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圣上却是过来了。且还是没叫人禀告直接就冲了进来,瞧着那满面怒容的样子,倒是吓得人不轻。
☆、第298章 心安
圣上进来瞧见这么一副样子,反倒是还愣了一下神。面上神色也是缓和了三分,不过看着仍是不大好就是了。
卫皇后见了圣上,一下子也就明白了到底圣上这是为了什么缘故。当下便是笑着开口道:“好了,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的。铁衣和青梓兄妹两都在呢shukeba。”
圣上一下子便是抓住了重点,狐疑看了一眼卫皇后:“铁衣什么时候竟是有妹妹了?朕怎么不知道?”
“这个事儿我正要和圣上说呢。”卫皇后盈盈一笑,眉目都是舒展,看着就十分的舒服:“铁衣寻到了他亲妹妹。当年沐嫣肚子里那个孩子到底是生下来了的,只是被悄悄的送出去逃命。如今好不容易却是找回来了。”
圣上打量了一番谢青梓,面上也看不出喜怒来,不过最后却是说了一句:“看着的确是有些相似。”顿了顿,又才想起谢青梓的身份来:“可朕恍惚记得,她似是已在你身边一阵子了。前几日才和卫泽定了亲?”
“可不是么?”卫皇后笑着替圣上亲手倒了一杯茶水,“说起来这就是缘分的巧妙了。谁又能想到,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且不知圣上还记得不记得卫泽小时候,我还说若沐嫣生个女儿将来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呢。谁知如今兜兜转转的,竟是叫当年的话实现了。”
“怎么不记得?”圣上似是有些怅然,而后又笑:“当时的情形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呢,那时候朕还是太子,还不是这天下之主呢。一晃而今都这么多年了。”
卫皇后看了一眼霍铁衣和谢青梓,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这两兄妹也都是命苦的。铁衣自是不必说了,青梓这个丫头从小流落在外头,婚事上也诸多波折……“
圣上若有所思看了卫皇后一眼,倏地又笑了:“你呀,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见外作甚?你的心思朕都知晓了。这样罢,便是封她个县主如何?霍家世代忠良,也当得起如此赏赐。”
谢青梓一愣。
霍铁衣也是露出几分诧异。
唯独卫皇后却是灿然一笑:“我若直说,那圣上若是不乐意岂不是尴尬?还得您自己说出口,这事儿才算是名正言顺呢。”
圣上大笑出声,倒也是全没了之前的恼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霍铁衣,霍铁衣已经反应过来,拉着谢青梓一把跪了下去就要谢恩。
这样的好事儿,自是要表现得越兴高采烈才越好。
不过谢青梓心里头却是……有些犹豫。这个事儿是好事儿没错,只是……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滑过,谢青梓便是开了口:“圣上厚爱,原本青梓不该推辞。只是青梓心中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圣上恩准——”
说这话的时候,谢青梓心里头是无比忐忑的。毕竟圣上今日心情不好,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样的赏赐她不感恩戴德的接着,反倒是还提出诸多要求,圣上会不会因此恼怒谁也不知道。
只是,她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就是了。
谢青梓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是明显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明显凝固了三分。
圣上的目光也是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中微微有些锐利的东西。落在人身上,只让人分明感受到了压力。
谢青梓跪伏在地,也不再多说,只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
”哦?那你倒是说来朕听听。“圣上再开口时,却是明显的多了几分的漫不经心。不过是不是真的漫不经心不在意,那却是不得而知了。而圣上心头想什么也同样是无人知晓。
卫皇后微微蹙起眉头,本想开口说几句话缓和气氛,又有些恼谢青梓,只同时又隐隐觉得谢青梓这样做……也不算做了。故而矛盾之下,最后也竟是没开口。
霍铁衣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更是没想着要开口,只是心头默默想道:横竖真怪罪下来,他去顶着就是了。
谢青梓低声言道:“圣上明鉴,青梓虽是从小流落在外,可是当年却是被忠仆偷换做了谢家嫡女。这一十五年来,却都是一直受尽宠爱的。并无半点亏待委屈。反倒是那谢家嫡女……因了青梓的缘故被偷换出去,最后被商户人家收为养女。青梓心中对于此事儿始终都是有些耿耿于怀,总觉得是我对不住她。故而青梓心想,圣上能不能将这赏赐给她呢?也算是对她因了我的缘故受苦的弥补。让青梓心中不至于亏欠才好——”
她说这话却是无半点虚情假意,只是再认真不过。
她的确是对于这件事情觉得亏欠了谢青蕊的:原本谢青蕊该享受的疼爱和教养都是被她占了去,而谢青蕊只能在商户长大。再听霍铁衣那日说的话,怕谢青蕊小时候也过得不算好,故而…她心中更加不安稳。
若是将这份赏赐给了谢青蕊,她不说全然释怀,总归是能觉得不那么不自在。
欠着别人的东西,总归是叫她难以抬头。哪怕是谢青蕊并不为她所喜,可是欠了就是欠了,能弥补时总也不能假装若无其事。
谢青梓这一番话却是也让圣上的眸光缓和了不少:“你原是这样想的?”
