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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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6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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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人。

整个汴梁城,此刻都在随着他苦心积虑安排好的剧本,即将狂乱的舞动起来。

大团大团火炬组成的队伍,呼啸直抵南薰门外的时候,此刻城墙内外,还乱作一团,没理出个头绪来呢。

原因无他,几十年来在汴梁城都未曾见过这般场面了。上一次汴梁城如此混乱,还是辽人大军深入河北,朝中战和未定,真宗计议南巡以避,城中百姓纷纷逃难,而四下又关闭城门,激起好大一场骚乱,动用禁军弹压才平复下来。

现在禁军远不如真宗时候的军将士卒,而花朝之节,城内城外再怎么也没想到突然有这么一个场面,手足无措,才造成这般没人能有所举动的局面。

城墙上头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多少都是附近闲汉,探着头看城下热闹。

而城下队伍乱纷纷的秩序也未尝好到哪里去,大家嗡成一团,看到城门闭锁,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就是沿途一直高呼的口号之声,不知不觉的都低落了下去。

一时间城墙上下,只听得见火把噼噼啪啪烧燃之声。

城上一个门军,也许还是个十将押衙之类的小使臣,一边终于想起赶紧遣人去通禀相关军将,一边壮着胆子朝城下呼喝:“兀那来的何人?趁夜进迫城门,可是想作乱不成?早些散去也还罢了,等到大军开出来,大家后悔可就晚矣!”

陈五婆一直在队伍前头,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有所动作了,基本上就是萧言导演的这场大戏当中的一个招牌兼观众。他身边的那些号称东宫宿卫班直的汉子已然越众而出。

他们自然就是萧言精选出来的扈卫了,这些扈卫当中,有西军出身的,也有燕地出身的。共同特点就是不管出身为何,与这个以萧言为首而形成的新兴团体已然紧密不可分,对萧言忠心耿耿。萧言一声号令之下,当真什么事情都敢做。朝廷对他们这般赶尽杀绝,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为大宋拼死血战朝廷就当是虚屁。大家都是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命的,真正见过血,死里逃生数次,桀骜凶悍的军汉,还有什么事情豁不出来?

说起来这就是晚唐军镇军阀的雏形了,在大宋法度渐渐崩颓的年月,坐拥强兵实在是很容易形成军阀或者近似军阀的将门世家格局。北宋如果不灭亡,西军会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局面,实在难说得很。就是后世南宋南渡之初各将自行其事,朝中只能安抚自不必说。后来统治渐渐稳固,南宋朝廷令行禁止之处,无非就是现今江浙闽粤一带。湖广四川,江淮屏障,都是镇将威风超过朝廷权威。镇将接任也类似与晚唐时候的留后制度,尤其以四川一带为甚。要不是始终有强敌在北,镇将还要依托朝廷控制的江南富庶之地源源接济,会不会闹出藩镇割据也难说得很。

中枢因为党争威权消弱,对武臣压制渐渐维系不下去。出现武臣辈反弹的局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萧言,看似就走在这条道路上。而他手里使出来的这些军汉,对他也是忠心跟随。唯一的区别就是,萧言是想做一个宋末军阀以自固,还是想获得更大威权,重整这个河山,挽救其末世危亡的命运!

一名扈卫越众而出,这名亲卫是胜捷军出身的,天生惯打各处乡谈,汴梁土音也说得惟妙惟肖。当下就吐气扬声朝着城头大呼:“俺们是东宫班直宿卫!奉太子号令去拿下祸国乱政的南来子萧言,现今这南来子已然遁入汴梁,准备挟持圣人嘉王,以乱朝纲。奉太子号令领军入城勤王!城上人还不开城门,难道也是与那南来子一党么?”

城上城下,都发出轰然惊呼之声。

城下那些猬集着想入城报信之人,此刻才知道今夜这池水有多深。连宫变的戏码都出来了!说萧言这南来子有这么大能量,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可是又牵扯到嘉王,这事情就麻烦得很了,谁知道这政争已然闹到了哪一步?

这些对大宋难得还有些忠勤之心,漏夜准备飞奔入城报信的人等,未免也有点灰心。这朝中党争,越来越没有下限了,现在连这种武力手段都用上。自家还奔忙个什么劲?

城上看热闹的闲汉却想不到那么深,听到这么新鲜热辣的八卦,简直都有点兴高采烈了,手舞足蹈的跟着起哄。

“挟持圣人,挟持嘉王!太子发兵!这是勤王救驾啊!”

“萧显谟,不能罢?那是平燕功臣!”

“什么平燕功臣,那是南来之人!不是俺们大宋出身的,说不得还是辽狗,谁知道他投俺们大宋,是什么心肠?”

“圣人现在如何?太子现在如何?三大王现在又如何?城里面怎的也没什么动静?”

“还要什么大动静,圣人就在马前街,凭着皇城司那些人物,再加只会不当值三街六市耍子的班直。在扑社召集几十个扑手就收拾干净了,还不连圣人和娇滴滴的李女史都拿下了?这下不好,圣人头顶帽子,只怕颜色不妙!”

汴梁闲汉,出名的就是讲究生不惧赵官家,死不惧阎罗王。越是口头上如此,越是显得是街市中奢遮人物。至于实际是不是在开封府最底层的快手面前也卑躬屈膝,屁滚尿流,那是另当别论。

反正此刻在城头,荤的素的,什么都来了。闹得越发的热闹不堪。到了后来,竟然起哄也似的大喊:“开城门!开城门!勤王救驾去!”

