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风过野睁开双眸,屈指敲敲桌面,脸色平淡,眼神却森然,说:“你的意思是我的态度不够礼貌,没有给你相应的平等地位?”
清癯男子只觉他眸中透出的精芒仿似有形有质,陡然间一股莫大的峻压隐隐扑面逼来,令得自己呼吸都觉得极其不畅,心中凛然,勉力挺直胸膛顶住压逼,强项应道:“是。你这种极不礼貌的行为不仅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在座各位的不尊重,请你能够端正自己的态度。”
风过野眼中精光一敛,忽然笑道:“你错了,我并不觉得自己对谁不够尊重,也包括你在内。”
清癯男子有些惊讶,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
风过野作了一个手势,李烟清会意,递给他一份档案资料。
“沙志军,现年三十二,工商管理专业硕士,毕业于京都大学。”风过野维持原有的懒散姿势,念着资料上面的内容,忽然又笑道:“好家伙,毕业后你每年基本上都换了一个工作单位,不过你的业绩却相当不错啊,为什么跳槽如此频繁?你可以跟我说说原因么?当然,如果你觉得勉强也可以不说。”
沙志军沉吟片刻,才平静回答:“因为之前的那些公司都无法给我归属感,无法给我更大的舞台施展自己的才能……。”
“你又错了。”风过野截断他,说:“你在欺骗我,你难道不觉得在我面前说谎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么?”
沙志军脸色微变,抗声道:“我……。”
风过野摆摆手让他闭嘴,又语气平和地说:“我可以断定,你频频换工作的因素与他人无关,问题的症结全是出在你自己身上。我看得出你有点本事,不过你太骄傲了,以前你所就职的公司不能容你的缘故是因为你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无法融于团队体系中去,为绝大多数同事所不能认同容忍,所以你才不得不自己主动离开。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是不是?”
沙志军望向他的眼神,只觉象面对着一面毫无半点瑕疵的明镜,自己体表内外所有一切都给映照出来,再微小的心理波动都无所遁形,无能逃脱他的监测,心中骇然不已,先前的傲气荡然无存,垂头丧气颓然道:“是。”
“很好,你能够承认不讳,说明你还是一个可造之材。”风过野象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在安抚被挫折击倒的晚辈,颇感满意地微笑道:“你再说说,你想在集团里得到什么样的管理职位?”
“我还有希望吗?”沙志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道。
“当然,你比之前所有人都要有勇气,是第一个敢出来诘疑我态度不够端正的人,我为什么不给你一个机会呢?”风过野将两条长腿从桌面放下,笑道:“现在我也给你应有的尊重了,你说吧,哦,顺便纠正你一句,我并不是不尊重在座的人,而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讲究虚伪的客套,明白么?”
沙志军点头,报上自己渴求的职位。
“市场营销部的经理么?要求不算高嘛。”风过野随意道:“我想送你一句话,你如果能牢牢记着并身体力行,我可以让你当总监。”
“您请说。”沙志军有些激动,不自觉使用了敬语。
“必然忍人不能忍之触忤,斯能为人不能为之事,这句话你是怎么理解的?”
沙志军有所触动,深思后才说:“这是前人总结的品格修养精髓,意思是说人生在世想做出一般人不能做出的功业,就必须能够忍受得住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冒犯,以超然、豁达、大气的气度对待世情事务。”
“你能够做得到么?”风过野问。
“我可以试一试。”沙志军再不敢乱说话。
“好,那你先跟着阳助理跑跑罢,待遇按经理一级算,有什么意见吗?”
沙志军望一眼阳清风,微一犹疑便答应下来。
“累啊。”风过野站起身伸一个懒腰,“我还是别在这碍眼了罢,后面的就拜托你们多辛苦辛苦,我先走了。”
你累?大家摇头苦笑。
驾着金风穿梭在街头,想起李烟清挽留的哀怨眼神,风过野只觉头都大了不少,苦笑不已,自己还真是自作自受,照这样下去,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自己索性什么事也不消再干,整天围着她们转算了,这到底是谁的错?
