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萱也吓了一跳,刚才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晕过去了?湘王皱眉道:“喂,醒醒醒醒!”
许少卿一动不动,看来当真是喝大了。湘王恨恨地道:“往日里不是挺有酒量的么,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你起来,起来!”
湘王说着,不停捶着许少卿的肩膀,只差没跳上去踹他两脚。
七皇子突然上前,将他拦住,笑道:“算啦,往日里你怎么折腾他都行,没瞧见——”说完,抬了抬下巴,含笑瞥了一眼玉萱。
湘王这才发现玉萱站在这里,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韩——韩姑娘也在啊。”说完,看了一眼许少卿,装模作样地道:“少卿,咳,喝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在媳妇面前如此“虐待”人家老公,还真是够丢脸的。
直到众皇子们一窝蜂似地消失,玉萱看着地上的许少卿,为难起来,刚才还说不喝呢,好么,才一会儿就死过去了。
玉萱吃力地将许少卿扶起来,尝试着走了两步。平日里看他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这么沉。不一会儿,玉萱的胳膊已抖了起来,只好先将他放到一旁,不住喘气。
王府里自有负责接送宾客的护卫,见许少卿喝醉了,便迎上来道:“姑娘,三爷醉了,小的们抬他过去吧。”
玉萱如获大赦,擦了擦汗道:“如此多谢了!”
小厮们办事十分麻利,没一会儿,便备好了马车,合力将许少卿抬到车上,许少卿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得倒还舒服。
玉萱见他一脸享受,暗自腹诽,好你个许少卿,你到是睡得舒服,到我烂摊子交给我了!
玉萱上了车,吩咐车夫前往紫园。许少卿身量修长,这马车对他来说,有些狭窄,玉萱怕他难受,伸手将他的头抬起,放在自己腿上,摆好了姿势,自语道:“怎么脑袋也这么沉?”
话音刚落,只见许少卿突然睁开眼睛,含笑望着她,玉萱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许少卿猛地抬头,温热的嘴唇贴在了玉萱的唇上。
双唇相碰,许少卿只觉浑身血液沸腾,那压抑了太久的感情喷薄而出,他坐起身,搂住玉萱的腰,深深吻了下去。
他的吻不似萧祤的霸道,而是绵密深长,铺天盖地的落下,几乎要将玉萱吞没。玉萱有些惊慌,本能地想推开他,可是身上软软的,怎样也使不出力气。
也不知吻了多久,许少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抵着玉萱的额头,不住喘气,绝美的凤目中满是欢喜。玉萱经不住这样灼热的目光,心中嘭嘭乱跳,避开他的眼睛,“好啊,原来你没醉。”
许少卿声音嘶哑,柔声道:“我醉了,玉萱,我是真的醉了。”他说完,猿臂勒住玉萱,将她搂进胸膛,将脸埋在她柔软的发丝里,“玉萱,你可愿与我相好?”
上次对她说这番话,许少卿是带着一丝不甘,一丝恼火,而这一次,却是情之使然,亦是他心中埋藏已久的殷殷期盼。
玉萱心里忽然生出一缕甜蜜,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她,这一句“愿意”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咬着嘴唇,晶莹的杏目里波光闪烁,脉脉含情。许少卿看到这双眼睛,如何还不明白,他欣喜若狂,忍不住大笑起来,玉萱害羞斥道:“不许笑。”
许少卿听话地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坐起身,头枕双手,靠在车厢上,“玉萱,你说这个月好,还是下个月好?”
“什么这个月下个月?”玉萱一时没反应过来。
“成亲的日子呀……”许少卿靠近她几分,“是这个月呢,还是下个月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落在她微肿的嘴唇上,心中一跳,忍不住又想吻下去。
玉萱吓了一跳,现在嘴唇还又麻又疼呢,她躲得老远,“谁说要跟你成亲了,什么这个月下个月的!”
玉萱不知为何口不对心了起来,她知道这门亲事是皇上做主的,想躲也躲不开,而且,现在的她,似乎也没那么想躲。
许少卿拧着眉,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不想跟我成亲?”
“不想!”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
“那我就……”许少卿一把抱住她的腰,“强抢民女!”