“是。”谢青梓轻叹一声,又将谢家情况说了:“养父如今也没了官身,弟弟虽然有些才华和干劲,可到底也太过年幼。如今家中支撑得也是不容易。青梓与卫泽定了亲,自是不愁将来婚嫁这些繁琐事务。可是青蕊不同,她流落在外,到底从小受到的教养便是不如京中。再加上现在家中情况,只恐怕她的婚事却是艰难。若是能有了这样一重身份,自是也就容易许多了。也不至因了当年的事儿真就影响了她一辈子。毕竟……她又何其无辜呢?”
这话听着叫人动容。卫皇后原本还觉得谢青梓是有些太过纯善,近乎是有些犯傻,可是在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却是止不住的对谢青梓又生出了几分喜爱来。
生在大家族,心肠太软没有手段算计固然是不妥,可是太会算计心肠太狠辣也叫人不喜。谢青梓心肠是软了些,可好在也并非没有算计和手段,虽说不尽如人意,可也勉强能过得去。而如今看着她这般知恩图报,又如何能叫人不能更喜欢?
不管何时何地,好的品行总归是让人无法讨厌的。
最终,圣上轻叹一声:“你一个小丫头,能如此的心胸豁达,又如此知恩图报,心存良善,着实也是难得。比起许多男子都强了不少。”
这样一句夸赞,着实也算是颇高了。再加上这一番话是圣上所言,传出去即便是没有什么封号诰命,也足以让谢青梓声名大噪,从此备受世人尊崇了。
而听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谢青梓的心头也才算是彻底的将那一块巨石放下了。
圣上看了一眼霍铁衣,笑道:“铁衣啊,你倒是该好好上门感谢那家人才是,他们将你妹妹教养得十分好。”
霍铁衣也是顺势而下:“这是自然。他们家几个孩子都是教养得不错,还有个嫡子,今年虽说才堪堪十三岁,不过却是十分聪慧懂事,办事也有章法,再历练几年必如同璞玉打磨成功,必是光华大放。”
谢青梓不由得感激的看了一眼霍铁衣:霍铁衣这样说,算是在替谢栩铺路了。但凡只要将来圣上见着了谢栩,或是听起谢栩名字,再想起今日这话,难保也是心头会多三分好感也不定。
霍铁衣这般明显,圣上自也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当即朗声大笑:“你这人,倒是实在。”
霍铁衣憨厚一笑:“圣上都看出来了。”他一句辩解也没有,可偏偏如此,却是显然更叫圣上欢喜。当即连连点头:“甚好,你们兄妹都是知恩图报的,朕看着心头也是欣慰。这样罢,既是青梓你如此想,朕也可将那封号给那谢家原本的嫡女。”
顿了顿,圣上的神色又猛然的沉凝下来:“不过你可想好了。那是个县主封号,不仅尊荣,更是有品级和俸禄,那可是旁人求不来的东西。你其实自己做了县主,也并非是不能帮她。也大可不必非要如此的。”
谢青梓却是心头主意早就坚定,当下只凝声道:“圣上放心,青梓绝不会后悔。”
若用一个县主之位,换她以后的心安,她自是愿意的。
谢青梓如此,圣上便是点点头:“如此你去吧。不出明日,册封的旨意必到。”
谢青梓闻言大喜,忙磕头诚恳谢恩:“多谢圣上成全。”
“你这般知恩图报,朕又怎么能不成全?”圣上笑一笑,摆手只让他们退出去了。毕竟今儿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些,而是另外还有事儿的。
于是霍铁衣和谢青梓便是忙告退。
卫皇后放心不下霍铁衣的伤势:“你好好养着伤,可不许逞强。不拘如何,总归是伤,不能马虎了。”
圣上这才想起这一茬来,诧异看了一眼霍铁衣:“铁衣不是受伤了么?怎的竟是逞强了?”
