:“凉汤?好端端的怎么会给哀家准备凉汤,况且长乐宫每日都有凉汤送来,你根本不用费心。这到底是什么?”
卫子夫舀着清透的汁水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将玉碗放在案桌上,抬头笑:“闸蟹性寒不可多食,太皇太后这是中了蟹毒,臣妾亲自捣了莲藕汁,可以治愈你的不适。”
太皇太后沉下目光着了一眼卫子夫,又将目光定定注视在玉碗里的莲藕汁,没有动作。
见她如此,卫子夫端回玉碗,说:“臣妾先尝一口。”她舀起半勺莲藕汁,缓缓饮下,两眉皱了皱,朔而又含起笑,“味道有点涩,不过太皇太后可以放心了。”
太皇太后在她脸上看了半刻,眼神示意宫女。宫女立马上前,端起玉碗,一勺勺缓缓送到她嘴边。太皇太后喝了半碗,摇摇头示意放下,肚子装着半碗莲藕汁,清凉之意渐渐散开,腹中的感觉也淡了许多。
她平下紧皱的眉头,面有缓色,问卫子夫:“这是什么偏方,你怎么会知道?”
卫子夫温婉含笑,解释说:“臣妾自小在民间长大,家居湖旁,也时有吃蟹多而中其毒,父母便采莲藕,捣生汁给臣妾饮下,臣妾看得多了,也便学下了。”
太皇太后面有所思,沉静片刻苦苦发笑:“有人巴不得哀家快点死,哀家对你无好意,你从心底就不记恨哀家?”
听到这,卫子夫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心里有些难受。这个人苦苦斗争了一生,辅佐汉文帝统一大汉,威震前朝,如今坐在这个位子,本该颐享天年,却还是被人卷进无休的争执,她要的,不过是大汉王朝的延绵不息,不过是极力守住汉文帝辛苦做下的繁华。
卫子夫心中叹息,垂下眼眸,低低说:“臣妾心知,太皇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刘家,为了大汉。臣妾听过太皇太后的故事,对您也充满尊敬。只是……太皇太后不太欢喜臣妾。”
太皇太后迟疑了一下,然后不紧不慢说:“对于后。宫,哀家一视同仁,不过的确是宠爱皇后多一些。你身为妃嫔,比皇后先怀孕实在有违我心,不过哀家不想出现像上次一样的事情。”
太皇太后所说的上次事情,是指刘彻为张鸳在长乐宫公然与太皇太后争执一事。看来,这件事对太皇太后影响极深,她也是疼爱刘彻的,所以对同样的事情迟迟不再动手。不过从她的话中,卫子夫还是察觉到她今日真正的目的。为了刘家嫡庶?为了大汉皇储?
可是……她卫子夫没有如此广大的心怀,陈阿娇更没有。卫子夫垂着眼眸,犹豫片刻,终还是坦言:“臣妾明白太皇太后苦心。但……臣妾和皇上想的一样,恕臣妾无力为太皇太后排忧解难。”
太皇太后眼神沉顿,久久注视在她身上。卫子夫垂着眼,片刻后微微含笑,仰起下巴与她对视,眼中竟无半分惧然。其实卫子夫心中,还是十分惧怕的,她所面对的,是当年让汉文帝尽数倾心,让满朝文武尊敬尊爱,整整影响着三代帝王的太皇太后!以她的阅历,早就看透后。宫女子心中所想所念;以她的能力,只要心生一念,就可以让一个人悄然无息地绝对消失。
可是要在这里存活立足,是不可成为谁的俘虏,除了皇帝!卫子夫僵沉着起,努力含出极自然的笑意:“聊了那么久,臣妾还不知道太皇太后招臣妾来,是有什么吩咐?”
太皇太后收回目光,说:“也就是聊天,你回去罢!”
卫子夫站起身,盈盈行了退礼,款款而去。太皇太后望着她的背影,对于她方才的大胆,竟不感半点怒意。
走出长乐宫,卫子夫终于松了一口气,眉宇之间难掩一丝虑色。暗暗摇首一声吁叹,转步回向披香殿。
还未到披香殿,就有太监搬着几盆开得正好的牡丹出来。卫子夫奇怪,快步进前,披香殿院子里的花草竟已被搬了去一半!那边,王初颜拦下两个正在抬树的太监,大问:“这是做什么?”
