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九爷听得人家报信儿,带着二儿子和三儿子也赶过来了,一见小三儿模样狼狈,林岚还好一些,就急忙上前道,“身上可受了伤?”
林岚和林夕行礼,都是摇头,“九爷爷,小三下学堂回来,正碰上王家婶子偷了包谷从我家院子跑出来,他上前拦着,挨了两脚,没受什么大伤。”
林九爷自从知道林岚结了官亲,那一日又被任老爷子郑重嘱托,答应照料林家母子三人,这些时日走路都脖子抬得高高,今日猛然听得有人偷到了林家门上,还打了林岚姐弟,气得一蹦三尺高,这不和打他这张老脸一样吗,此时听得林岚口中还唤着王林婶子,顿时就怒了,“这样的贼妇,还喊她什么婶子,她也配!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进人家院子偷粮食,还打孩子,要不要脸面了。”
里正脸色也极难看,有心想骂两句。又觉王林媳妇毕竟是王家人,就拉了林九爷坐在椅子上,说道,“来,林九弟。别动怒。喝杯茶。这王林媳妇是有名的不着调,谁知道今日这是又起了什么玩笑心思了,咱们先听她说说。”
林九爷难得硬气反驳道,“她这进诚子家院子里偷东西,可不是一句玩笑就能说通的。”他嘴上这么说,到底不好落了里正的面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里正也觉头疼,当初为了换走林家的肥田,这王林媳妇儿可是连哭带求的。没少惹他心烦,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把田给她换好了,却得知人家林家有大靠山。这事放谁身上不得老老实实偷藏着,怕人家林家算旧账,这泼妇可到好,三番两次惹到人家头上。这次更是疯魔,居然偷到人家院子去了,让他想护着都找到一丁点占理的地方。
王林媳妇一家与王三爷亲缘比较近,老爷子也明白里正为难,就先开口问道,“王林媳妇儿,你老实说,刚才是不是进林家院子里偷了粮食?”
王林媳妇可怕死这黑脸三叔了,上次去了公婆家告状,害得自己在婆婆眼前立了一月规矩,好不容易才脱开身,又犯到他手里了,她有心说不,刚才那么多乡亲都听到她跪地认错了,再者说,她也真怕林岚送她下大狱,犹疑半晌,才小声应了一句,“我是拿了她家几个包谷棒子。”
“你是不是吃猪猡草吃傻了,人家家里没人,你就擅自拿人家粮食,这就是偷,你这不长记性的东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咱们大王庄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愚蠢妇人?”里正一听她亲口承认,也是真生气了,大王庄开庄多少年了,虽说平日也常有妇人为了丢把菜,丢个鸡蛋吵闹,但那都是家长里短小事儿,她可到是胆子大,直接偷粮食了,特别是今年这样的灾年,粮食在谁家都是命根子啊。
王林媳妇被众人瞪得浑身发冷,扯着心里仅剩的三分力气,使劲梗着脖子辩驳道,“那块地以前是我家种的,地里下了不知多少车肥,要不然为啥满庄里就那处包谷早熟了,还不是全仗着我家早先下的肥。”
其实,村里众人这几日,因为下雨,没法做活计,坐在家里,心里也都嘀咕,林家的那块田着实奇怪,若是家家都丰收,也不会觉得多扎眼,可是如今家家遭灾,就她家包谷早熟躲过去了,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此时听得王林媳妇这么一辩解,倒也觉得有三分道理。
王林媳妇耳尖听得众人小声议论,自觉抓到了理,声音更高,“既然是我家下的肥,长出了好包谷,就该分我家一半,我只不过是等不及诚嫂子回来,趁着有空闲,先背了一些回家罢了。再说了,当初要不是可怜林家孤儿寡母,那么好的田,我家还不愿意换出去呢,如今林家得了便宜,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你给我闭嘴!”里正心里恨得都想把这蠢妇的嘴巴缝起来,若她只说,去年肥下的多,今年林家丰收她想分一些,他和几位族老说说好话,把这错推一推,林家看他颜面上,兴许也就算了。可这妇人居然越说越疯魔,把换田之事又扯了出来,满村子谁不知道那是他们王家欺负林家孤儿寡母,到了她嘴里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谁能忍下这气。
果然林九爷黑着脸开了口,“王林媳妇你把全村人都当傻子了吧,你家那田若是这么好,你又打滚又哭号的,非把林家那两亩肥田换过去干啥,现在人家庄稼伺候好了,丰收了,你又后悔了,天下好事都让你占了。”
林岚也极生气她这般不知悔改,冷笑道,“我家丰收,是因为我和我娘吃了辛苦,还是因为我爹在天之灵看不过去,不想我们娘三个饿死,所以才得了丰收,怎么就同你家有牵连了,你家一不养猪,二不养牛,哪里来的粪肥?”
