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沈慎终于是感觉对方停了下来。他松开挡着脸的手,睁开眼睛朝着对方看去。说实话,看得却是并不太容易:他的眼眶方才挨了好几下,此时只觉得一阵阵的疼。睁开闭上都是艰难。
当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时,他却是只觉得愕然。
陆夜亭居高临下,将沈慎面上的神色看了个清清楚楚。而后他冷笑一声:“怎么样,可看清楚是谁打了你了?”
沈慎面色沉沉,声音更是冷凝:“我记得你是陆家的人,我和你无冤无仇——”
“谁告诉你是无冤无仇了?”陆夜亭语气冷冷,阴寒气息仿佛都是要寒彻骨髓:“若是无冤无仇,我也不至于打你。”
这话说得,倒像是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可是沈慎仔细想想,还真想不出来他们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毕竟,他很确定他和陆夜亭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罢了。而第一次,是在宫宴上。
不过很快,沈慎就已经是反应过来,微微一眯眼面上露出鄙夷来:“是卫泽叫你来的?”
陆夜亭听了这话,登时火便是从心头蹭的一声冒了出来,他抬脚一脚踩在了沈慎的膝盖上,轻轻一碾,看着沈慎陡然疼得扭曲的面容,心头只觉得痛快。语气阴沉的语气里便是染上了几分欢快和愉悦:“卫泽算什么?他能叫得动我?小爷虽然命贱不值钱,可也不是谁都使唤得动的。打你,不过是因为你该打。”
难道不该打?谢青梓经历了什么,他打听清楚之后便是一直想会一会这个沈慎了。而如今,知道沈慎竟是还敢冒出来,还敢大摇大摆的以未婚夫的身份上谢家大门去,他就更想打沈慎了。
他打沈慎,完完全全的就是因为沈慎该打。沈慎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该打?纵是打死了,那也是沈慎活该。
“究竟是为什么。”沈慎只觉得莫名其妙,心头恼怒却是根本无从发泄。他觉得陆夜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甚至都不知是为了什么,陆夜亭就这样将他狠狠的揍了一顿,不由分说的架势简直就是叫人心头恼得几乎烧起来。
陆夜亭说起来也不过是个还不足十五岁,虚岁堪堪算来也才十五岁的少年郎罢了。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瘦弱的少年,打起架来竟然是如此的狠戾?
刚才那一拳一拳的,可真是下了死力气的。
沈慎记得自己也打了陆夜亭不少,也没留力,也是拳拳到肉。可没想到此时看着陆夜亭,却似乎半点影响都没有的样子。
陆夜亭面对沈慎的质问,却是只脚下又碾了一碾:“我以为你该看得出来我的身份才是。”说这话的时候,陆夜亭语气都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欢快,甚至他还露出一个笑容来。
可是陆夜亭生性阴冷,此时纵然是笑起来,也仍是看着有那么几分阴寒。总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陆夜亭和的冷和卫泽冷却是截然不同——卫泽是气势逼人,如同宝刀锋芒太盛,叫人睁不开眼睛更不敢直视。可陆夜亭的冷,就像是夜里的阴冷寒气,不见锋芒,却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叫人摆脱不得。
而陆夜亭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之后,沈慎便是只觉得心中悚然一惊,登时仿佛那一层迷雾都被猛然掀开来,只让人觉得一下子视线清明,将事情的弯弯绕绕都看清楚了。
沈慎哑然,良久干涩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了青梓。”
“你又凭什么叫得如此亲昵?你有什么资格?我同意了吗?青梓同意了吗?”然而也不知到底是哪里被激怒了,陆夜亭的神色陡然又阴寒起来,最后便是只剩下了狠戾。他近乎狂暴一般的狠狠踩着沈慎,脚尖来回的碾动,直让沈慎疼得浑身都是紧绷,这才算是觉得心头好受了一些。
“你是她的什么人?哥哥?还是弟弟?“沈慎倒是不在意这个了,反而只微微眯着眼睛问他。
陆夜亭神情冷冷:“你无需知晓。你只需要知道的是,以后若你再敢靠近青梓半步,下一次,我就废了你的腿。”
陆夜亭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满脸认真,完全就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沈慎也同样是不觉得陆夜亭在开玩笑——他丝毫不怀疑,若他真敢再过来,陆夜亭是再敢打他一回的。
可是陆夜亭不知道的是,他从今往后,却是再无理由过来了。还有什么理由过来呢?谢青梓已是将话说得那般的明白了。
他和她之间的种种情分,却是早已经譬如那玉簪,跌碎到再不能修复了。她更是说,从今往后,她和他之间天南海北,竟是永不再见最好。
他又如何还能出现呢?
