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我姓李呢?”李润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道:“不行,咱们也是得找个法子避一避才好。学学卫泽那做派——”
这个时候,躲开去最合适。不然闹出来,他这个李家人,少不得也是要表态。
“可是怎么避开。”谢青蕊一愣,想了想忽道:“要不咱们跑一趟江南?就说避暑——”
李润颔首:“倒也是个法子。”
不过,李润此时想要避,哪里又是轻易能避的?
第二日沉星倒是在朝堂上问起了这个事儿来:“听说昨儿有大臣找上了鄂王?”
李润一听这话,就心里头登时“咯噔”了一下。
旋即,他就只干笑一声:“原来圣上也是知晓此事儿了。臣正准备寻个合适的机会和圣上说起这个事儿呢。”
李润这么一说,登时就让昨儿找他的大臣登时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来:一听鄂王这语气,就知道这是要卖了他们了!
李润是这么打算的,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对于沉星到底是不是李家人——他想,横竖先帝自己都没怀疑,他怀疑个什么劲儿?而且,拨乱反正这种事情,自然是有别人去做,他只不过是想跟老婆孩子平平安安的过日子罢了。
当下,李润就将昨日的情况说了个原原本本的。
如此一来,沉星倒也是不好发作李润什么——本来他是打算拿着李润开刀下手,让李润做那个杀鸡儆猴的鸡的。
谁知,李润如此滑头没骨气……
沉星心里头盘算着鄙夷着,面上却学着卫泽那般,端着架子纹丝不动。猛然一看,也竟是能看出卫泽的几分风采和模样来。
待到李润说完,沉星就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那鄂王觉得,朕是真是假,是那白眼狼还是不是?”
这话一出,李润还就只觉得背上刷刷的落下汗来,而后便是又干笑一声:“圣上说笑了,说笑了。圣上和先皇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看便知,一看便知。”
至于是不是白眼狼,李润是这么蒙混过去的:“圣上怎会是白眼狼?圣上君恩深重似海,我等都只恨不得效忠圣上,死而后已!”
李润这一番忠心表得简直也是叫人折服。
如此的狗腿,如此的半点节操也是没有。简直是叫人目瞪口呆——众人也都才算是领悟了鄂王爷的不要脸。
是的,不要脸。
要脸的人,能说出这么狗腿的话?对方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沉星心里头也是暗骂了一声李润不要脸,不过面上却是勉强扯出笑来夸奖了李润一句:“鄂王真是忠心耿耿。”
李润丝毫不见不好意思,硬生生的受了:“多谢圣上的夸赞。”
沉星只得放过李润,而后便是又似笑非笑环视一圈:“不过,鄂王心中深信不疑,可是旁人却是未必。故而,今日不如咱们来好好讨论一二。但凡是觉得朕的确是假的,是白眼狼的,也大可说出来。”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拿出来在明面上说?
众人听着沉星这话,心里头只是觉得荒诞不经,不过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
沉星等候片刻,见无一人开口,便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朕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说。偏要在那背后嚼舌头。这叫朕该如何是好——”
陆夜亭一本正经的接了话过去:“不如就拔了舌头示众吧。”
陆夜亭这话说得太过轻描淡写,登时就叫人莫名觉得舌根一疼:作为锦衣卫的大头目,陆夜亭这话谁也是不敢当成是玩笑的。
那几个找过李润的大臣,更是脸色都是变了。
当即也有人唯恐沉星真要那般的,当即就惊怒开口:“难道圣上堵住我等之口,就能将天底下悠悠众人的口都堵住不成?”
沉星便是沉思起来。
陆夜亭怪笑一声:“堵不住天下人之口?将你们舌头拔下来挂在那儿示众,你们试试,看看到底能不能将天下之人的悠悠众口堵住。我看谁这么胆子大,竟是连自己的舌头都是不要。”
沉星便是击掌而笑:“正是正是,陆卿这话却是十分有道理。”
“圣上!”众人皆惊,几乎是用大惊失色来形容也不为过。都是唯恐沉星将陆夜亭这话听进去了,而后果真这般行事。
“圣上三思,圣上乃是一代明君,仁厚宽容,如何能行那暴虐之事?”也有老臣出声劝诫,那样子倒是也是义正言辞。
沉星不言。
陆夜亭就又接话:“圣上宽容仁厚不假,可总也不能这样纵容了这些人不是?那不是在等于告诉他们,圣上就是个好欺负的么?”