霍铁衣笑了笑:“不过是中了一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在边关,最严重的时候,比这个可吓人多了。也不过养几日就算了。”
说完这话,霍铁衣和谢青梓也就退了出来。
☆、第299章 心恨
从卫皇后宫中出来,走了好长一段之后,谢青梓这才蹙眉问道:“以前果真受过比这个还严重的伤,竟也是只能休养几天么?”
霍铁衣登时就笑了,伸手替谢青梓将有些没戴好的风帽戴好,轻描淡写道:“自不可能如此。不过也不会休养很久就是了。此番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圣上知晓我的辛苦罢了。“
说白了,也就是邀功和博宠。
谢青梓张了张口,好悬才将那一句“原来大哥也不是什么真憨厚的shukeba。”话咽下去。
霍铁衣却是一转头问起陆夜亭来:“你今日决口不提夜亭,是他自己的意思?”
谢青梓就知道霍铁衣必然是要问起这个事儿的,当下便是一颔首,轻声道:“哥哥不愿意回霍家。他说,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魂。既是入了陆家的大门,他就是陆家的子孙了。再和霍家相认,不过也是让陆家难为罢了。所以,倒不如不提。”
顿了顿,她看着霍铁衣陡然黑青的面色,轻叹一声宽慰道:“哥哥这般也不全是因为与大哥你之间的嫌隙,我瞧着更多还是不愿意让陆家那头为难。而且,哥哥的性子你也是瞧见了的,让他在陆家先呆着,或许更好些。至于别的……血缘之情在那摆着,大哥也不必太过介怀。难道不相认,他就不是我们的亲兄弟了?”
当然,这话也就是宽慰霍铁衣的。以陆夜亭对霍铁衣的成见,加上没有公开是兄弟这一层,只怕霍铁衣要想和陆夜亭亲厚起来,也是艰难异常。
只是这话却不能跟霍铁衣说的。
而她这一番话,显然也是让霍铁衣放心了几分,最后霍铁衣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话却是有道理。”昨儿陆夜亭发的那一场火,甚至伤口都是离开了,却是叫他也不敢再勉强陆夜亭什么。
唯恐做得过了,连缓和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对于昨儿的事,霍铁衣却也有话要解释:“我的确是没收到什么信。并非是不愿意去找寻你们。当年……我受伤之后曾经发过烧,醒来之后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的确也是我的过错,才让你和夜亭在外头流落这么多年——”
霍铁衣说得轻描淡写,谢青梓却是猛然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凶险来。几乎是一下子就有些心疼起霍铁衣来:“大哥也不必如此自责,当年那时候你也才多大?怪只怪当初事发突然,而……君恩难测罢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声音极轻,顷刻之间就被吹散在了风里。
霍铁衣也听见了,轻叹一声,“我是大哥,自也有我的过错。他恨我,也是应当。不过信的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嗯。”查清楚也好,只当是给陆夜亭一个解释也是好的。
“今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事情,娘娘说,只恐怕宫中是要乱了。我虽不知后宫之事会不会影响朝堂,可是大哥在外行走,务必小心。只要人好好的,总不愁别的。”谢青梓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隐晦的提醒了几句。
霍铁衣却是欢喜:被自家妹妹这般关心,还是第一回。自是值得欢喜的。
谢青梓看着霍铁衣笑起来,面上伤痕却是更加明显的样子,心里倏地又有些难过:当年的事儿,虽然至今再提起来仿佛所有人都是几乎遗忘了去,可是她也好,陆夜亭也好,霍铁衣也好,哪一个不是深受其害?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待到上了马车,她便是将这个疑惑问了出口:“大哥你告诉我,当年的事儿究竟是为什么?”
“权势之争罢了。”霍铁衣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