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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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7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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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希尹冷笑:“还有什么机会?你还有什么破城的手段?”

银术可仍然奇怪的看着他:“此时此刻,俺哪里知道?临阵之际,战机千变万化。看见了抓着就成,现在要俺能说出什么来?希尹,不是俺说你。领号令带兵厮杀,你还来得。独当一面,还是排在俺和娄室后面罢!南蛮子的书,看多了有什么用处?“

完颜希尹一心想帮银术可的忙,拼死再努一把气力,说什么也先将这个小堡寨抢下来。没想到倒给银术可抢白了几句,当下脸色就气得发黑。

号角呜呜在矗旗下响动。甲字堡前女真射手拼出最后气力,拼命发箭,压制堡墙上守军。而重甲步战之士也互相扶持,踉踉跄跄的从堡墙前退下来。等残军好容易过了壕沟,连同掩护的射手,又不知道丢下了几十条人命。

甲字堡上,欢声如雷。而乙字堡上守军将领脸也兴奋得通红,跳着脚下令:“出力射!射死这帮死不绝的女真鞑子!今日老孟得了功了,俺们也看错这家伙了,倒是要寻他好好吃一场酒赔罪!”

应州城塞之上,郭蓉神色复杂——其实不光是她,所有军将脸色都尴尬得很。这个孟暖,一向为大家所提防排挤。昨夜兵变他杀了作乱之人以表忠心,还给丢到了最外面的堡寨中去。今日援军怎么也没派出去。就是这个孟暖,就靠着五十守军,撑了下来,百姓生口也就罢了,还不知道杀伤了多少女真鞑子!异日见着了,大家不是要将脸抹下来揣荷包里面么?直娘贼,没想到这老孟是这般一个忠心耿耿,言出即行的好汉子!

郭蓉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此刻可以遣选锋去援应孟暖了罢?”

倪杰硬着头皮答应一句:“末将亲领,去援应甲字堡!”

郭蓉摆摆手,让倪杰出发,并未曾多说什么——她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领大军而为萧言承担方面责任,一举一动要承担那么多人的命运,甚而萧言基业存没的重任。实在让这个高挑的小姑娘觉得有点心力交瘁了。

也许是以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罢?自己其实没有本事在这个乱世里面独存下来………又或者是那个姓萧的,用他的坏笑,用他一贯蛮横霸道的决断,让自己已然渐渐软化下来,再不复是在燕地纵马引弓的飒爽女儿?

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啊…………真想他,真想他…………真想他…………

在郭蓉突然变得柔柔的眼波当中,应州城塞唯一一个可以打开的城门咯吱摇起。雪尘四溅当中,二百铁骑为倪杰亲领,呼啸而出,直直而向甲字堡应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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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字堡上,孟暖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一个女真甲士狠狠一记铁锤砸过来,虽然为他用盾牌推开。但不知道这些女真鞑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邪门。震动之下,紧咬的牙关都给震出血来了。

厮杀之际,浑无所觉。但是等到女真鞑子退下去,孟暖才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皮肉烧焦的味道。甲字堡下,原来的雪地都给染成了红红黑黑的奇怪颜色。尸首累累,堆叠几有半人高,似乎还有人未曾死透,在尸堆里慢慢蠕动挣扎。

环绕堡寨的壕沟更是给尸体填满,里面还传来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不知道是女真甲士,还是那些百姓生口。

几十架长梯全都在熊熊燃烧,全部为守军所推倒。烟雾一阵阵腾起,将每个残存下来的守军都染得眉眼漆黑。现下这些守军全都有气无力的靠在垛口上,连擦一下脸都懒得。

这一场厮杀,居然就这样熬过去了…………可也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孟暖站在垛口前,向前望,是趁着刚才厮杀女真军马无暇看管,四下挣扎逃散的百姓生口。还有一直不动的女真中军,两面黑色大矗旗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女真人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这里。

向后看,应州城塞终于遣出了援军。飞也似的溅起满天雪尘朝着这里赶来。

向更远处,就是塞外的山川大地,是望不到尽头的铅灰色天空。

如此广袤的天地之下,男儿大丈夫岂能为人驱使,小心翼翼的守堡寨拼性命打仗以自效。或者就为女真人驱之如犬如羊,侥幸不死,等着从他们口中讨一口残羹冷炙?

而且不管自己投效哪方,那个经霜犹艳,遇雪更清的高挑倩影,又怎么可能落入自己的怀中?

