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和他们签了三年的契约,出的价格都比我们高上不少。”
夏桑顿时没了话说,黄家签了三年,就算是给了长期的保障,他也知道,丝绸和瓷器的利益丰厚,让出些给窑场和纺户也是有赚的,但是多少年了两家都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他也没有防着这一手。
“都怪我走的匆忙,先去码头看看吧。”夏桑忧心匆匆地说道,然后又转身朝着王诩道:“邵牧也同去看看吧。”
王诩点点头,他明白刚才横老七看他的那眼是什么意思,当时他病重在床,夏陆定然是招夏家几子回来商讨对策,所以才给黄礼留下了可趁之机。
二人上了马车,横老七驾着马朝着码头飞奔而去。
到了码头,王诩和夏桑看着自家的船纲空空荡荡地停在码头边,心中说不出的酸楚。王诩从夏淮那里知道,船纲来去一次,必要满载着货物,不然空船来往是要耗费大量钱财的。
“王公子!王公子!”
两句呼喊唤醒了愣着的王诩,他朝着声音看去,原来是苗阖和丁强二人。
“苗兄,丁强,一路辛苦了。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苗阖拍着厚实的胸脯道:“满载而归,王公子你不知道,虽然木棉难以纺织,但是荆湖、福建、两广的土地贫瘠,农户收入有限,所以只能种些木棉这种耗费人力的东西,毕竟棉织品卖得很贵。”
“哦,你们带的钱够使吗?”
苗阖笑道:“贵的木棉的纺织成的东西,木棉采摘和种植起来很容易,所以只买木棉就很便宜。”
“十万贯用得七七八八,还剩下一万多贯钱。”丁强虽不善言辞,但头脑却不笨,他知道王诩走之前把钱交给他而不给苗阖管是对苗阖有防范之心的意思,说以听苗阖说到钱,他立刻开口接过话头。
“剩下的钱你二人分了吧,不用再报细账了。”王诩慷慨地一挥手道。他清楚苗阖是爱财的,自己要用他,就必须要给他点甜头,而丁强和他虽是一同隐匿过通缉犯的“战友”,但也得赏罚分明。
看着几艘大船上的装袋的木棉,王诩忽然想到一个扭转局面的办法。
“夏桑,一般我们的货物到码头卸下之后,放在哪里?”王诩问道。
“城东有个储仓,一般是放在那。”
王诩问道:“如今北来的船纲没有装载货物,能不能先用来放木棉。”
夏桑笑道:“邵牧哪里的话,当然可以。”夏桑回来之时,其父夏陆便告诉了他,王夏分家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目前夏家的一切事实上还是王诩的,所以,若王诩有何要求,须得尽力满足。夏桑知道这些话是不能当着众人明说的,是故也只能简单地答应了王诩。
“丁强,苗兄麻烦二位帮忙卸货,然后运到城东的储仓。”
二人应诺之后,便招呼着船工,开始卸货。
王诩对夏桑说道:“咱们先去看看。”
夏桑和王诩上了马车,王诩吩咐着马车慢行,然后才问道:“邵牧记得你曾说过,丝绸和瓷器的生意,一般是从北方产地装货,然后再运销其他地方?”
夏桑点头道:“是这样的,但是自从老爷西去,邵牧你病重之后,爹就吩咐我们四人,将手上的生意尽快理清,不要再在北方四处奔波做买卖了,尽快回杭州来。”
见王诩面露疑惑,夏桑知晓必须要给王诩解释清楚,否则嫌隙一生,以后恐怕难以解释的清楚了,而且顾忌着任远的关系,这话爹是不好说的,只能自己说。
“按照爹的想法,若邵牧你也西去。王家便无后了,但是王老爷对我们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有知遇之恩。所以,爹想招我们回来,在东南找寻挨着王老爷祖上的分支或是本家,来继承王家的家业。一来也勉强算是王家祖产有了传承,二来也免得我们夏家背负了骂名。”
顿了顿,夏桑又道:“我大哥为人性情忠良耿直,是个装不住话的人。我三弟又是贪玩的秉性,若是告诉了他,难免会说漏了出来。任远,想必邵牧也知道了。但是哪想我和夏淮还在路上,爹还未来得及说出他的初衷,邵牧就痊愈了。而任远却会错了爹的意,执意和你为难,爹也只能将原来的计划告诉了我而已,希望我能调和大哥、任远和你的关系。”
末了,夏桑又补上了一句,“任远其实也是被我爹捡来的孤儿,希望邵牧你能理解爹的苦衷。”
王诩终于知道了为何夏陆会不顾生意买卖招回他们几人,而自己却为了证明自己和对付黄礼,坏了夏陆的晚节,想起那夜夏陆说的‘后主莫如刘禅’王诩不禁眼眶湿润。
沉默半响,王诩稳定了心情,开口道:“如今头等大事,还是要先对付黄礼。”
“邵牧有什么主意?”
