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雁头也没抬,“嗯,得把它看完。”
“很晚了,明天再看不迟。”
“你先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活。”说罢依旧专心致志地看账本。
赵彦清手掌撑着后脑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了怜雁一会儿。灯下的她显得更加娴静,垂眸看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得出来,她看得很仔细,有时候还会对几个数字研究研究。
“该睡了,你要是每晚都这样,迟早累趴下。”赵彦清又劝道。
怜雁皱了皱眉,“别催我,马上好了。”
赵彦清没再说话,又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刻钟,怜雁还没有站起身的意思。
赵彦清叹了口气,忽然起身下床,快步走过来,还没等怜雁意识到他的靠近,就被他打横抱起。
怜雁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踢着腿挣扎,“你做什么!”
“让你睡就睡,可不能由着你这么没规矩。”赵彦清把她放到床上,道。
怜雁有点恼,认真做事却被这么打断,任谁都不大高兴,她瞪着赵彦清,“你敢给我立规矩?”
赵彦清被气笑了,“怎么不行?丈夫要睡了,你这个做妻子的不来服侍也就算了,还夜里挑灯,影响我睡觉,就算是郡主,也得以夫为天。”
怜雁有点发愣,他说了夫妻。
赵彦清见她没反驳,以为是听话了,吹熄了灯,搂着她躺下。
过了好半晌,在黑暗里,怜雁道:“我还不是你妻子。”
赵彦清愣了愣,终于知道她发愣的原因,好笑道:“早晚是。”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早晚,会让你戴上凤冠霞帔,光明正大地嫁进来。”
怜雁弯了眉眼,埋首在他胸膛低笑,却听赵彦清道:“所以,该有的规矩要有,以夫为天,知道吗?叫你睡你就睡。”
怜雁低哼了声,抓住他往衣衫里探的手掌,道:“不是要睡觉吗?你乱动什么?”
赵彦清却用极其无辜的声音道:“没错啊,我睡你。”
☆、第④④章
过了安国公两年忌,赵彦清开始着手搬回正院。
要搬的东西并不多,映月泮依旧是赵彦清前院的办公场所,无非是他晚上歇息的地方搬回了正院,因此要搬的东西就是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具。
相比起来,怜雁的东西倒是更多些,几乎要把她小院里的都掏空了。搬东西时才发现,原来赵彦清送她的东西已经那么多。
怜雁的日常衣物和用具,都是搬到正房的主屋去的,唯有一些不常用的器具摆设和还未曾缝制的绫罗绸缎搬到了当初她指的那个小院,让外人看着她分到的还是一个小院,但事实上,那小院就如同她的库房一样,根本就住不了人。
与赵彦清坦诚相待后,怜雁自然不再纠结于什么通房丫鬟的身份,她发现,从避暑山庄回来后,她自己都以四房的主母自居了。
搬完东西,怜雁住进正院的主屋。
自从陶氏过世后,正院里还是郑妈妈管着的,但因没个主子,故而几乎一切如故,人员编制与陶氏在时并无两样,主屋里服侍的还是陶氏留下的大丫鬟碧珍和紫桃。
主屋的大丫鬟按规制应该有四个,只因晓燕因为和三爷纠缠不清被赶了出去,而依玲成了通房,所以现在只剩两个,怜雁便提出将杜若与雯月编进去。
因为刚搬完,时间又有些晚了,所以现在怜雁只找了郑妈妈和原来就在主屋的沈妈妈以及两个大丫鬟,其余的一些管事怜雁准备在明日见一见。
故而这个提议一出,立刻遭到了沈妈妈等人的强烈反对,理由很简单,杜若和雯月在映月泮时只能算三等丫鬟,怎能在搬到正院后一跃成为一等大丫鬟?
就连郑妈妈都有些为难,初闻怜雁的意思时,她大惊之下劝阻道:“怜雁姑娘,这恐怕不妥,且不说这正院里的大丫鬟编制……你都不能插手的,那杜若和雯月原本是三等丫鬟,这一下子就成了一等的……实在说不过去。”
怜雁当然知道这说不过去,她无非是想先立个威,顺便试探试探郑妈妈的态度,虽说以前她待自己不薄,偶尔还会帮衬一二,但帮衬与听从绝对是两码事,要想郑妈妈听从她,还得下一番功夫。
现在她既然已当众提出,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也不容自己退缩。她道:“倒也不是非要把杜若和雯月提作一等大丫鬟,只是我由她们服侍惯了,想让她们继续在我身边贴身服侍罢了,正巧这正院里大丫鬟缺了两个,就想索性将她们编进去。若郑妈妈觉得不妥,那便暂不提作一等的,只留在主屋里服侍我便可,这样可好?”
