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了,所以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听说过装鬼吓死人的故事吗,你回到码头上来,我要你吓死张小钱。”
为了达到吓死张小钱的目的,吴汉成把老五和小耗子招集拢来商讨办法。
“小耗子,我们几个人当中你最机灵,装鬼吓死人的事情你一定最在行。”
“张大佬有个习惯,他老是半夜起来解手,在他解手的时候,如果老九拍一下他的肩膀,他一定吓得半死。”
“不行,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张小钱也看不出是老九,老九瘦小体弱,万一张小钱把他给打残了,那可不行。”吴汉成说。
“干脆一刀砍死他算了。”老五说。
“万万不行,张小钱身边时时刻刻都有兄弟跟着,即使砍了他也会被发现。”吴汉成说。
“挖个坑,摔死他。”老五接着说。
“你这是小孩子玩的把戏,我看还是装鬼吓他比较可行,我听说他非常怕鬼,特别是夏天里的鬼火,我记得有一年夏天的晚上,弟兄们都汤在堤上睡大觉,突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鬼火来了,鬼火来了,张小钱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鬼火朝他飞过来了,他吓得一阵猛跑,一不小心,从堤上摔了下来,躺在马路上半天起不来。”
四个人大笑。
“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晚上,我在法国租界看到有人手里拿着一盏灯,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鬼火,当时还把我吓着了,后来我问别人后才知道,洋人管它叫手电筒。”老九说。
“嗯,老九就用手电筒当鬼火,吓死张小钱。”吴汉成说。
“这个办法不错,可哪里有卖的呢?”老五问。
“正街那么大,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吴汉成说,“我们现在就兵分四路,到正街上找手电筒去。”
当时,正街按照商品类似分成了若干区域,靠近硚口这边主要经营农产品,靠近租界这边主要经营西洋商品。四个人于是来到正街西段挨家挨户地问,终于在一家灯具店里买到了手电筒。
“老九,手电筒一点都不像鬼火啊,看起来和灯笼差不多。”吴汉成说。
“你再看看。”老九把手电筒对准吴汉成。
“别照,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像,太像了,就像皮影戏里的鬼,脸和眼睛都是绿的,真的吓人。”小耗子说。
“我看看。”
经过一番琢磨比对,他们发现当手电筒从下巴处竖起朝上照的时候最恐怖。吴汉成他们自己绝对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一百年前的举动在若干年后成为乡下孩子装鬼吓人的样板游戏。
接着,吴汉成开始实施吓死人计划。
当时,张小钱住在河街旁的一橦两层西式楼房里,可是,他虽然住的是洋房,却改不了站在门口撒野尿的习惯,不管是冬夜还是夏夜,他总是站在门口面朝马路撒尿。直到有一天半夜,张小钱出门撒尿的时候听到附近有动静,满带着好奇,他凑过去一看,看到了一张散发出绿幽幽的光的脸,在脸的上方,一双眼睛湛蓝发亮。
“张——小——钱,你为什么要害死我,我今天回来就是找你讨命的——”老九用颤抖的声音慢腾腾地说。
“鬼呀,鬼呀。”张小钱准备逃跑,可是他的双腿都已经吓软了,即刻就瘫倒在地上。
“你跑不掉的——”老九边说边朝张小钱走过来。
“求求你不要杀我,武伟的女儿虽然是我杀的,可你毕竟也奸了人家的尸啊。”
吴汉成恍然大悟,他想,武伟的女儿果然是张小钱杀的。他当即想到了一个整垮张小钱的办法,那就是让弟兄们都知道武伟的女儿是张小钱杀害的,然后依帮规处死他。
“我才奸了她的尸,却被你害死了,你杀了她的人,却好好地活着,这对我很不公平。”
“不公平,是不公平,我明白到你的坟头烧纸钱磕头赔罪,送你上天堂,只求你不要杀我啊。”张小钱边说边磕头。
“好,明天晚上,我的坟头见。”
簌地一下,老九就不见了。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张小钱显然吓傻了,愣在那里好半天。
四个人回到码头旁的小棚屋。
“真没想到把张小钱吓成那个样子。”吴汉成说,“老九你装神弄鬼还真是那么回事,明天你继续装鬼吓他,我带上几个弟兄,把武伟也叫上,让他明白谁才是杀他的女儿的凶手。”
“嗯,武伟在码头还点威望,他也算是老资格了,如果他能够号召弟兄们帮规处置张小钱,不是没有可能。”小耗子说,“可是,万一武伟一时接受不了事实,当场就暴发了该怎么办?”