第七十章
三日之后,欧阳晔彻底查清了林文渊一案,呈报入宫。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惩办了霍名启,革去其典狱司掌使一职,七日后处斩。工部侍郎张绍成,以权谋私,致使益阳水患,罪不可恕,刺青双面,发配金州。皇上念及霍名启老迈,特赦免家眷死罪,长子霍江勋、次子霍江奎流放岭南,永不得入京,其余各女眷皆充入掖庭为奴。
随着霍名启的倒台,尚书左仆射蔡仲被罢黜,待罪家中。太子被禁足东宫,潜心思过,皇后娘娘亦被雪藏多日,后位岌岌可危。
朝堂之内,风起云涌,而九月的紫园,正享受着它暴风雨前的宁静。
玉萱两手托腮,呆呆看着窗外。香铺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每日里进账丰足,无需多费心。她终日无所事事,反觉得无聊了起来。
晌午过后,明月送来了冰镇的酸梅汤,供玉萱解暑。这会儿再见明月,玉萱总觉得尴尬,毕竟她的角色变了,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玉萱知道明月是许少卿的“屋里人”,自幼贴身服侍,难免会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想到这层,她心里就酸溜溜的。可她与明月素日交好,若拿出做上的威严,将她打发出去,未免太过无情,何况,她还真不知道许少卿离了明月能不能活,毕竟他连衣裳都不会自己穿呢。
玉萱叹了口气,又想起灵素夫人的话,在这个时代生存,最重要的是遵守这个时代的法则。可是前两天想起这话,还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这会儿被爱情冲昏头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玉萱喝了酸梅汤,暑热褪尽,从骨子里感到清凉舒爽,她靠在美人榻上,轻轻摇着团扇纳凉。许少卿在窗边另种了许多芭蕉,浓密翠绿,只看着,便觉得十分惬意。
明月也感觉自打萧世子大婚后,玉萱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竟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似的。她心里有些纳闷,因而更恭肃谨慎了起来,绿萼想不到的,她都替绿萼想到。让玉萱想起自己的小心眼,反到有点自责。
明月收拾了杯碗,正要退下,忽见外头的小丫头们急匆匆的进来,附耳说了几句。明月点了点头,回身对玉萱道:“姑娘,有贵客到咱们府上来了。”
“贵客?”玉萱双目微张,自从皇上亲口赞美她“温婉灵秀”,又亲口许诺了她和许少卿的婚事,每日里拜帖登门的也不少,却从没见明月这样凝重,不禁问道:“说名字了么?是谁?”
明月微一沉吟,“是武宁侯。”
玉萱一惊,敛衣起身,“绿萼,去打盆水服侍我梳洗。”
玉萱穿得整整齐齐,行至正厅。只见一男一女端坐厅中,男的年逾不惑,挺拔轩昂,气质儒雅。女的锦衣乌发,华贵端庄,气韵动人。
这二人正是武宁侯与周氏。
玉萱不知他二人为何突然造访,有些惊讶。纵然她曾经对武宁侯、对周氏充满了恨意,如今再见,一切却都淡了。
以无为而为,以不争而争,未尝不能看到一个新景象。若是睚眦必报,总想将别人逼入死路,自己的路也会越走越窄。
“父侯今日怎有时间过来?”玉萱笑盈盈的,向武宁侯行礼。
武宁侯脸色一直沉着,看到玉萱眉开眼笑,也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的伤可好了?为父今日是来瞧瞧你。”
玉萱的伤早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这会儿才想起来瞧她?想不到武宁侯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玉萱有些想笑,“已经好了,劳父侯记挂。”说完,又赶忙吩咐小丫头,去沏茶并拿了上好的茶点来。
今日登门,最尴尬的莫过于周氏,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她以为已经被逼入死路的三姑娘,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不仅如此,还成了继灵素夫人之后,被皇上御口亲赞的第一才女。
玉萱见了她,心里忽然想起件事儿来,她转了转眼珠,低头对小丫头吩咐了一句。没一会儿,只听门口脚步声动,又走进一个人来。
玉萱笑道:“绿萼,还不快过来见过太太?”
绿萼进了门,见到周氏,大吃一惊,赶忙又回过了神,附身道:“奴婢参见太太。”说完,上前为周氏斟茶。
周氏见了绿萼,当真吃惊不小,这丫头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她怎么不知道?玉萱竟能不声不响从她府里带出个人来,这还了得?