这话看着是退让了,但其实说了和没说一样,依旧是要让杜若雯月两人与碧珍等平起平坐的意思。
郑妈妈深深地看了怜雁一眼,道:“怜雁姑娘想让她们服侍,我们自然不会反对的,不过这正房里的大丫鬟确实缺了两个,我也怕人少就捉襟见肘,服侍侯爷有所不周,要不我去向老夫人提一提,再添两个过来?”
郑妈妈这是不愿妥协了,怜雁对此很理解,以前是她跟着郑妈妈,也是因为她听话,郑妈妈才会待她好上几分,现在要郑妈妈反过来去听从她,换作谁心里都会不大愿意。
而屋子里其他人神色各异,碧珍和紫桃似乎只抱了看好戏的心思,她们与怜雁的交集不算多,且自己仍保住了一等大丫鬟的位置,无非是多两个人来,多谁不是多,也就没坚持什么。要说幸灾乐祸,自然要数沈妈妈为最,她是最乐意看到郑妈妈与怜雁起内讧的。
沈妈妈冷笑两声,道:“我说怜雁姑娘,我说你才搬过来呢,这就想做起主母来插手正院里一等大丫鬟的编制了?这心也忒野了些。”
怜雁也不恼,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侯爷将四房内宅交于我,我自然竭尽全力看管,沈妈妈若有异议,何不向老夫人,向侯爷去理论?你得了老夫人或侯爷的许肯来,我立刻退位让贤去,让你来管,可好?”
沈妈妈一噎,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要是老夫人与侯爷哪怕表现一点点反感出来,她还用得着在这里冷嘲热讽?
压下了沈妈妈,怜雁又对郑妈妈道:“再添两个大丫鬟进来也好,要是侯爷搬过来反而不自在,那就是咱们的不是了。不过这事儿不如先问问侯爷的意思吧?若是侯爷觉得人够了,多了反太吵闹,碍手碍脚,这就不好了。”
怜雁都这么说了,郑妈妈就不好再反驳什么,应了下来。
怜雁便又道:“郑妈妈你是侯爷的乳母,侯爷待你定是敬上几分,这些编制,我插手太多确实不好,得了侯爷许肯后就全由你来负责吧。”
这种时候,与郑妈妈有嫌隙是绝不明智的,怜雁立威的目的也达到了,无需再同郑妈妈抬杠,倒不如多给她几分颜面。至于赵彦清那里,怜雁可不不相信他会来拆自己的台。
郑妈妈的脸色果然好上了不少,福了福身,道:“怜雁姑娘不必挂心,这正院我都管了这么多年了,定当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几人退下后,屋里只剩下怜雁和杜若雯月。
杜若略有些不满道:“以前觉得郑妈妈对咱们挺好,这会儿怎的这般难处了?您听她最后说的话,多了不起似的,好像这正院里,除了侯爷她就是头一份了。”
雯月轻推了她一把,“少说几句。”
“这话不错,”怜雁勾唇笑笑,“除了侯爷,她还真是头一份,所以咱们一定要想法子让她靠到我们这边。要是再树一个郑妈妈为敌,那我们在正院还真立足不了了。”
没过多久,赵彦清就下衙回来了,见东西已经搬好,心情不错,拉着怜雁在正院转转。
因为搬完行李后怜雁就先见了郑妈妈等人,所以也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修缮完后的正院,被赵彦清拉着,也提了兴致。
正院比原先扩大了不少,东边划了几个小院过来,后边又多了个后花园,再加之西边的院落改作了花房,怜雁对这样的格局很喜欢。
花房里已经派了专门照顾花草的管事来,现在已经种上了应季的秋菊,一个个盆栽齐整地放着,种类不少,看上去挺漂亮。
怜雁笑着拨弄道:“这菊花种得还真好,谁种的?”
赵彦清让人唤了花房的管事婆子过来,那婆子见到赵彦清和怜雁,有些兴奋又局促,行礼道:“奴婢陈炳家的,见过侯爷,见过姑娘。”
“原来是陈炳家的,陈炳我知道,是前院回事处的总管事。”赵彦清道。
原来她家男人是前院的管事,怜雁多看了她一眼,笑道:“这花好看,辛苦你了。”让杜若赏了些碎银给她。
陈炳家的笑着谢过。
待她走后,赵彦清道:“看来你要开始花心思管制下人了?”