王林媳妇脸色涨红,还想辩解,林岚却嫌烦了,冲着里正和族老们行了礼,说道,“各位长辈,拿贼拿脏,王家婶子既然坚持认为这些包谷是她该得的,她有资格从我家院子里偷出去,那这事说不得就要进城打官司,她到底是贼,还是应得的,都交给府衙里的官老爷评判吧。”
里正和族老们脸色都是一变,若是经了官,他们大王庄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村里出了个贼妇,这绝对是好说不好听的事儿啊,若是说这话的是旁人,管她有没有理,他们早就训斥开了,可是林岚结了官亲,他们不好开罪,一时就僵持在这里了。
王林媳妇儿没想到林岚还要进城打官司,她是彻底害怕了,一直梗着的脖子也软了下来,跪倒就哭开了,“都是一个村的,二丫头你也太狠心了,我家里有孩子有公婆,你就看在都是一村乡亲的情分上,饶了婶子这一回吧,婶子是鬼迷心窍了,婶子就是看着那包谷太好,想背些回去做种子,它就是磨面子,也比我家那瘪瘪下下的包谷好吃啊,婶子就是馋嘴了,二丫头,你…”
众人原本见她又开始哭号,心里都很是不耻,但听得她话里的“种子”二字,心头都是狠狠一动,连林九爷和里正都不例外,林家包谷早熟,又是大丰收,那包谷棒子又沉实又长,太馋人了,若是真能换些回来做明年的种子,说不定秋时也能结出这样的好粮食呢。就是长不得这般好,起码也比他们家里这些憋包谷粒子好啊。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林岚姐弟的眼神就更热烈了,有那忍耐不住的已经四下议论开了。
林岚听了,心下盘算半晌,家里一亩半的包谷,虽说是丰收,但也就能拨下一千斤的包谷粒子,全村四十几户人家,也够每家分上二十斤的,若是等里正和族老开口要求再答应,就落了下乘,莫不如自己先提出来,村里人也多承一份人情儿。
“提起种子,我才想起来,昨晚我娘还说,村里就我家的包谷早熟长成了,若是到时候有乡亲要换些种子,我们一家就少留些口粮,尽量给乡亲们都换了,可是今日还没等晒干呢,就被王家婶子偷了,真是太可恨了,抓到她的时候,她只背了一袋子,我也没来的及查验家里丢了多少,谁知道她偷几趟了?”
众人一听这话,齐齐换了笑脸儿,这个说,“诚嫂子读过书,就是明理,啥时候都记得乡亲们。”
“可不是,我家就犯愁明年没种子呢,这可太好了,二丫头,叔先说一声,换个五十斤啊。”
“五十斤?你家就两亩地,二十斤就够了,你抢那么多干啥,也不留点儿给别家!”
族老们见众人马上就要吵闹起来,重重咳了几声,那几个声音最高的红了脸,尴尬的挠挠头,不敢再出声了,里正这才说道,“诚子媳妇是个明理的,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以后大伙记着这份情,能帮就多帮帮。另外,换种子一事,怎么也要给诚子家留些口粮,大伙都按自家多少田,一斤半包谷换一斤种子,不许贪多,若有起了歪心思的,可别怪大伙儿戳他脊梁骨。”
众人皆点头,里正又道,“至于王林媳妇偷粮这事,说起来也是咱们庄里的丑事,真闹到衙门去,丢得是整个大王庄的脸面,林九老弟和二丫头卖个脸面给老头子,就别送官了,让庄里处置可好?”
第四十五章 恶客
里正一边说,一边起身就要行礼,林九爷马上就扶了他道,“里正老哥客套了,其实谁也不愿意进城打官司,毕竟是一个村里住着,可这王林媳妇太过无礼,先前就硬是把诚子家的肥田换走了,还帮着他家孩子打过小三儿,上次那流言,她也没少在村里撺掇,这回可倒好,又偷上门了,她怎么就和诚子一家孤儿寡母过不去呢,这次若是不给她些教训,以后还不定怎么欺负人呢,所以,二丫头这才恼怒,要送她去府衙。”
里正被说得老脸通红,狠狠心,点头说道,“咱们庄里这次一定给诚子一家公道,按照族规,王林媳妇杖责十下,以后但凡诚子家的事,她有一点儿使坏的地方,哪怕说句坏话,我都做主替王林休了她。二丫头看这般处置可好?”
