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儿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有些颤抖地接过凤钗,一直看着王诩的表情,却见他还是面若沉水,并无其他意思,长于察颜观色的苏槿儿即便是心中万般的不情愿,也只得承认王诩没有其他的企图,而很有可能是在暗示,当初承诺她全权交予她负责的事不会变,这也意味着他们今后长时间不能再见面了。
见苏槿儿收下凤钗,王诩笑着道:“珊阑兄,邵牧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王诩出了金饰铺的门,朝着家里走去,而身后的马车也一如既往地跟了上来。
目送着王诩离开,苏槿儿狠狠地捏了一下手中的凤钗,眉目一转,一个计策涌上心头,暗喜道:“王诩,既然凤钗都送了,其他的就由不得你了。”
第六十五章 江湖事
珍贵的沉香四溢在大堂内,黄礼翘着花锦鞋,悠悠然地端着青花品着新茶,这几日的派出去盯梢的人传来的消息,对他俱是有利的,大傻蛋王诩依旧醉心于他的书院,离开了家便是书院,出了书院便是回家,偶有去闹市上瞎晃一圈。不过让黄礼最为高兴的便是从金饰铺的掌柜那里,知道了王诩竟然也有断袖之癖,心中不禁窃喜,难怪只娶了一个丫鬟,当着外人还有做个人样,还上演什么救妻的闹剧。
“禀少爷,白二爷在外面候着。”丫鬟禀报道。
“快请二爷进来。”黄礼整整衣衫,笑盈盈地站起身来,料想自己之前安排的事应该妥当了。
“黄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一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罩着一件不太合身的锦袍,昂首走了进来,声如洪钟传得老远。
黄礼笑着拱拱手道:“明义可是好得很,不知二爷如何?”
白二爷抱拳道:“与黄公子做生意,岂有不好之理?”
“二爷客气了,请坐吧。”
二人落座后,白二爷翘起二郎腿扬眉道:“北方的货到码头了,正在往储丰仓搬,黄公子可要去看看?”
黄礼轻弹兰花指道:“白二爷办事,明义放心,就不必看了。”
“容白某多一句嘴,黄公子把原本王家在北方订的那么多丝绸和瓷器买了过来,不怕王家翻脸吗?”白二爷试探地问。
其实,作为行商的白天南一进城便将杭州城近些时候发生的事情打听个一清二楚,毕竟对行商而言,消息是最重要的东西,它不仅能反映前些时候的情况,更能透露未来的商机。只是隔着几个月或是更久之前的事,便不甚了解了。
黄礼蔑笑,脸上露出憎恶的神色道:“白二爷是许久没来杭州城了,现在可没什么王家了。”
白二爷眉头一凝,奇道:“王家财力雄厚,人脉甚广,难道就这么快没落了?”他心里也嘀咕着,若黄礼所言是真,那恐怕也是他敢下手的原因。
“哼,话是不错,但怪就怪王家出了个不孝的废物。把家业败得精光。”黄礼冷冷地说道。
“黄公子说的可是王诩?白某离开杭州之时,听说王家正在为他求医问药,如今病好了?”白天南有些奇怪,这一去许久,不想杭州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命倒是保住了,家却败光了,捡回来那么一个劳什子命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清净。哎,被人家夏家父子架空了,现在被扫地出门,恐怕再过些时候连杭州城都呆不下去了。”黄礼故作惋惜地摇头,言语中却不乏幸灾乐祸。
白天南面上不置可否,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原本派手下李定山买扑两浙酒坊场,为了扩大自己的生意买卖,但不想却被王诩半道上给劫了。从李定山那里传来的消息来看,王诩绝不像黄礼所说的那样不堪,而且夏家至少还有夏彦站在王诩那边。前几个月王诩弄出的那个钱庄票号,更是让他刮目相看,他甚至想要和王诩合作,借鉴这种形式,组织起更多的游散的商人,扩大行商会的势力。
