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心里嘲笑完了大哥,吴汉成又忍不住朝四周一看,发现他们全是自己曾经的小兄弟,大家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个个变得更加瘦小了,看起来就是些要饭的,并且还极度营养不良。特别是老七和老九,好像得了重病,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大哥命令道:
“兄弟们,给我抢。”
说完,四五个痞棍朝他扑面而来,有的箍他的脖子,有的抱他的大腿。
吴汉成虽然只有16岁,可是身材比他的这些曾经的兄弟都要高大许多。并且,由于这两年来他餐餐有大鱼大肉吃,而他曾经的兄弟则饥一顿饱一顿,他更是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于是,他也像李大汉那样能够轻而易举地对付这些曾经的兄弟,把身子使劲一扭,就从兄弟们的死缠滥打中摆脱出来。
“狗日的,江湖改朝换代了,有钱的比打劫的更经打了。”
吴汉成很想告诉他们说自己就是吴汉成,是他们曾经的四哥,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现在已经非常嫌弃这帮人,担心一旦再认他们是自己的兄弟,现在逍遥快活的日子就到了头了。但吴汉成毕竟和这些兄弟还有点感情,他从内心里又希望这些兄弟能认出他来,叫自己一声四哥,到那时,再一笑泯恩仇,多么好的结局啊。
可是,这两年吴汉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光长高、长壮了不少,而且脸上也长了不少肉,除非和他长期相处的人,想要把他和两年前的吴汉成联系起来,还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人说女大十八变,吴汉成则是男大七十二变。
“再打,都给老子上,狠狠地揍他。”
四五个兄弟于是再一次朝吴汉成扑来,吴汉成后腿几步,然后一记扫腿,就把他们全都扫到了地上。这一招,还是吴汉成从大哥那学来的。
“哎哟——”
“狗日的,你们都太不争气了,十个逮不住一个。”
“大哥,老五、老七、老八、老九他们不是走了瘟,病重着吗?哪还有劲打架,而且,我们已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哪还有什么打架的力气。”
吴汉成非常同情自己曾经的兄弟们,两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们不光没有半点起色,相反,还混到阴沟里去了,他也庆幸那个时候离开了他们,要不然,自己也一定像他们一样,病了都没钱医,甚至都吃不饱饭。
“你们他娘的都吃屎去,看我来怎么收拾他。”
说着,大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大哥的第一刀直朝吴汉成的腹部捅去,吴汉成一晃,躲过去了。大哥迅速地收回匕首,然后朝吴汉成的右胳膊又是一刀,吴汉成将胳膊一抬,一记重拳打到了大哥的额头上。
“啊呀”一声,大哥差点栽倒在地上。被打懵了的大哥发毛了,他举起匕首上下左右不停地挥舞,使得吴汉成不敢近身。
“怕了吧?怕了就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怕,我怕你是累得没劲了吧!”吴汉成飞起一脚踢到了大哥的手腕上,匕首插进黄土地里。
这个时候的大哥已经像一只犯了狂犬病的狗,咆哮起来。
“老子和你拼了。”
大哥直接扑向吴汉成,第一下,被吴汉成躲过了。他爬起来再扑,吴汉成逃避不及,被抓住了小腿。只见大哥用力一扯,吴汉成倒在了地上。大哥接着纵身一跃,恰好骑到吴汉成的身上。
匕首,就插在吴汉成和大哥两个人都伸手可及的地方。
由于大哥是面朝匕首,而吴汉成是头顶朝匕首,所以,匕首很容易就被大哥抓到了手里。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老子现在就宰了你。”大哥恶狠狠地说。
说着,大哥举起匕首朝吴汉成的胸前扎去。