怜雁轻拉了拉他衣袖,往他身上靠了靠,“我能不花心思吗?否则如何在正院里立足?”
赵彦清牵了她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揉,道:“有难处吗?去找郑妈妈便是,她不是一向待你挺好?”
☆、第④⑤章
怜雁知道赵彦清对郑妈妈一向敬重,毕竟是自己的乳母,情分也不同他人,郑妈妈的两个儿子还都在他身边贴身伺候。在赵彦清面前说郑妈妈的不是,她并不觉得是个明智之举。
这就像在丈夫面前说婆家的不是一样,多少会惹他厌。
所以怜雁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赵彦清看了她一眼,还想再问问,正巧雯月来问是否传膳,就先回屋里去。
碧珍和紫桃在主屋里随侍,见他们回来,就上前给赵彦清更衣。
怜雁眉梢一挑,拉着赵彦清进里屋,道:“我来吧。”
她一直觉得更衣的动作很亲密,这时候可不想假手他人,何况是两个原来是陶氏身边的人。
赵彦清看出她的心思,眼角带笑,配合地挥推碧珍紫桃两人,跟怜雁进里屋。
“要是不喜欢原来就留在正院的仆从,换了就行。”赵彦清不会真要怜雁服侍更衣,自己一边换上常服,一边道。他也知道,怜雁肯定不会喜欢陶氏留下的那些旧人。
“算了,无缘无故地把人换掉,都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赵彦清看她情绪有点低落,问道:“怎么了?刚才就看你提到这个不太高兴,今儿刚搬进来,就有刁奴为难你么?”
怜雁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要掌管这些本来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赵彦清看出她不愿多谈,蹙了蹙眉,但终究没追问,倒是记在了心上。
用完晚膳后,怜雁在里屋弄些摆设,雯月给在外间的赵彦清上了杯茶,赵彦清趁此叫住她问道:“今天刚搬过来,你姑娘可还习惯?”
雯月愣了愣,片刻后明白赵彦清想问什么,道:“姑娘还好,并未说什么,只是……”雯月有意地顿了顿。
赵彦清有点不耐烦,“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现在正院里一等大丫鬟只有两个,郑妈妈想按着编制再添上两个,但姑娘觉得加上奴婢和杜若两人服侍够了,无需再添旁的丫鬟来。”雯月道,偷偷瞄了眼赵彦清的神色,又添了句,“真没什么大事,只是稍有分歧罢了,姑娘敬重郑妈妈,最后还是让郑妈妈做主的,郑妈妈说,会先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赵彦清蹙了蹙眉,原来如此,难怪他提起有难提及处找郑妈妈的时候怜雁也不说话。他一直以为,搬到正院来,可能陶氏留下的一些旧人会给怜雁脸色瞧,倒真没想到郑妈妈也会这么不愿服从。
正要让人把郑妈妈找来,但转念一想,赵彦清还是忍了下来,这毕竟是内宅之事,他一个大男人插手总不太妥当,何况他若现在找了郑妈妈来,兴师问罪的样子,指不定会让她以为是怜雁在他面前给她小鞋穿,没有嫌隙也要生出嫌隙来了。
他挥了挥手,让雯月退下,走进里屋。
怜雁正在摆一盆雏菊,刚从花房拿过来的,见赵彦清进来,就问:“侯爷,你说这雏菊是摆在案几上好呢还是摆到窗台上?”
赵彦清是习武之人,对这些花花草草难免缺乏兴趣,“摆在花房里更好。”
怜雁瞪了他一眼,不指望他给出什么建议,又捣鼓了一会儿,道:“先放案几上吧,这盆花有点大,摆窗台都挡了窗了,等过些日子水仙开了,再把水仙拿过来。”
赵彦清无所谓,随她折腾,不过看这屋里摆些花草后,确实觉得屋里更别致了些,多了点人气。
这一晚上怜雁都兴致勃勃地在装饰里屋,一会儿在壁上挂一副山水画,一会儿又让人拿个青瓷花瓶来放在木架上。
赵彦清不得不承认,怜雁在这方面品味着实不错,精心装饰一番后里屋不似原先那般简陋空荡荡,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饰品冗杂,反而觉得简约大气。
见怜雁都没个停下的意思,赵彦清怕她累着了,上前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