远出女真中军当中,突然又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孟暖神色一紧,向外望去。女真人真的这般牲口,如此杀伤,攻具全无,还要来扑城?

他麾下残余的那不足四十名心腹守军,有的人还勉强挣扎起来。有的人却懒得动了。女真人再上来拼命就是,无非如此,多歇一刻是一刻。

号角声中,女真军马却并未再度扑城。而是遣出一队队骑士,分头追杀那些逃散的百姓生口。这些生口攻城一次,体力耗尽,不少人还带伤,就算逃散,也是在雪地上勉强挣扎而已,根本走不了多远。养精蓄锐已久的女真中军骑士飞而四出,不多时就纷纷赶上。在马上或张弓而射,或追近了劈头盖脸的又杀又砍。就看见雪地里血花四溅,间或有一声沉闷的惨叫远远传来,那些百姓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了,更多的就是在闭目等死。

战马踏过,血肉如泥。在女真人心目当中,自己的性命都不算什么,更不必说这天下非我族类之人。他们就是靠着绝顶的杀戮和暴力,击灭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奇迹一般飞速崛起!这个族群在历史上带来的深重血色,非身处其间,绝难从几页轻飘飘的史书当中体会出来!

几百上千条人命,转瞬之间,就为女真骑士一扫而空。杀得雪地上一团团一簇簇殷红的颜色。这些女真骑士犹自未曾解气也似,还兜了几个圈子,才恨恨回返。

孟暖身边几名心腹簇拥,相顾失色。

“那洪大不死在堡下,也死在这里了罢。这家伙倒是有些可惜了,当日入伙,能有今日?”

“就是入伙又怎的了?还不是丢在这个小堡当中挣命。女真军马再来一次,俺可不知道撑不撑得下去。”

“这世道,活一日便算一日。俺随着将主酒肉吃够了,大家娘子也睡过了。一条贱命,谁要谁便将去,直得什么。”

“入娘撮鸟的,那帮辽狗,俺们厮杀完了,却才前来。来吊孝么?俺当日只管日他娘,却没想到还造出这么大个孽障!”

女真人在大杀大砍,杀尽逃散生口之际。倪杰带着援军也终于赶至。甲字堡前的酷烈厮杀景象已经足够让人触目惊心。而女真人不逞之后的暴虐,更是让人既恨且寒。

倪杰一马当先,越过壕沟,扫了一眼满地尸骸血痕。又向女真中军望了一眼,恨恨骂了一句:“杀不绝的女真鞑子!”

然后才向着堡上招呼:“老孟,现下如何?要不要俺们入堡替你?你先领着儿郎回城中暂歇,今日着实是辛苦你了。城中早已备下犒赏,让弟兄们好好喘口气!”

堡上守军全都默不作声,恨恨的看着倪杰。有的人嘴里嘟囔,不知道在咒骂什么。孟暖神色不动,扶着垛口答话:“倪将军,现下天色还明。女真鞑子未退,现下换防,不要给女真鞑子觑出便宜再来扑城!说实话,再来一次,俺老孟可有点吃力了!你先领弟兄们回去,俺们将这个白天撑完。入夜之后,再行换防!俺也不求什么,每个弟兄有热汤刷洗,有点酒肉,有个干净褥子就成!不能让儿郎们白吃一场辛苦!”

倪杰点点头:“就如此,老孟,到了城中,俺请你吃酒!以前有什么得罪处,多多包涵。将应州这仗打完,俺们就是生死弟兄!有俺一只虱子,也少不了老孟你一条大腿!口不应心,俺姓倪的天打五雷轰!今日晚上,俺亲迎你入城!”

为军将的人都爽快,不得入堡内,将队伍摆在野外,怕生变数。倪杰招呼完了,带领军马掉头就走。

看着倪杰远去背影,孟暖脸上笑意不减。直到他们快要进应州城了,孟暖才收起笑意,低声对身边几名心腹吩咐:“抓紧时间,好好歇息!”

几名心腹领命,分头去安置手下歇息了。不时还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孟暖。有的人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最后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孟暖自己却不歇息,扶着垛口,又望向仍然在雪地当中列队的女真中军人马。而女真军马,不知道多少道目光都落在凭城而立的孟暖身影上。

银术可与完颜希尹并肩策马而立,都看着远出小小的孟暖身影。谁也没有说话。

一名杀得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女真军将回来复命,瓮声瓮气的道:“逃散生口,都杀干净了。就算有几个逃过去,也只算他们命大…………银术可,是不是让俺再攻一阵?斛律死了,纳海带伤,折了一两百族人。俺们怎么有脸见宗翰!俺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将这鸟堡子拿下来!”