“那也没问题,反正张小钱都被老九吓懵了。”
“可是——”
“可是什么呀,就是你担心得多。四哥,处置张小钱的时候,我一定要亲自动手,要不然,如果谁像我那样偷偷地解开了麻袋岂不便宜了他?”老五说。
“什么意思?”老九追问。
“你还问,如果不是我替你解开了麻袋,你真成孤魂野鬼了。”
“哈哈,真有你的。”吴汉成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老九继续装鬼吓张小钱,让武伟亲耳听到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女儿。”
第二天晚上,张公堤外的坟地里。
“老九,我给你烧纸钱赔罪来了,求求你不要杀我。”张小钱跪在老九的坟前哆嗦着说。实际上,这里只是老九的衣冠冢。在张公堤外,衣冠冢可以说比比皆是,坟墓的主人多半是死于一场场恶斗或被帮规处死的码头帮弟兄,墓碑上的字也异常简单,通常是某某帮某某弟兄之墓。
“你让我等了好久——”老九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下巴,用颤抖的声音慢腾腾地说,“我看你是不打算来看我吧。”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想趁着夜深人静,多陪你呆会。”
“你以为向我赔罪就能赎回你的罪恶吗?你罪大恶极,就算我能够原谅你,武伟和他的女儿能够原谅你吗?”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武伟的女儿是我杀的,求求你了。”
躲在一旁的武伟惊呆了。他不是为老九化身成鬼而惊呆,而是为张小钱才是杀他女儿的凶手而惊呆。
武伟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只见他从一人高的蒿草中跳出来,咆哮着,朝张小钱奔去。吴汉成想要阻拦,都没有拦住。
“张小钱,你杀了我的女儿,我要和你拼命——”
这一切太突然了,令沉浸于装神弄鬼的老九万万没有心理准备。簌地一声,老九手中的手电筒裁进了坟堆旁的草丛里。
在月光的照耀下,几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手电筒射出的光,不偏不倚地照在张小钱的脸上。
“我们趁机会除掉张小钱。”老五说。
“你就是太冲动了。”吴汉成说。
“四哥,你除了说我冲动难道就不会说点别的吗?他可是要杀老九的仇人。”老五有些不耐烦了。
“声音小点,小心让张小钱听到了,让武伟对付张小钱足够了。”
手电筒被吓得掉在草丛里后,天真的老九还准备伸手抓起来,继续装鬼来吓唬张小钱。
不料,张小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
“老九,你这个杂种,你装鬼来吓我,看我不揍死你,正好你的坟也在这,这活是你的坟,死也是你的坟。”
“张小钱,我要和你拼命。”武伟已经来到了张小钱跟前。
“武伟,你不要上了他们的当,他们是想利用你陷害我。”张小钱喝令道:
“我是张大佬,是你的大佬,你连我的话也不相信,你不想活了?”
武伟被张小钱的气势给镇住了。
“四哥,武伟指望不得。”老五说。
“别冲动。”吴汉成说。
“再不去没机会了。”
“再等等,等武伟动手的时候你就冲上去。”
可是,片刻赛后。
武伟不光没有动手,而是动起了嘴:
“我——我——我想活——”
“哼,这还差不多。”张小钱接着说,“老九,你为什么要装鬼吓我?”