玉萱故意不看她吃惊之状,笑道:“这里的茶都是自家茶园种的,自然比不上侯府。父侯和太太还吃得惯么?”
周氏也忙回过神,“倒比家里的还新鲜些,三丫头果然有心了。”
玉萱含笑颔首,没有接话。屋中静默了一瞬,气氛也尴尬了起来。
武宁侯锁眉沉默,似在措辞,半晌,才开口道:“玉萱,往日是为父的不是,让你受苦了!”
玉萱面色平淡,心中也是一般。换了往日的她,定要盛气凌人,将周氏好好数落一番。她被靖王妃冤枉、被霍名启欺负的时候,你们没挺身而出,反而落井下石,将她赶出侯府,这会子她苦尽甘来,反过来又要重归旧好,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可今时今日的她,看淡了这一切,锦上添花人人都喜,雪中送炭能有几个?
玉萱亲自斟了杯茶,起身递到武宁侯面前,“父侯言重了。”
玉萱只说了这五个字,便点到为止。她并没有承诺就这样原谅武宁侯,也没有再怨恨他。是非黑白,她相信武宁侯清楚。这一次,她对武宁侯雪中送炭,将来日子,他们来日方长。
武宁侯接过茶杯,有些不是滋味,周氏忙笑道:“好了好了,我就说么,俩父女,哪有隔夜仇?”
“哦?”玉萱抬眼,“那么两母女呢?”
周氏一窒,不觉从心底渗出一股寒意。她知道往日里自己对玉萱太过绝情,而今她翻了身,难保不会记恨自己。
周氏的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玉萱又接口道:“自然也没有了。只要这仇,不要今儿去了,明儿又来了才好。”
玉萱厌了,她不想和周氏一般见识,可她也要提醒周氏,别再玩什么猫腻。世上万事,并非一切都能如你算计,总有那么点意外,叫你机关算尽,反而累了性命。
周氏望着她的眼睛,只觉那双瞳仁那样美丽,又那样澄澈,仿佛一面镜子,穿透人心。周氏有些惊慌,强笑道:“三丫头真会说笑。”
玉萱重新斟了杯茶,站起身,娉娉袅袅送到周氏面前,“是呀,玉萱只是说笑而已,太太别见怪就好。”
周氏见她这般,蓦地松了口气,双手接过茶杯,尴尬地赔笑两声。
武宁侯见她这样不计前嫌,自责又深了一分,他温言道:“玉萱,你既是我韩家的人,没有总住在外边的道理,不如跟为父回府去吧。往日欠你们母女的,定要好好补偿。”
玉萱想起林氏,心中有些酸涩,垂眸道:“算了,女儿在这里住的还算习惯,况且每日里还要去照看城东的两间香铺,这里路程近,到底方便些。”
武宁侯眉心微蹙,只当她心中还有芥蒂,可见她光风霁月,笑容纯和,却又不像,一时有些揣摩不透,“两日前,威烈侯到我府上提亲,你们这门亲事是皇上订的,还是早日完婚为好。你住在这里,如何接亲呢?”
玉萱十分吃惊,想不到许少卿这么快就把事儿办了。她有些羞涩,有些甜蜜,嘴角不禁勾了起来,武宁侯又道:“你若想住在这里,为父也不强求,只是成亲前的几日,还是要搬回府上来。”
玉萱明白,假如许少卿来紫园接亲,那些去武宁侯府道贺的宾客们该何去何从?到时不仅是武宁侯没脸,恐怕周氏也跟要被人说闲话了。
玉萱有些想笑,强忍着道:“父侯放心,玉萱知道了。”
武宁侯见她答应,心中一喜,又道:“你的房子我已命人整理出来,若哪日住得厌了,随时可以搬回去。沁芳桥后的两处小园已经打通,以后你若想见你母亲,也可方便些。”
玉萱心中暗叹,这武宁侯为了接自己回去,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含笑道:“父侯费心了。”
武宁侯见事情已经交代清楚,心口的大石也终于落下,便起身告辞,玉萱留二人用饭,被武宁侯婉拒。便吩咐下人备好马车,亲自到门外,目送武宁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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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二人,玉萱心里无比的轻松,她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继续靠在美人榻上晒太阳。她今日叫绿萼亲自给周氏奉茶,虽然什么都没说,恐怕苏嬷嬷也要有麻烦了。
哎,谁叫你太过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