太监抱着大树盆底,咬着牙吃力道:“皇后娘娘吩咐,卫美人身怀有孕,最好不要闻这些花香,所以命奴才们都除去。”
王初颜一听,顿时来气,大声道:“把这些花草都搬走挖光了,披香殿的院子空空荡荡,失了原有的雅致不说,就让卫美人这样对着这片黑泥巴?!”
太监眨眨眼,为难道:“这……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初颜姑娘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卫子夫走上前,示意他们先把东西放下:“这些花开的正好,就这样移走就可惜了。回去告诉皇后,本宫谢过她的好意,这些花草影响不了什么的。”
太监忽然扑在地上,不停磕头,带着许些哭腔:“皇后娘娘吩咐奴才们了,若是做不好,奴才们的小命……卫美人就放过奴才们吧!”
王初颜怕两人伤着卫子夫,立马站到她前面拦下两人,冲声道:“大胆!卫美人可没有要你们的命,竟敢这样威胁卫美人!”
第026章诚惶诚恐
两个太监苦着脸,十分无措更是万分恳求:“可若不搬走这些花草,奴才们都会没命的!奴才命贱,比不上皇宫花草珍贵,现在只求卫美人行行好,让奴才们完成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留奴才贱命!”
王初颜正要说几句,卫子夫却将她拦下,叹息:“算了,就搬走吧。”
太监兴奋地磕了头,赶紧搬起大树从侧门出去,生怕王初颜再追上来拦下。王初颜气急败坏,咬咬唇脸色沉暗,卫子夫拍拍她的背,挽住她劝声:“我知道你是为我急,我受了委屈,你比我还要委屈。那些花草本就是装饰物,少了也便少了,我还可以走出去看看。但若那两个太监不能完成皇后的吩咐,丢的可是他们的性命。”
王初颜抽抽鼻子,忍着一肚子气低声道:“皇后真是欺负人,敢情是为卫美人好,其实一点都不然!”
卫子夫捂住她的嘴,小声说:“现在来搬东西的都是皇后的人,可要沉住气。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眼里呢!”
王初颜点点头,扶着卫子夫转进内殿。卫子夫坐在软垫上,从窗口看着太监把一盆盆花搬走,想起往昔,忽然叹息:“命不分贵贱,宫里的人有的把自己看的太重,有的把自己看的太轻。还有的……随意剥夺别人生命的自由,我也是其中之一。”
王初颜摇头,跪下握住她的手,安慰:“卫美人不要这么说,那都是迫不得已。”
卫子夫抚摸微起的肚子,叹息:“很快,就要有另一个生命降临,我希望一切都好。”
从炎热的夏季到大雪纷飞的冬季,时间过的漫长而遥远。肚中的孩子就犹如一道护身符,刘彻对披香殿里里外外把关严谨,开始还查出一两次问题,现在已无人再动手脚。最令卫子夫惊奇的还是太皇太后,那日她对她言词大胆,竟不再怪罪。
那日陈阿娇让人搬走披香殿所有开花的植物后,刘彻便派人送了许多没有香气的花草。面对陈阿娇的故意为难,刘彻显得不以为然,只对卫子夫说这是她向来的脾气,不放心上就好。卫子夫无奈笑笑,心想刘彻对陈阿娇还是有那么些情分的。
这日又下了雪,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白茫中。卫子夫坐在暖炕上,身披绯红的狐裘大袍,正在专心一本诗集。殿内四角皆摆放了青铜鼎炉,时刻白雾升腾,暖气流散,居室如春日般温暖,还有一丝清淡的熏香味萦绕鼻尖,神清气怡。
王初颜从外面回来,折下伞拍去身上的雪花,从殿门打开一条缝钻了进去,害怕一丝吹进的冷风冻着里面的人儿。卫子夫看到她冻得发抖的嘴唇,示意宫女倒了一杯热茶给她。王初颜捧着热茶谢过,一饮而下,用袖子擦擦嘴角,对她说:“奴婢按卫美人吩咐,把一半的江南贡李送到太中府上,太中大人万分感谢,要随着奴婢冒雪前来看看卫美人。奴婢制止不了,现在他正在客殿等候。”