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吴汉成抬起右脚,猛地朝大哥的后脑勺踢去。
“咣当”一声,大哥朝前翻了个跟头。匕首,不偏不倚地扎在了他自己的肚皮上,顿时,鲜血直冒。
“狗日的,老子和你拼了。”恐怕这帮小痞棍闯江湖以来还没吃过这样的亏,要不然,他们的大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时,吴汉成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大哥就已经举起匕首展开了新一轮进攻。
眼看匕首就要从吴汉成的头上扎下去。
这时,一只脚弓箭一般地飞了过来,挡在了匕首锐利的刀锋和吴汉成的头颅之间。
这只脚,被锋利的匕首从脚背刺到了脚底。
血流如注。
趁着这个间隙,躺在吴汉成迅速伸出右腿,踢向大哥的裤裆深处。
“啊——”大哥像棵树一样倒了下去,表情非常痛苦。
在大哥和吴汉成进行殊死搏斗的过程中,只要他的任何一个兄弟出手相助,吴汉成都必死无疑,可是,没有一个兄弟帮助他们的大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已经认出和大哥搏斗的人曾经是他们的四哥。跟着大哥混他们没钱吃饭,没钱看病,而四哥现在却发了大财,整一个富人家的公子爷,还不如跟着四哥混。吴汉成曾经的兄弟一定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有人愿意替吴汉成挨这一刀,并且还救了他一命。
“老七,老七。”脚被匕首刺穿的老七倒下去了。
“四哥,你的块头长得真大,变胖了不少,我都不敢认了。”老七有气无力地说:“我病得不行了,都是快要死的人了,现在替你挨了这一刀,死了也值了。”
“老七,你不能死啊,四哥马上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来不及了,你让兄弟们过上好日本——。”
“老七,我马上送你看大夫,然后再请你们下馆子大吃一顿。”
可是老七已经闭上了眼睛。
大哥却使出最后的力气说:
“汉成,我也要去。”
“去你的。”老五朝大哥的太阳穴踢了一脚,大哥马上就昏了过去。
老七的死对吴汉成的影响非常大,他觉得自己的命是老七捡回来了,老七用他的命换回了自己的命,从此以后,他明白了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别人而活着的道理。
第四章 16岁的血季(3。血季)
从前,吴汉成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现在,吴汉成还要替他的几个兄弟着想,为他们的生计担心。因为张公堤养得活一两个小偷,可容得下十多个小偷吗?所以,没过多久,吴汉成的兄弟们就在张公堤下呆不下去了。特别是吴汉成的东家,对他的这几个兄弟常来混吃混喝非常反感,终于有一天,在吴汉成下堤买菜的时候,双方发生了争执。
“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应该像汉成这样找份正经事情做,成天游手好闲哪里是个事。”吴汉成的东家说。
“我们哪有游手好闲,我们也在找事情做,可找不到啊!”
“只要踏实肯干,哪有找不到正经事情的。”
“那我们就要在你这当伙计,你收吗?”
“我用不着。”
“那就对了,我们也想到饭馆当伙计,可是每家饭馆都像你这么说,我们上哪当去?”
痞棍们说的倒是事实。1907年,全国各地反对清朝统治的战乱频乃,再加上天灾造成的人祸,数以十万计的难民和逃兵涌进汉口,使得汉口的容纳的人口数在短时间内翻了一倍。当时就有人这样描述,在汉口只要能够站人的地方全都站满了难民和逃兵,流亡人的大量涌入造成的整座城市管理失控使得抢盗案件层出不穷。这样一来,汉口本地痞棍能够自保,不被兵匪们抢劫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他们偷抢的机会。
“你们上哪当我管不着,你们只要不长期在我这白吃白喝就行了。”
“我们不就吃了你几碗饭吗?附近的哪家饭馆我们没有偷过抢过,我们就没偷过抢过你的,不就是因为我们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吗?”