王诩诡秘地一笑,靠近夏桑说道:“木棉制品应其纺织不易,所以较为贵重,但如果此次运回来的木棉全部纺成棉织品。那么市面上的棉织品势必会受到冲击,导致价格大幅度下跌。”
“邵牧的意思是?”夏桑不解地问道。
王诩并不急于回答,又说道:“我在酒坊场所赚净利是五十六万贯,买木棉用掉了十万贯,扩建书院和买书院要用的马匹之类的什物用掉了二十五万贯,报社的收入只能维系书院的开销,所以没有进账。目前还剩二十一万贯了,夏彦那边因为要做票号,所以铜钱不能轻易动用。夏桑你能拿出多少?”
“北方的生意被黄礼抢了去,眼下至多只有七万多贯,邵牧你要做什么?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夏桑清楚,除开管着总账的爹以外,他们兄弟四人就属老大和任远最有钱,王诩说不能问老大要,任远就更不可能了,夏淮是从来一身轻的家伙当然也没钱。
“嘶…如果邵牧实在急于用钱,不如我去找爹爹商量一下。”夏桑提议道,他知道王诩现在不便进出夏家。
王诩点头道:“邵牧在此多谢了。”其实王诩早就想知道他王家有多少财产,但是这种话又怎么好意思问得出口。
“应该有几百万贯之数,只是,邵牧你要那么多钱有何用?”夏桑奇道。
“尽量多地购买市面上的丝绸布帛,锦缎毛纱。”
夏桑终于回过味来,说道:“囤积这些东西,一旦棉织品大量出现,棉织品就会大幅度降低价格。而原本比起丝绸和粗麻更加保暖和舒适的棉织品,现在有了价格方面的优势,必然会受到老百姓的欢迎。只是……如此一来,丝绸和粗麻都会受到影响,为何邵牧准备大量购进?”
王诩笑答:“夏桑你刚才也说了,会受到老百姓的欢迎,但是富人们、官老爷们和商贾们也会穿着和普通老百姓一样的棉织品吗?大宋向来奢侈成风,豪商巨贾一掷千金,屋舍雕梁画栋,染银涂金。”
“据我所知,黄礼那一身,便不下万贯,夏桑的浑身上下想必也在千贯左右吧?”
原本理所当然的事,被王诩点破,夏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北方久居的他,对于奢华的攀比要理性得多,他也不得不承认王诩说的是事实。
王诩继续说道:“我要做的,不仅是能让一般百姓穿得起,穿得暖,还要让富商豪贾们穿得好,穿得体面。将棉织品价格压低,让普通百姓受惠,抬升丝绸织品的价格,让达官贵人们有脸面。”
“我要将丝绸这种日常用品做成奢侈品,让它成为有高附加值的东西。丝绸织品的价格越高,和棉织品价格拉得越开。有钱有权的人们将会是越喜欢,越是穿着贵的衣衫,他们会越觉得高高在上。既然富人们喜欢攀比,喜欢奢华,那我王诩就成全他们。”对奢侈品牌的追逐和消费的心理在宋朝的这些有钱人这里,也是一样的。
“什么…奢侈……什么高什么值?”夏桑只听懂了后半句话,前面的话听得云里雾里。
王诩笑笑道:“总之,邵牧的意思就是,虽然棉织品出现之后,会短暂地影响丝绸织品的价格,但是绝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相反在之后,会刺激丝绸织品的价格上涨。”
久于商场打拼的夏桑细细一想,不得不承认王诩的话很有道理,就拿他自己来说,让他和一般百姓穿得一样,他是万万不肯的,更何况那些达官贵人们。
“只是这样,应该伤不深黄礼,邵牧还有一个办法。”王诩凝视着虚空说道。
夏桑已经被王诩的经商头脑完全折服,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以物易物……”王诩喃喃道,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里形成。
第六十七章 签订契约
黄礼此刻正坐在家中盘算着再过几天就要出坊场的秋季小酒将会给他带来何等客观的利润,而从夏家手里抢来的货物,也是将储丰仓堆得满满的。
正在黄礼惬意的时候,丫鬟走进来道:“少爷,任远任公子来了。”
“快,快,快请他进来。”黄礼急忙吩咐道。对于任远这个轮廓鲜明,面带英气的人,黄礼是很有好感的,而且,经过几次宴饮,他发现任远对王诩也很是轻视不满,所以这就更让黄礼高兴了。