行过几条街,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候红灯时,一辆无牌无证的小车突然从后面越禁插上,驶到金风旁。
车窗降下,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男子扭头望来,这男子高鼻薄唇,面色微黄,眼中神光如电,似乎可以穿透金风特殊的车窗玻璃望入车内。
风过野心神一震,亦降落车窗,两人隔车相望对视,眸中精芒连闪,互不退让半分。
红灯烁灭,绿灯亮起,两车后面喇叭声嘀嘀大作,两人均不作理会。
好一刻之后,男子缓缓道:“久闻数十年前,四象门纵横江湖,名震天下,海内无不共钦,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少兄小小年纪便已如此了得,不知可否移驾一唔。”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下车站到金风一侧,那辆小车则阻住了金风前面去路。
男子的话速极缓,声音也并不见得如何洪亮,风过野却觉得耳边如有声声震雷滚动,耳膜嗡嗡作响,知道他是以真气控制了音束的传送范围,油然一惊,这份功力可当真是非同小可,只怕与厉万水相较亦不遑多让。
风过野见路已被阻,干脆也下车,与男子对峙,皱眉道:“阁下是?”
“青城成不方。”男子淡淡道。
风过野霎时明白仇家上门了,淡然道:“阁下原来是付元庆的长辈,想必是为门下弟子无故戳害警员一事来给个说法了,那就请到相关部门去接受处理吧,我还有公务在身,无暇久陪。”
成不方神色不动,眼中却是精芒一爆,缓声道:“少兄不忙就走,敝门弟子虽是无德无能,但纵使再有不是之处,却也非是任人宰屠之辈,若少兄不愿给出一个交待,青城纵倾全派之力,也要讨回这个公道。”
风过野不吃这一套,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
成不方不动声色,漠然道:“我青城也不是不讲情理国法,岂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威胁少兄?不过少兄以非常手段击杀我门下弟子,非光明正大之举,武林同道闻之莫不愤慨莫名,纷言不公,我青城为清誉所累,不得不向少兄讨教一二,以堵江湖中人悠悠之口。”
青城能教出付元庆和马脸男子这种不肖弟子,果然有其传统,这个成不方亦不是个东西,报仇便报仇罢,偏还酸溜溜地找理由这么多废话,还不如偷偷摸摸直接痛下杀手来得爽快。
风过野大是鄙夷,亦知这一战势不可免,冷冷道:“好,你既然有备而来,我就如你愿,来罢。”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情势大变。
第三卷 第二章 风怒 第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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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自微退半步,均知不战则已,一战必是生死相搏之凶局,真气急提,狂然飚升,登时气势暴涨,凛然卓立路心明黄斑马线上,成双角犄立之势,若两樽寒峻山石雕塑而成的石像,眼神如锋矢,冷厉相射。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以两人为中心向周围急遽波散,迅速化入寒冷的空气中,酷意更盛更冽,方圆十数米处仿佛都给冻结起来,无声,无息,无响,似形成一个宁静死寂独立存在的小天地,周边车水马龙的喧嚣嘈杂无法侵入其中半分。
这股强烈的肃杀之气连普通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无缘无由,身后的车辆喇叭鸣响由近向远渐渐止歇,街头行人踪迹消匿难觅,纷纷躲到隐蔽处,憋息偷瞧会发生什么事情。喧哗的繁华街头难得至极地出现安静一刻,若整个世界都就此静止停顿下来,此情此景极之诡异难言。
见这处交通被堵,一个从远处望这边奔来的交警只觉前面路口处两人的身形突然无端高大峻严起来,有如两樽浑身不断迸散凛冽杀气的煞神,不禁全身寒气直冒,悚然止步不前。
“这个杂碎竟然厉害至此,师父在师门中排位已是数一数二,他却单凭气势就能够与之相抗相衡,分庭抗礼不落丝毫下风,只怕这世上我辈人已经无人能出之左右。”在某个暗处观望战况的付元庆又羡又妒,同时暗自庆幸当时没与风过野发生正面冲突较量,否则当真是凶多吉少。