“江南四大家之名早就不复存在了,没了王家。收拾他夏家也就不用在顾这顾那了。”黄礼高傲的说道,仿佛是在提前宣誓胜利,丝毫不知白天南心中所想。
“白某听说夏家的几个公子都从北方赶回来了。”白天南话没说满,言下之意便是你黄礼趁着别人夏家兄弟不在北方的当口,打压别人生意,不仅于礼不合,恐怕到时候夏家察觉过来你也不会好受。
黄礼也明白二爷话中的提醒之意,只是冷道:“夏彦榆木脑袋一个,墨守成规,放利小心谨慎,钱庄迟早得被他带垮。夏桑与其说是一个商人,还不如说是一个匠人,做瓷染布的事比谁都上心。至于夏淮嘛,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成天天南地北地跑。唯一值让我看得上眼的,只有那夏老鬼和任远。”
“哎,王老爷在时对夏老鬼不薄,现在他把王诩赶出门,做了亏心事,迟早要招报应的。任远嘛,算是明珠暗投了,若以后吃掉了夏家,我会考虑收拢他的。”黄礼笑着说到,自觉胜券在握的他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白天南笑笑,也不说话,他对黄礼的话却不敢苟同,和江南四大家长期打交道的他,对夏家的人有自己的了解。而且在他看来,王老爷的识人之术乃是冠绝四大家之首,他绝不相信夏家的几子会像黄礼说的那样不堪,而且自从王老爷死后,夏家的买卖和生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即便是做出了将王诩赶出家门这等丑事,他家的生意也是经营得有声有色。
“白某近日进城,发现码头有间夏家的钱庄,说是兑换什么票号的?黄公子可知?”白天南故意抛出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看看黄礼会作何反映。
黄礼没想到白天南会拿这个话来堵他,心中恼的切齿,面上去故作沉稳道:“票号一事,我也在做,而且做得比他夏彦大,到了秋季小酒出的时候,白二爷就能见分晓了。”
“那到时候白某还得向黄公子讨杯酒吃。”白天南笑着说道,心中却在暗忖,看来得让李定山谨慎行事,和王诩合作尚且能行,和他黄礼,就要看看再说了。
“没问题。”黄礼笑着道。
“白某还要赶出苏州,船纲卸了货,就得去李家装粮食北去了。”白天南起身拱手道。
听到李家,黄礼不禁想到了李家小姐,不禁撇撇嘴,客套道:“明义就不送白二爷,请二爷走好。”
“黄公子留步。”白天南迈开虎步,朝外走去,直到离开黄家大门,才不禁摇头感叹,江南四家如今王家易主;黄礼为人狂妄无礼,目空一切,做事毫无顾忌,谭管家远走四川,黄老爷留下的家业迟早必败;李家虽然明面上摆着个管家,但深知内幕的他也知晓那所谓的管家是何面目,靠着一个大家闺秀守着田产独自苦苦支撑,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接触佃户农人,数年下来,在礼教甚严的江浙一带还落下了不好的名声,为人讥笑;陈家面海靠山,虽然是四家中最强一个,但是两子志向均不在其父业上,后继无人。
走到马车前,白天南一个箭步踏上马车,掀帘一看却见一个目光阴冷,面相浮肿,额高嘴薄的瘦小男子坐在车上。
“大哥,你怎么来?”白天南赶紧在狭小的车厢内勉强鞠躬道。
“二弟不必多礼,你且来看看这个。”男子将一个红色的请柬递给了白天南。
白天南接过一看,只见通红的请柬上用金粉烫着一条面目狰狞,趾高气扬的麒麟兽。
“这是?水里的?”白天南问道。
瘦小的男子并不答话,只是说道:“看看。”
白天南打开请柬迅速地看了一遍,吃惊道:“水麒麟鱼跃江要招女婿了?”
瘦小的男子冷冷一笑道:“不是招婿,是要上岸啊。”
白天南蹙着浓眉,说道:“偌大一个太湖都不够他们翻腾的?”
瘦小的男子十指并在一起,悠然道:“人心不足,何况是兽。”
“他们一上岸,岂不是就要分走我们的生意。”
“哼,我们行商会纵横南北数十载,只有是江河就有咱们的势力,咱们会怕了一条泥鳅。”瘦小的男子瞥了一眼烫金的请柬,问道:“至于这请柬…老二,你怎么看?”