任远昂首迈入前厅,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拱手道:“才几日不见,黄公子手段却是越发地高明了。”
黄礼自然知道任远说的是夏桑一事,靠近任远,舔脸道:“任兄,生意归生意,莫要伤了我们之间的情谊才是。”说着,便想要伸手去拉任远。
任远负手昂头,避开黄礼道:“好,既然黄公子说起生意,那么前事不提,我们就说生意。”
“甚好,甚好。先坐下,坐下说。”黄礼一招没有得逞,殷勤地让任远坐下道。
“北方的事也就不提了。我二哥说了,他手里还有些棉织品,正从南方运往杭州,他想拿棉织品和黄公子换些丝绸布帛,不知黄公子意下如何?”任远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他和黄礼关系虽好,但也只限于酒肉。如今这厮抢了自家的生意,二哥还要和他做买卖,要不是爹劝告他不要伤了两家和气,以大局为重,他是绝对不会来这一趟的。
“换?为何不买呢?”黄礼奇道。
“我大哥如今在做钱庄的生意,需要铜钱,所以我二哥才只能换黄公子的货。”任远将后面一句话说的极重。
黄礼听了讪讪地一笑道:“既然任兄开口,夏公子有多少棉织品,我就换给他多少丝绸织品,任兄尽管放心。”说着,黄礼试探着伸手,想要去摸任远的手。
任远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躲开黄礼道:“我二哥说了,别人可以做小人。他不会,能换多少,按市面上的价格算,不会占黄公子半点便宜的。”
“那是当然。”黄礼出手未遂,只得讪讪地缩回手来。
得了黄礼的准信,任远也不愿久待,放下茶杯起身道:“明日我二哥就会带官府的人来做公正,咱们先签个契约,以免像北方的生意一样,被歹人半路劫了。黄公子你说呢?”
“任兄如何说,黄某就如何做。”黄礼也随着起身,靠近任远媚笑道。→文¤人··书·¤·屋←
“希望黄公子不要食言,在下告辞。”任远说完,不想在黄家多待片刻,一挥衣袖,便大步迈出了门。
黄礼看着任远的背影,冷冷地笑道:“我不仅要收了夏家的财,还要收了你任远的人。”
不出三天,一摞提前签好的以棉换绸的契约就摆在了王诩面前,看着官府公正的印记,王诩不得不佩服任远的办事能力。
“邵牧,能签的大商人和纺户都签了,我们的绸缎庄也开始用钱在收绸缎了。”夏桑说道。
“多谢了,任远还不知道是我出的主意?”王诩问道。
夏桑明白他的担心,说道:“当然不知,不然他也不会办得那么妥帖。”
“邵牧,你若能真的打败黄家,任远就该心服了。他这人,你高他一点不行,要高得他追不上你,他才会服你。”
王诩笑笑,也不答话,他自然知道任远的能力,他何尝不想将其收为己用。
“目前木棉有很多吗?”王诩捏着一摞契约道。
“邵牧不用担心,任远做事心思很细,自然不会为了些小利多签契约,所有的木棉都转到了草市的纺庄里,苗阖和丁花已经开始指导女工们纺织了。”夏桑说道。
王诩默默地一张张地翻看契约,然后将他们分成两堆。然后将其中的一堆递给夏桑道:“换货的时候,给这些纺户们铜钱补偿,按照现在的棉织品的价格补足。”
夏桑不解地接过一看,这些契约都是些小商人和小纺户们的契约,他顿时明白了王诩的话。不由得说道:“老爷在时,经常告诫我们做生意做买卖要将求一个‘仁’字,没想到还是邵牧你做的最好。”
王诩只是笑着点头,其实他心里知道,小商人小商贩和一般的手工业者大量的存在才能最大程度地维持社会稳定推动社会的进步,而简单粗暴的垄断只能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势必带来灾祸。
“对了,还有件事。”王诩忽然想到了自己在酒坛和酒壶上打上的记号。
“能不能给每匹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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