负手而立微是托大的成不方面露讶色,眼前这个小辈的功力之高强大出他意料之外,真气再提,袍服无风鼓动,绽舌冷喝一声,内息从喉间喷出,束气成音,若平地炸响一声霹雳,音浪滚滚如波浪狂卷而至,欲给对手一个下马威,打击他的信心。
成不方的气势太过强大鼎盛,风过野正面相对,只觉威压如山仞逼体,毫不敢有所懈怠,真气灌注全身,早已全力以赴凝神以待,九转功诀急速流转,气劲透体而出,护在身体三尺之前,这声冷喝中掺杂的内息劲力与他的护体气劲一碰,便如长风掠波,只拂起少许涟漪,就消散无踪。
两人均是一讶。
许久没跟人动手过招,风过野只知道自己的功力日夜不辍在自行运转,进展速度十分之快,根本不用自己去着意修炼苦习,但却亦没料到进境会有如此之大,突飞猛进下竟能与这个一望便知是顶级高手的成不方轻松对峙不觉如何吃力。
这次交锋虽算不得正式过招,却已经能大略了解彼此的实力高下,风过野心中一定,知道自己功力纵使略逊对手一分半筹,但只要应敌得当,恰当运用战略,未必就是有败无胜之局,何况自己还有料敌先机的奇感异能,鹿死谁手当真未可料知,顿时改变了原本拖延待援的策略。
“怎么还不动手?”风过野冷冷道:“你既在这繁华闹市布局,想必是很难另外找到机会堵截住我,准备倚强一击阻杀之后便即远飓,不过现在看来阁下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帮你计算过,如果十分钟之内你不能将我击杀,那么便无法及时匿形脱身,只待龙凤组成员任何一人赶到,你唯有拚死一战喋血街头一途可走。”
在这种以真气互峙的情形下开口讲话无谓损耗内息原本是殊为不智之举,但风过野这番话一出口,便占据了主动地位,逼得对手不得不先行采取行动,使自己能以静伺动。
成不方亦知他所言非虚,眼中寒芒渐盛,双手从背后提到胸前,右手赫然持着一柄薄如纸亮如镜的短刃,加速真气运行速度,欲将体能升临至最佳状态再施全力一击。
世间万物,凡将升腾至最浓烈炽旺高峰之时的转折点亦是最为衰弱一刻。
成不方体能将至颠峰,即将出手时,风过野陡然一声厉喝,时刻无怠的九转功诀狂速提升,转瞬便至顶点,眸中神光骤炽,明亮如黑夜里阳光般耀人眼目。
“嘶”。
如一张巨大金铁薄片被蓦然撕裂,尖厉刺耳之极的异响迅速充斥在空气当中,气流急涌狂卷,浓烈至极的凛冽杀气铺天盖地,仿佛弥漫到每一丝空气分子里。
一道青芒凭空乍现,捷如闪电,迅比惊雷,充满着有去无回的狂悍凶残气息,势道之凌厉惨烈无与伦比,似要将整个空间一斩为二。
发出这一击的是风过野。他一向信奉的便是操控先机,先发制人,哪会当真让别人掌握出击的主动权?先前那番说只是麻痹成不方,令他以为自己不会先出手从而有所疏懈而已。
眼见这一击的威势,成不方耸然动容,心神陡震。他不知风过野的内息性质特异,随时随刻都在运行不息,提升至最高点的速度较他人快出许多,见这一突袭的劲力便已强横若斯,不禁心中骇然,暗忖若是给他全力凝聚功力后再倾力一击的威力岂不更盛?
虽是猝不及防,但成不方不退反进,仓促间亦厉吼一声,手中绽出一道白练,急幻为无数道白芒,嗤嗤尖啸,若飞瀑倒转奔腾飞泻,狂悍迎击而上。
刹那间,青芒如一道一往无前的电火劈入白练激流中,速度之快几乎已经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铮”。
气流狂旋,劲风呼啸,这一声金铁撞击铿锵交鸣声反而不显得如何清亮。
下一瞬间,风过野手执的斩月与成不方的薄刃已然交击而过。
两人的身形亦交叉而过。
无数点星火骤显骤灭。
生死胜败,决于一刹电光火石之间。
浓烈至极的冰寒杀气骤然弱去不少。
成不方屹立如山岩,躯体纹丝不动。
风过野如一只体形优美的矫健猎豹,轻盈稳健地落下地面,脸色肃穆冷漠,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气息有些不匀。这一击突袭杀着已然耗去他过半的功力,却还未能达竞全功,实在让他无法乐观起来。暗自猜测成不方失去了几成战斗力。
但转过身来时,他的唇边却挂上了一抹笑容,微笑道:“青城高手,不过尔尔。”又举起手中的斩月,检视一番,见毫无损伤,赞道:“好刀,直可吹毛断发,不知阁下的刀有无碍处?”
手腕一翻,斩月反射清光,如一泓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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