陆夜亭这话太直白,于是又让底下沉默了一瞬。
最后,陆夜亭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下去:“你们也就是瞧着圣上不过是个小孩子,故而才敢如此的欺负他罢了。”
陆夜亭这样一说,沉星也是越发的似笑非笑了。
于是气氛也就更加的诡秘起来。
而后,陆夜亭叹了一口气,又看沉星一眼:“再说了,拔舌头的事儿,如何能让圣上动手,自是臣来。”
陆夜亭这样说,就等于是在直接的请命了。
只要沉星一句话,将这个事儿交给了陆夜亭去办,那么肯定拔舌头的事儿就这么铁板上钉钉子了——所有人都没怀疑陆夜亭那话是假的。
不过沉星也不打算这样的。
叹了一口气,沉星缓缓开口:“虽不至于拔舌那般。但是却也不能轻饶了。就各自降官一级。禁足半个月,也禁言半个月。”
这个倒是也不算太厉害的惩罚,不过……事实上最后一条却是让人简直也是难堪到了极点。
这样的事情……换成是个小丫头小宫人的也就罢了。可是站在这里的,都是大臣。都是一个个体面尊贵的大臣,这样强制禁言半个月不许说话……
这样的惩罚,简直也是跟小孩子闹脾气一般。
陆夜亭忍不住的笑了一笑——这也着实是憋不住了。他现在倒是觉得自己的主意的确是没沉星的好——这兵不刃血的,反而是比杀了这一群没事儿惹事的人更痛快,也更叫他们难受。
你们不是爱说吗?这样一来,看你们还怎么说?
“朕之血脉,乃先皇滴血认亲过的,结果如何,自是不需要朕赘言。尔等听信谗言,蛊惑鄂王,是为了拨乱反正,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别以为我竟是半点不知道。念在你们这么多年来辛苦辅佐朝政,朕也是就不重罚了。只盼着诸位头脑冷静些,别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儿来。”
说完这话,沉星也就直接起身叫散了朝。只是一转头又将陆夜亭叫了去。
陆夜亭对于沉星叫他过去的事儿,倒也是多少有些心知肚明。不过进去见沉星的时候,却也是只当自己并不知晓,笑着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圣上叫臣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陆夜亭如此毕恭毕敬的,沉星倒也是满意。只是沉默了一下之后,却是声音颇有些沉闷:“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不过是试探圣上态度罢了。”陆夜亭实话实说,“或是被人蛊惑,或是被人收买——总之,一个个都是仗着圣上您年纪小罢了。”
一个个的,才如此有恃无恐的要将这样的事儿闹起来,搅混了水,想从中得了好处去。
“若是换成摄政王,你觉得他会如何做?”沉星忽然又问了这么一句。
沉星的神色上,是看不出半点异样。
陆夜亭心里头琢磨了一番,揣测了一下沉星的心思,这才慢慢的道:“若是摄政王,必定是不会这样宽容的就放过了他们的。”
沉星颔首:“朕也是这样想的。”
陆夜亭没接话,等着沉星的下一句吩咐。沉星将他叫来,自然也不是为了说这些的。而如今,废话都说完了,自然也是该说到了正题了。
果不其然,沉星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便是缓缓吩咐一句:“牵头的人,忽然得了疾病暴毙去了。朕念在他到底也有苦劳,故而也赏赐一份奠仪。”
☆、第520章 帝王相
卫泽知道了这个事儿的时候,便是沉凝了面色,半晌也是没说话。
不管是谁,面对卫泽的这个样子,都是禁不住的有点儿心里发虚。
卫泽一直不说话,众人也就越发心虚。
今日是沉星借口朝政上的事儿,将卫泽请进了宫的。为的就是说这个事儿。
此时将这个事情一说,却是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勃然大怒也好,还是直接反对也好,沉星和陆夜亭都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是谁也没想到,卫泽竟是一言不发,完全就是让人有些摸不准他心里头是在想什么。
这到底是同意了呢,还是要反对呢?