陆夜亭自是不知这一幕,他只是看着沈慎不开口,便是越发阴沉起来:“我陆夜亭说到做到,你最好从此以后都别再出现在青梓面前!”
“那卫泽呢?”沈慎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一般的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来。
陆夜亭却是很快就明白了沈慎话里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眯眼睛:”这个自是不用你操心。“
“我不是良配。难道卫泽又是么?”沈慎轻笑一声,而后伸手掩住了眼睛,仿佛他的眼睛已是被光照得难受一般。他就这么轻轻的,幽幽的:“卫泽又是什么好东西呢?他的事迹你听过吗?他在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人。他有今日的成就,那都是尸山人海堆积出来的!他那样的性子,你又如何能保证,他不会伤害青梓?”
陆夜亭听着,渐渐的神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沈慎也不知到底看见了不曾,总之仍是继续说了下去:“卫泽那样的人,心思也不知究竟多深沉,青梓单纯善良,又是个柔软性子,只怕被他算计了也未可知。青梓不是轻易能移情之人,可却是偏偏在与我有婚约的情况下,竟是被卫泽夺取了芳心,若说卫泽没用什么计策,我却是不信。”
“婚书一事,我明明与他约了一年之后再给青梓,可是他却是并未曾遵守约定。这样不守信义之人,你又如何能相信他会真心实意对青梓,且一直不变?”沈慎继续说下去,越说下去就越是声音苦涩;“我知我做错许多。最错的事,就是当时没能留下来陪着青梓。而如今,我纵想弥补却也是再无机会。可我心底,到底也是盼着她好的。”
沈慎说到这里,只觉得再说不下去,最后索性闭上了嘴只是沉默了下去。
陆夜亭阴沉的看着沈慎,似是在心中评判沈慎说的这些话的真实可靠程度。
>>是人是狗自己瞅,姜来说,你攻击我的事我知道是谁!
☆、第二百六十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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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是连疼都是感觉不到了。整个人仿佛神魂游离在了九天之外,这里就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荷香回来的时候,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当即一愣:”主子这是怎么了?“那会儿转身就走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的,怎的这会子倒是成了这样了……
荷香百思不得其解。
而谢青梓则是听见荷香的声音后猛然就清醒了过来,蓦然一把抓住了荷香的手,低声的问道:“他的伤势不严重罢?”
“并不严重,主子别担心shukeba。”荷香低声宽慰一句:“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谢青梓抿着唇,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才轻声道:“方才,我差点就想杀了他。”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了沈慎的。那一簪子刺下去的时候,如果不是最后紧要关头她偏了一下,那一簪子,只怕就是要刺入沈慎的心口了。
那一簪子刺下去,就算沈慎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却只怕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轻松。
而最可怕的是,她竟是动了杀心。她对沈慎,竟是动了杀心。就因为沈慎那么一个强迫性的举动。那一刻,她至今回想起来只觉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谢青梓有些毛骨悚然。好半晌都是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动了杀心。
荷香也是被谢青梓这话吓得也是一愣,最后便是低声道:“主子何必想这么多?这样的事儿也不怪主子。“
最后,荷香到底还是没将沈慎退还回来的婚书是真的的事儿说出来,只唯恐谢青梓听了这话之后就越发的心里过意不去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摇摇头:“我有些累了,先去歇一歇。”
<>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径直进了内室,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小憩。
看着谢青梓这个架势,荷香等人自是十分的担忧。可是这事儿却又是能怎么着?只能等着谢青梓自己走出来罢了。
而另一头,陆夜亭也是终于放开了沈慎,不过却是冷冷的警告沈慎道:“若是再来骚扰青梓,我便是叫你有来无回!”