“阑儿自然是听里正爷爷和九爷爷的话,若不是王家婶子一而在,再而三的欺负上我家门,我们也不愿意伤了乡亲们的和气,今日众位乡亲就帮我们一家做个见证,若是王家婶子再犯,可就不能这般轻轻放过了。”
林九爷也道,“二丫头说的对,看在同村的情分上,就给她个改过的机会吧。”
里正听了这话,又道了谢,这才命人去王林家搜贼赃,果然又拎了一篮子包谷回来,众人看向王林媳妇的眼神更是鄙夷,因为这包谷现在已经不是林家的粮食,而是全村人的种子了!
宗祠开了大门。王林媳妇哆嗦着身子,可怜巴巴望着自家婆婆和几个妯娌,眼里满是乞求之意,可惜她平日做人太失败,根本没人愿意给她求情。更何况这还是族老和里正的决定。
王林媳妇趴在长条凳上。嘴里塞了布巾。里正不知是有意要林家消气,还是为了给林九爷抬面子,吩咐了林老二和老三动手。林九爷也不傻,投桃报李,立刻说道,“一个妇道人家,给她留几分颜面,就别剥衣裤了。”
若是不剥衣裤,顶多受个皮肉伤。动不了骨头。里正自然说好,众人也都道林九爷仁义。
林老二和老三也不客气,用了十分力气。噼里啪啦打的王林媳妇哭爹喊娘,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王家两个妯娌,一脸嫌恶的扶了她回家去了。
里正又嘱咐了众人准备好自家的包谷。一定要晒干了,再去林家换种子,这才让大伙散了。
晚上刘氏回来,听得林岚详细说了一遍,点头赞道,“还是我闺女聪明,咱们住在这庄子里,虽说有任家做靠山,但今年遭了灾,大伙都指望明年呢,若是不换种子,可就犯了众怒了。今日你大婶子也同我说这事儿了,我也答应了。”
“娘说的是。”林岚想起今日王林媳妇的凄惨模样,笑道,“以后那条恶狗可再也不敢招惹咱家了。”
刘氏伸手指点了点女儿的脑门儿,“女孩子说话不能这般粗俗。”
“是,娘。”林岚吐吐舌头,俏皮可爱,惹得刘氏笑起来,林夕在一旁习字,扔下笔凑过来,趴在娘怀里央求道,“娘,咱家铺子开了好几日了,我都没去看过呢,明日学里先生有事,放我们一日假,娘带我去吧。”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你去了,咱家就没人照料了,花窖怎么办,院子里的包谷怎么办?你乖乖看家,等晚上娘回来给你拿好吃的啊。”刘氏哄着小儿子,在她心里,她和女儿为了银钱沾了商贾之事也就罢了,儿子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怎能染上铜臭。
林岚却不这么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样的读法,最后只能读出个书呆子,她的弟弟将来若是做官,学问排第二,人情世故可是要排第一,去铺子里走走,接触一下各色人等,对他有好处。
“娘,经了今日这事,咱家就是大开院门,也没人敢进来偷东西,更何况院子里的包谷是全村人的种子,大伙儿都怕别人占了先,恐怕都盯着呢,不必三儿时时在家看管着,不如上午让他在家读书习字,下午就去铺子里走走,晚上一起回来就是了。”
刘氏还是不同意,“那花窖里的炉子…”
“没事,娘,多添两根木头就够烧到咱们回来了。”
刘氏无奈,只得点头,“好吧,上午要写出十篇大字,下午才可以出门。”
“是,娘。”林夕简直乐疯了,小鸡啄米般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就抱住了林岚,“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林岚伸手呵着弟弟的痒,姐弟两个闹成一团。
老天爷极是成全人,第二日天气也不错,刘氏把院子里的包谷翻了个儿,林岚送了五小去花窖,顺手平整了几下没了花苗,显得光秃秃的木池子,琢磨着,晚上回来种些什么菜。
林夕送了姐姐和娘亲出门,就坐在桌前写大子,不时跑出去看看花窖炉子,最重要的是看看天色,盼着太阳快快升到正中,他就可以去铺子里了。
狗剩儿左等右等不见林夕出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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