“有本事你们来抢啊偷啊,我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
“老虎不发威,你当是死猫,我看你是有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老五是个急性子,非常沉不住气,什么事情都不忍着憋着,都要及时地爆发出来。
“狗崽子们,莫以为我看在汉成的面子上就不敢得罪你们,没有的事。”
“你想打架吗?”说完,他掀翻了饭桌。饭桌上只有两菜,一碗洋芋(土豆),一碗大豆。
“狗崽子,老子看你们是活腻了。”说着,东家转身冲进厨房操了把菜刀跑过来,厨子也操着一把砍骨头的大刀紧随其后。东家虽然是个女人,但拿菜刀的姿势表明她是活脱脱的一个猛女。
这些痞棍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式,一个个吓得跑都来不及。
唯有老五,举起一条长板凳就朝东家的头顶上砸去。
砰的一声巨响,东家的脑袋开了花。
厨子见东家毙了命,手里的砍刀都吓得掉到了地上。
“哎哟,我的娘呀,疼死我了。”原来,砍刀并没有直接掉到地上,而是先砍到了厨子的肥脚,然后才倒在了地上。
厨子二话不说,准备逃跑。
“给老子站住。”老五喝道,“给老子把东家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再回来给老子当厨子,要是你再敢逃跑,老子就是撵到北平上海,也一定要了你的命。”
厨子于是乖乖地退了回来。这时,其他几个弟兄也退回来了。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卡白,只有老五,镇定自若。其实,在那个兵荒马乱、法纪松弛的年月,杀一个人,就像杀一只狗一样不用负责任,除非它是只名狗或者有钱人家的狗,否则,死了也白死。正因为这样,包括厨子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怕死,因为谁要是红了眼睛杀了人,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除非死者的家属找上门来要人。
在所有人的关注下,厨子用颤抖着的双手把东家装进了麻布袋,鲜血很快就浸了出来,他于是又在麻布袋外边又套了一个麻布袋。然后在老五的呵斥下走出屋子。
接着,老五又带领他的兄弟清扫屋子,不一会功夫,屋子里又恢复了原样。
这时,吴汉成回来了。
“东家,菜买回来了,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打仗,菜一天比一天贵了。”
“东家回老家了,他把饭馆转让给我们了。”老五的脸上洋溢的无尽的喜悦。
“没听他说过呀,哪有这么突然的事。”吴汉成于是问其他几个兄弟,“是吗?”
他们结结巴巴的说:“是的。”
吴汉成看了老五一眼,又看了其他几个兄弟一眼,便没再说什么。但这并不等于他心里的疑云消失了,因为他从兄弟们的眼神中发觉,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丁厨子呢?”吴汉成问。
“厨子他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正在这时,吴汉成发现一只长板凳上沾有血迹,还有一根长发在上面。
兄弟们的心里顿时一阵慌乱,其他地方都清扫了,竟然忘记了清除最关键的地方。尤其是老五,都急得冒汗了。心态再好的人,在这个时候也好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哦。东家可能是摔了一跤,后来又找了个算命先生,说这屋子里有邪气,她就干脆把馆子转给我们了。”
当天晚上厨子没有回来,第二天,厨子还是没有回来,第三、第四天也是。随着春节的一天天临近,这些小痞棍们以为厨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也渐渐地放下了心。
然而,直到第七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四,汉口的过小年那天,丁厨子踩着人们庆祝小年的鞭炮声回来了。那天很冷,张公堤上更是寒风凛冽,小痞棍们一个个闲在屋里发慌,因为快过年了,张公堤上的外地人都回老家过年去了,哪里还有人到外边吃饭,再说,饭馆换了东家和厨子后,以前的老顾客也不愿意来吃饭了。
丁厨子进了屋。当时,几个小痞棍正在屋里跺脚呢。
“回来了?我们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老五说。
“我是回来了,可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丁厨子傲慢地甩了一下长辫子,说:“就是他杀了姨娘。”
十几个农民脱掉大棉袄,抽出别在腰间的榔头,冲了进来。
丁厨子站在队伍的正中间,扬眉吐气地说:
“老五留下来,其余的全都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了,这里不关你们的事。”
小痞棍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宏大的场面,都像长了飞毛腿一样地从后门跑掉了。
老五显得异常坚定。
“丁厨子,你总算回来了,省得我撵到北平上海要你的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了吗?还有,这些都是你带过来的厨子吧?”
“放你的屁,他们是来要你的命的。”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就在那个关键时刻,吴汉成和老九从外边回来了,他们老远就看到棚屋子跟前挤满了人,还以为是此吃饭的客人,奔跑回来打算帮忙。
可是,当他们跑进棚屋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到丁厨子。
“丁厨子,你回来了。”吴汉成说。
“汉成,我们是来替东家报仇的,不关你的事。”
“可他是我的兄弟。”吴汉成跪下来说,“我求求你,饶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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