银术可冷哼一声:“有几千条性命给斛律陪葬,也尽够了…………女真勇士,哪有老死床上的道理?攻不攻城,其权在某。你想取代某,自家和宗翰说去!”

为他一喝,那女真军将低下头不敢吭声。银术可又深深的看了远出孟暖身影一眼,冷冷道:“走!”

他一声号令,女真大队顿时动作。矗旗摇动,指向回营方向。完颜希尹也一扯缰绳,跟在银术可身边,冷笑了一声:“银术可,你用的好间!”

银术可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喃喃自语一句:“味道不对…………怎么不放援军入堡接替?”

他又回头狠狠看了甲字堡一眼,重重重复了一遍:“味道不对!”

甲字堡上,孟暖始终站在垛口,看着周遭所有一切。看着郭蓉据守的应州,看着回返的倪杰,看着退去的银术可。他嘴角一丝冷笑,始终未退。

在这一刻,孟暖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所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当中。

第二卷 汴梁误 第228章 夜血(一)

夜里风声太烈,在龙首山,更是呜呜刮得有如鬼哭狼嚎一般。十三身子一动,终于醒了过来,一摸榻上,湿漉漉的,全是捂出来的汗。不过身子竟然是这几日前所未有的轻松,神智也清醒了。十三喘了口长气,自己又算是从鬼门关中熬出来了。

从南面不休不眠的疾驰至应州,到了这里禀报完军情十三就一头栽倒。风寒入肺,高热不退。精力体力近乎衰竭。郭蓉下令怎么也也要将他这条性命抢回来。一众人等就将他送上了最为安稳的龙首寨。煎药熬汤,每日里给他灌下去。屋内又生起火盆,几层褥子给他裹上去,帮他发汗。每日里还有人来帮他看着火盆,不要中了炭气,还帮他擦洗身子,免得生疮。

十三这次病势来得甚凶,虽然应州这里竭力调治了。可是毕竟没有抗生素之类的特效药——就是萧言自家在这个时代偶感风寒,还提心吊胆的来着。几日中十三都烧得昏昏沉沉,最严重的时候还满口诞语,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小伙子是从阎王老爷手里抢不回来了。

最后还是几年来的艰辛生活打熬出来的体魄,还有十几岁少年人足够的生命力起了作用。不知道怎的,在这夜里,十三就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上病势全去。浑身轻松得了不得。

他所处的屋子就是龙首寨屯兵住所的一处,不过就是简陋的木屋而已。应州这里皮子既多又不值钱,屋子里面贴墙张挂满了以避寒风。原来这个木屋要挤五六个军士。为了让他好生休养也避免沾上病气,现在就他一人独卧。屋内黑沉沉的,只有屋角火盆还忽明忽暗的燃动,只让人觉得有点气闷。

身体一松,十三就觉得肚子咕咕作响,口内干渴。推开褥子翻身而起。在屋内蜇摸一圈只寻到一个瓦罐,里面装了半罐清水。当下不论好歹,就咕咚咕咚的灌下去。稍解焦渴之后一抹嘴,十三就来了心思。

这里想必还是应州,自己在应州何处?外间情势如何了?女真鞑子有没有打过来?田阿爷现在又怎么样了?怎生一个人也看不见?

他忙不迭的去寻衣物,也只找到一件皮袍子。朝身上一裹没有束带,干脆从褥垫上撕下一条麻布,兜在腰上狠狠打了一个结。又寻到靴子套上,推开门就朝外走。

寒风夹着雪花顿时劈头盖脸的打在他脸上,反倒让十三精神一振。空气污浊的屋子里面闷久了,这寒冷空气反倒让人煞是爽利。

放眼过去,天空阴沉沉的一点星光也看不见。但是四下却是火光通明。自家身处在一个寨子当中,寨墙上插着一个个巨大的牛油火炬,将沿着寨墙值守的军士身影映照出来。只怕有数十人规模,全都披甲,紧紧贴着寨墙值守。只有一个军将模样的人物披着大红披风,按剑四下巡视。每个人肩上身上,都落下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十三举步就朝那穿着红色披风的军将走去,那军将也听到脚步声响,举目一看就发现是十三,当下笑了一声:“好小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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