白天南深思着,不敢妄言,他知道大哥乔铁虎已经身染重疾,多年来四处求医问药,却始终没有好转,浑身上下被疾病折磨得整整缩了一半。照大哥这样子下去,恐怕不久便要西去,而且帮会里也在传言说大哥准备要立新的会头。除了他白天南还有老三韦不和,而以他的直觉来看,老大似乎更喜欢和他秉性一样,心狠手辣,内心阴毒的韦不和。
白天南也不是全无手段之人,若论起心计怕是要比乔铁虎和韦不和高出不止一点半点,他始终想要带着行商会走上正轨的路子,就算不能完全脱离绿林习气,但尽量不去过多的沾染,哪怕能保持现状也是好的,毕竟行商会一大堆的人要靠做正经的买卖来养活,触犯律例的事做得多了,保不住哪天就触怒了朝廷,到时候什么都会化作乌有。
“大哥,依小弟愚见,咱们还是……”
“不去?”乔铁虎接过了白天南的话,语气硬硬地问道。
白天南硬着头皮答道:“是,一则咱们行商会是他们上岸的最大阻碍,难保他们不会对大哥出什么幺蛾子。二则,咋们还是少接触他们的好,前些日子他们和海里的碰了一下,被提点刑狱司抓了不少人。”
“哈哈哈,咳……咳。”
白天南见乔铁虎似乎病发,赶紧过去扶住他。却见乔铁虎摆手喘气道:“老二啊,大哥时日不多了,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反倒是你,做事太过谨慎,顾虑太多,你要多学学老三。”
“大哥教训得是。”白天南沉声应道,心里却不置可否。
“想吃掉我乔铁虎,怕是那条泥鳅没那么大的胃,装不下。待帮官府收了粮,咱们就去会会那只泥鳅,说不准,老子死的时候,还能捡一个水嫩嫩的小媳妇儿。”
生意上的事他白天南说了算,老大和老三基本不闻不问,只要有钱拿就行,但是这些方面,他是说不上话,更是做不了主的。
马车缓缓而行,朝着码头驶去,薄凉的秋风吹进马车,刮过白天南的粗犷的面庞,他听着乔铁虎不停的咳嗽声,在心中已经为自己的两个兄弟准备好了灵位。
第六十六章 第一个圈套
“怎么样?夏桑,这纺车还不错吧?”王诩有些自豪问夏桑道。
“邵牧真神人也,起初听大哥说及,还认为他是过于夸耀邵牧了,如今见了这纺车,夏桑才是心悦诚服。”夏桑看着呼呼直转的纺车,不无感叹道。
王诩笑着摇头道:“这回你可是说岔了,这东西还真不是我王邵牧弄出来的,是出自这位丁花姑娘之手。”
和裴健在一起待了些日子,丁花能听懂了大部分的汉话,也能说一些,听王诩如是说,丁花腼腆地一笑,摇摇头又指指王诩道:“是王公子厉害。”
三人见丁花的可爱模样虽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王诩不经意地看到了丁花身后的裴健眼神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温柔,心中一惊,暗忖道:莫不是两人长期处在一起,日久生情了,这可不妙,虽然丁花是黎族女子,不受礼节的约束,但也是结过婚的人。不知目前是裴健一人的心思,还是两情相悦,总之得想办法将两人尽快分开,不然如何给苗阖交代。
夏桑见纺车的一些活动部件出钉上了一些小木板,不解地问道:“邵牧,这是何用?”
“这个是避免了纺车的链接部件用久了之后会脱落,所以我就让裴山长想了一个办法,将他们固定了一下,能让纺车的寿命更久些。”王诩立刻就接过话头给裴健使了个眼神。
裴健会意地附和道:“确实这样。”
丁花听懂了王诩的意思,但是她觉得这些小木板可有可无,当初便给裴健说过,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还是固执地装上了,而现在见他们二人都是如是说,也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观点。
“裴山长,外面有一个小厮,说是有急事要找夏公子。”一个学生忽然敲了敲门,站在门口说道。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急急地跑了进来。
“横老七,船纲回来了?”夏桑见横老七的慌张摸样,心中不由得一紧。
“少爷,船纲是回来了,但是什么都没买到啊。”横老七苦着脸说道。
“你说什么?怎么会什么都没买到?我走的时候不是和窑场以及纺户们谈好了吗?”夏桑拉住横老七问道。
“谈是谈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夏桑有些急地扯着横老七。
横老七看了王诩一眼道:“少爷,你走得太急,太相信他们了,契约都没签,黄家出个高些的价就把他们拉过去了。”
“不可能,我们和他们做了多少年的生意了,怎么可能为了黄家的一点小利就出尔反尔?”夏桑也自然是从大哥夏彦那里知道了,黄家已经开始和他对着干了。
“黄家和他们签了三年的契约,出的价格都比我们高上不少。”
夏桑顿时没了话说,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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