可是,老九已经无影无踪。其实,老九和吴汉成他们一样,就躲在附近的草丛里。
张小钱又有些后怕起来,难道老九真是鬼?想到这里,张小钱战战兢兢地对武伟说:
“还不快走,我走前面,你走后面。”
“别让张小钱跑了,快追。”吴汉成对老五说。
可是,狡猾的张小钱早有防备,张公堤上,迎接张小钱的弟兄们已经来了。
第八章 码头帮大地震(5。吴
犹豫不决使吴汉成失去了除掉张小钱的最佳机会。
老五平生第一次向吴汉成发了脾气。
“你总是说我冲动,可如果我冲动了的话,张小钱就不会活着回来了。”
“枉费了我的装神弄鬼。”老九唉声叹气地说。
“四哥,我这次实在忍不住批评你几句,你总说我冲动,可冲动有冲动的好处,冲动可以抓住很多可能丢失的机会。你呀,以后真得向我学学冲动。”
老九是个最没有原则性的人,忙跟着说:“是呀是呀。”
老五和老九从来都是和吴汉成站在一边的,现在他们也敢对吴汉成说三道四了,这令他非常失落。
“你们说的没错,我没用,都怪我,行吧?”说完,吴汉成生着闷气走开了。
当吴汉成从货场前经过的时候,恰巧被记工老朱看见了,他一眼就发觉了吴汉所的不悦,说:
“汉成,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有。”
“你不要骗我了,你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会不知道,汉成啊,有志向是好事,可是,要掌握方式,你知道吗?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是老五和老九他们错怪你了。”
“朱伯伯,你——”
“我刚才都听到了。”
“哦。”
“汉成,你知道我们接驾嘴码头为什么只有大佬,而没有头佬吗?就像李大佬,马大佬,张大佬,还有你,可就是没有头佬。”
“朱伯伯,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因为张头佬去世的时候,我们就决定谁杀了胡玉清,谁才有资格当头佬,包括马大佬和张大佬都没有做到,所以他们都没有当成头佬,而仍然只是大佬。”
“那是不是永远都没有头佬了呢?”
“当然不是,等到张小钱有那个实力的时候,不论他是否杀了胡玉清,他都会逼迫弟兄们选他当头佬的。”
“原来是这样,可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你自己琢磨吧!我毕竟还要在张大佬和马大佬手下混口饭吃,我告诉你这些,都已经是多管闲事了。汉成,你以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记得找我,我会尽力帮你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前途的孩子。”
琢磨了半天,吴汉成终于想明白朱伯伯的真正用意,朱伯伯是要告诉他,张小钱再善于笼络人也不可怕,汉口码头帮的头佬是靠拳头拼出来的,而不是收买人心买得到的。于是,吴汉成暗下决心,一定要亲手杀掉胡玉清,让码头夫们前呼后拥,把自己捧上接驾嘴码头帮头佬的宝座。
1909年秋天的一天晚上,吴汉成和小耗子带着几个码头夫划着一条小船,拖着鱼网,穿过密密麻麻的货船驶向沈家庙码头。读者们一定觉得奇怪,吴汉成和小耗子就凭几个人就想打胜仗吗,这不是把打码头当成是儿戏,再或者,他们仅仅是打渔去的?其实,吴汉成既不是去打渔的,也不是不想多带几个人,而是愿意跟随他们的码头夫就这么多,可以想象,吴汉成当时的号召力真是寒碜得可以。
吴汉成到底是个聪明人,他深深懂得以寡敌众,宜用智取,万万不可正面交锋的道理。当年,共产党的游击队就是靠这样的办法打败日本人的。
吴汉成充分利用己方人少、行动迅速、不惹眼的优势深入沈家庙码头的甲板附近。沈家庙码头的码头夫们以为他们是汉口的渔民,所以根本就没在意。哪知道,这些心怀鬼胎的“渔民”悄悄点燃了自己的船,然后慌称自己的船着了火,跳到另一艘船上拼命地划走了。
那一天奇热无比,空气异常干燥,所以,才一会功夫,整个沈家庙码头就着火了,码头夫们救火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调查到底是不小心失火还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沈家庙码头上空的火焰燎得老高,一呼一呼的,好像在朝谁招手。紧接着,又传来了热火朝天的呼啸起,既有前来救火的码头夫的呼啸,也有火的呼啸。
站在接驾嘴码头货堆上的张小钱会心地一笑。
他想,胡玉清这个狗杂种终于要倒大霉了,看他还得意啥?紧接着,张小钱像美国宇航员登上月球时候那样,惊呼:狗日的,这是老天爷要帮我啊!不趁火打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张小钱在心里无比张狂地笑道:胡玉清,老子是风吹两边倒,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张小钱草草地召集一百多个码头夫兵分两路,一路沿着河街由陆路进攻,一路沿着汉水由水路进攻,由于时间仓促,这些码头夫手上并没有带什么家伙,有的只是扁担和砍刀。
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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