沈慎摸了摸自己疼得不轻的下巴,语气也不甚好:“你和青梓关系亲近又如何?既是这样,那你倒是该多盯着卫泽才是。我自认为我不好,可是卫泽却比我更是不好,不是吗?”
沈慎这话让陆夜亭的神色更加阴沉了三分。
陆夜亭微微一眯眼睛:“沈公子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罢。青梓有我操心,你不必多想。”
沈慎也没多做纠缠,只径直走了,不过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今日陆公子的馈赠,沈某牢记于心,改日再来拜会。”
这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陆夜亭微微一挑眉,轻声笑了:“那我就等着你来。”
沈慎打了这么一架,倒是先前的那些情绪散去了不少,如今剩下的大概也就只有愤懑了。直到去寻了医馆上药,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时,这才又想起了谢青梓来,登时心头蓦然一痛,只觉得那一簪子刺的不是自己的肩膀,而是自己的心口。
心上像是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又疼又像是丢了一块,空荡荡的特别难受。
沈慎按住胸口,呼出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让大夫上药和用烈酒清洗伤口。
此时沈慎形象着实好不到哪里去——面上几乎是有些面目全非了。
可见陆夜亭倒是真的半点余力也没留下。也是半点脸面都没想过给沈慎留着——毕竟伤成了这样,沈慎哪里还能够出门见人?可别忘了,沈慎现在这个身份,还真的是不可能不见人。
所以,可想而知,只需要两日,沈慎这样的形象,就能彻底将他面子破坏殆尽。
沈慎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故而便是直接道:“不拘什么手段,将这些淤青都弄散了。”
大夫犹豫一下:“只能推拿——”可这样严重的淤青,推拿起来只怕痛得厉害。他倒是真怕这个书生样子的人根本承受不住。
“无妨。”沈慎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哪里还会比心口更疼呢?”
他说的心口,是心上被谢青梓那些无情之言伤害了的地方。而大夫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是沈慎不过是说肩膀上那个离胸口颇近的伤口。当下点点头:“倒是真有点大,若是伤口再深些,只怕就要遇到骨头了。到时候,那可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沈慎只是微微闭着眼睛,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心头是在想什么。
而陆夜亭回去之后,也不先处理伤势,直接便是去寻了陆老夫人,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陆老夫人,倒是将陆老夫人看得心里头都是有些发憷。是的,饶是陆老夫人有时候,也是不由得被陆夜亭这般的目光给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陆夜亭平时却都是十分正常,故而倒是也没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儿。
“这是怎么了?”陆老夫人微微蹙起眉心:“好好的这般做派做什么?”
陆夜亭倒也是干脆,当下就直白的言道:“我把沈慎给打了。”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先是还觉得没什么,后头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倒是差点没惊诧得从椅子上一下子摔下来。她几乎是瞪圆了眼睛的看着陆夜亭:“什么?你说什么?你打了谁?”
“沈慎。”陆夜亭言简意赅。语气仍是冷静无比。倒似乎是丝毫没将这个事儿放在心上过。
陆老夫人却是又兀自惊了半晌。
最后,陆老夫人才又不甚确定的问:“沈慎?哪个沈慎?可是青梓丫头的那个未婚夫——”
“并不是什么未婚夫。”陆夜亭似乎对这件事情却是出奇的执拗:“他和青梓已是没有半点干系了。他最多……算是青梓的表哥。”其实算起来,他也得叫沈慎一声表哥,不过他并不在意,也并不觉得大了这个便宜表哥有什么不妥。
陆老夫人本还一脸肃穆,听见这话却是险些没笑出声来。她看着陆夜亭,几乎是有些无奈:“好好好,已不是了。但是,好好地你打他做什么?”
“看他不顺眼。”陆夜亭这样说着,甚至还灿烂的笑了一笑。似乎这个理由很是让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