“这有何可谢,除非他不将我当姐姐看了。”这样说着,卫子夫还是从炕上下来。两边的宫女连忙扶上,王初颜不放心,让其中一人去前面撩帘子,自己搀着卫子夫走。卫子夫一手托着大肚子,每一步都不似从前轻巧,她心中算念,为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就在几日了。
客殿里,巨大的暖炉缓缓飘出流香,卫青脱去毛裘袍,一袭深蓝色厚袍将他衬得均匀有致。这一年时间,原本消瘦的身体已长健硕,俊秀的脸庞富有成熟的魅力,尤其是那双眼,予人流水般柔情。
殿外传来脚步声,卫青含笑迎上,正对卫子夫迈进的步。前面的宫女在地上铺好厚厚的软垫,王初颜小心翼翼扶卫子夫坐下,然后下去泡了热茶,放在卫青所在的案桌上。卫青点头笑,伸手去接,触到王初颜冰冷的手指。王初颜忽地一怔,松了手,猛然见又反应回来,吓得去抱那翻到的茶壶。卫青眼疾手快,一手接住下坠的茶壶,只有几滴香茶从壶嘴里溅出来。随一声轻闷,茶壶安然放在案桌上,卫青松了一口气,视线移到王初颜惊得通红的脸上。、
卫子夫拍拍心口,叹然:“想是初颜滑了手,幸而你接着了。”
卫青转回目光,对卫子夫笑:“可能天气太冷的缘故,手指都冻着了。”他又回头,对王初颜说,“回去用姜水洗手会好些。”
王初颜脸红到了耳根子,身子抖抖索索,僵僵点了头。然后惊惶着了卫子夫一眼,又看见大殿上其他宫女强忍的笑意,咬咬牙跑了出去。
“哎!”卫子夫欲唤,然又咽了下去。想来,王初颜在她身边向来事事能办,毫无差错,现在她在众宫人和卫青面前出了错,女孩子气难免挂不住样子,跑出这让她尴尬之地也许更好些。
她再坐正,对卫青笑说:“初颜最怕自己出糗,希望你不要在意。”
卫青蜷腿跪坐了直,倒了茶抬着杯子捂在手心,笑:“我与她也是熟了,我倒是不见外,可她是见外了。”
卫子夫戏笑说:“今天这样,还不是在意你的看法。她爱面子,在我这也是一样,这证明我们在她心里的都占了一份位子呢!”
这下,卫青笑得不太自然,他虽是男子,也并未娶妻,对男女之情还是较为敏感,卫子夫这玩笑话着实把他愣了一愣,有些尴尬。假意咳了咳,他抬起笑眼,对卫子夫说:“今日我来,是想告诉姐姐,母亲很是想念姐姐,有空便回平阳府看看。”
卫子夫笑容顿滞,然而又笑开:“出一趟不甚容易,在外面还要请青弟多多照顾母亲,子夫并未忘记临走前母亲的细心交代,请她安心。”
卫青颔首,站起身移到卫子夫对面坐下,从袖袋中拿出一物,合在卫她手心:“这是母亲让我交给你的,你务必好好保管。”
卫子夫低头看,打开纸条,心中蓦地一沉,然后将其撕碎放进茶杯中。带着墨迹的薄纸融化在茶水里,卫子夫轻轻叹息,忽然隐隐感觉到腹中的不适。那边,卫青还在交代:“母亲说,姐姐看到这个,一定要尽快回复,不要让她老人家等久。”
第027章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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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弟费心了……啊!”卫子夫闷呵捂住肚子,一手撑在案桌上,面色攸地煞白,紧紧咬着嘴唇。
“卫美人怎么了?”宫女见状,纷纷围上。
“会不会要生了?”看到卫子夫捂着肚子,其中一个宫女忽然大叫。卫子夫心里一慌,张手想让王初颜扶,但伸手握住的是另一个宫女,此女名叫凭儿。凭儿扶住卫子夫,一面吩咐几个宫女说:“你到院子里去烧热水,你速去找御医,你去叫接生嬷嬷,还有你,快去禀报皇上!”
一阵慌乱,有宫女跑出殿去,另外的快步到内殿去布置,卫青空着手,心想能帮上什么,但也只能杵在一旁看着。几个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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