卫泽良久不说话,最后沉星最先按捺不住。于是他就看了一眼陆夜亭。
陆夜亭一阵心虚,而后就又看了一眼卫泽。见了卫泽那副样子,就更加的心虚了,悄悄摇头,陆夜亭表示,这个时候开口,总让他有一种是在往人枪口上撞的感觉。
卫泽看着陆夜亭那神色,倒是微微挑眉了一下。
不过,如此一来总算是没有方才那般吓人了——毕竟,至少如此也算是有了表情了,方才那般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真真儿的也是吓人得紧。
当然,即便是如此,陆夜亭还是不敢说话的。
陆夜亭不管说话,其实沉星也不敢。
看着二人心虚的样子,卫泽越发挑高了眉头:“这么看来,你们倒也是知道这个主意是个馊主意了。说吧,谁想的?”
卫泽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
卫泽的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叫人看不出什么也猜不出什么。
陆夜亭可不愿意背锅,于是就刷的一下看了沉星。虽然没开口,不过也就差是开口告诉卫泽,这事儿就是沉星想出来的了。
卫泽被陆夜亭如此暗示,自然也就什么都明了了。
既是如此,那……
“好好的,圣上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卫泽笑了一笑,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瞧着也不像是真多生气了。
见他神色松缓下来,沉星也是壮了胆子,而后便是将自己心头的心思点明了:“朕也是恼了。这样下去,也不知生出多少事儿来。倒是不如干脆的就直接将人一网打尽了。也省心省力。”
卫泽了然颔首:“原来如此。”
也是没说自己的态度。
沉星本来还盼着陆夜亭说几句,不过看着陆夜亭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他也是只能咬牙开口:“既是摄政王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那么摄政王你的意思呢?这个法子,可行还是不可行?”
卫泽见沉星终于开口,也就微微一笑,神色越发缓和:“圣上觉得,此事儿可行?”
“虽然有些冒险和荒诞,但是朕认为可行。”沉星犹豫了一下,而后便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想了想,又怕卫泽说他,就又补上一句:“当然,还是得再仔细思量思量。”
沉星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就是因为卫泽在的缘故。
卫泽轻叹一声:他自是看得出来这些的。对于沉星的心思……他本不欲做评判,可是看着沉星如此跃跃欲试一门心思要试试,他少不得也是要问一句的:“圣上可曾想过,您是帝君,若是您出了事儿,那该如何是好?旁人都可出事,若是你出事儿,这江山也就彻底的乱了。”
别的后果,他都懒怠说了。唯有这样一件,是最最严重的后果。
沉星听着卫泽这样说,却是倔脾气反而犯了:“朕愿一试。”
他都如此说,旁人还能怎么说?就是卫泽也是只能苦笑一声:“罢了罢了,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是来商议一番,到底该如何做吧。”
沉星一愣,几乎是只觉得不可思议一般的看了一眼卫泽。
陆夜亭也是一脸奇怪。
卫泽看着二人神色,却是淡然解释一句:“我纵不同意,圣上也不打算打消念头,那么作臣子的,自是只能好好想想,该如何的将此事儿做到最好。”
卫泽如此态度,反而叫沉星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抿了抿唇,他却仍是不打算放弃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盘亘了这么多日,俨然已是成了一股执念。
卫泽倒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直接就切入了正题:“若是要我中毒,今日倒是个好机会。一会儿我回去就只管卧床不起就是。只是如此一来,外头少不得就会流言四起。”
至于会生出什么流言来,显然也不是很难猜测:无非就是……沉星容不下卫泽,阴狠下手罢了。
沉星也早就思量过这样的事儿,最后就点点头:“此事儿无妨,清者自清,日后事情完结,总归是能拨乱反正。”
“还有,这样的情况,未必对方就会出动什么头目。可能只不过是派一波刺客罢了。”卫泽轻轻的用指尖敲了一敲桌面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哒哒”声,而这个声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