此刻在城头值守的寥寥几十名军汉,人人都变了脸色,站在远处的还很有几个撇了手里的家伙,扭头便走。就是上军,这个时候一月才领一贯钞,还折七折八的。领米都是陈粮。坐粜钱钞将主没了好处,该给他们的也停了,就算是在将主麾下做些其他营生,有些收入,也是累死累活。日子算是过得,却也犯不着这般卖命。擎天保驾的事情,让那些世受国恩的将主去罢!

其他未走军汉,也都两股战战的看着那个领头小军将。只要他也撑持不住,大家发声喊,走了便是。

那小军将咽口吐沫,还没说什么。底下人潮当中又挤出几个披头散发的人物,一开口就是没了蛋蛋的公公特有腔调,说什么也不会听错。

几位公公在城下拍手打掌的跳脚,有如怨妇:“俺们就是隐相手里的人,给那天杀的南来子囚起来了!俺们听得分明这南来子要入汴梁城勾当,行挟制圣人之事!幸得太子遣人前来搭救,现在召集义士,入城救驾,你们还不开门,难道等着这南来子在汴梁城杀个人头滚滚么?”

有公公们的有力佐证,城头喧嚣之声更响了。那些猬集的多少闲汉,摩拳擦掌,就想自家动手去开城门。

那小军将终究是想明白了,今日事情太奇,听上官的号令总没错处。这城门上官让开便开,上官不下号令,死也不能开了。谁知道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责任还不是推到他这等微末人物头上,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当下刷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火光之下,长刀反射着寒光,耀人眼目。

这是真正的军械,和市井当中械斗所用刀具不同。刀身长,刀背重,一刀下去凭着刀子自身重量,都能砍断骨头。不会使的人挥舞几下就能挫了自家手腕。

这家伙一抽出来,城头闲汉们也不是真正有如什么没毛大虫牛二一般的泼辣人物。喊一声:“拔了刀了!”就纷纷退开一些。

那小军将大声下令:“看住城门,谁要敢动,杀伤勿论!”

然后又对着城下:“诸位,俺职责在身,城门实在不敢轻开!俺已经遣人去寻将主,只等他的号令,要是他下令开城,俺要是慢了半步,俺一辈子给诸位驮碑!现在退开些,等号令就是,何苦为难俺这么个穷军汉?”

城下几千人本来气势又被撩拨起来,看着城头那么热闹也是兴高采烈。真以为自家做的就是勤王事业了。恨不得城门马上打开,冲进去救了圣人,顺便瞥一眼那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李师师。最后拿下那南来子。天明论赏,左手接过的几百贯,右手接过官袍。这些年来因为倒霉被挑为拱卫禁军的怨气,也可以好好发泄一下。那些和南来子做一处的禁军军将,一个个都要他们好看。

城上起哄,城下口号之声也喊得响亮。接地连天的响成一团,火把乱舞。气势真个如虹。

那小军将咬死了不肯开门,还拔出军械。城下的呼喊声就是一滞。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家队伍当中,既有太子心腹,又有禁中内使,还有陈五婆这等奢遮英雄人物率领,连个鸟城门都进不去?难道不知道现在圣人和太子都危殆了么?

汴梁城墙本来就极高峻,南薰门这一带城墙还是后来扩建的。正逢大宋国力鼎盛之时。城高两丈,夯土城墙可供四人并行。城基为坚实条石。城外护城壕沟,养马墙,马面一应俱全。还有巨大的瓮城。

虽然现在护城壕沟已然给填出一条路来。几千人散布在护城壕沟内外,在这高峻城墙之下,真的显不出什么来。对着这巨大坚实的汴梁城,当真是无可奈何。

这又怎么处?

□□□□□□□□□

上天注定,今夜必定不会平安渡过了。萧言默默隐忍,暗地布置那么久,又岂能让一堵城墙阻挡他的大计?

大宋这个已然陷入机理失调的迟钝巨人,自以为还是歌舞升平。其实这个体系处处皆是漏洞,处处皆是一触即溃的弱点。身在局中,谁也发现不了大宋其实虚弱若此。此刻大宋,何其不幸,遇上了这个已然是合格枭雄的萧言!

大宋又何其有幸,在这个末世,遇上了愿意为这个文明延续下去赌上一切的萧言!不过这一点,又要在几年后,才为此刻人物慢慢发现的了…………

城头上突然又传来呼喝之声,就看见十几条矫捷汉子的身影窜上城墙。当先几人一下就逼近了那个撑持局面的小军将。那小军将转身只喝问了一句:“谁人如此大胆?”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为人当头一棍敲在头上。这一棍好重,那小军将哼也不哼一声,晃晃身子,仰天便倒。

城上多少人这个时候同声发出巨大的惊呼声音,小军将身边的军汉,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些突然出现的汉子中一个抢过火把,探头出来挥舞几下:“五哥!俺们在这里等候久矣!太子怕有奸贼与南来子一党,把住城门不许城外义士入内,就让俺们缓急之际给诸位开路!城门此刻便开,大家赶紧入城,救驾锄奸!”

陈五婆呆呆的看着城头,此刻的他对萧言的本事手段,处处做下的安排已然佩服到无话可说了。现在他就一个决心,萧言让他做什么,就便做什么。倾尽心力,将这场戏唱好。只要这等人物能成事,自家在他手里,还怕不富贵?

他凝神对着城头一望,讶然道:“潘趣,是你?”

这叫潘趣的人物,自然也曾经是拱卫禁军一员,也是义气出名,在城中靠着揽正店泔水发卖过活。手底下也有几十个和他一般操持这等贱业的弟兄。陈五婆知道他这个人,这个人也知道陈五婆。不过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东水关处,没什么交情。

今日潘趣却在城头冒出,抢了城门,还这般亲热的招呼。除了是萧言事先安排之外,还能有谁?

萧言手中,当真不是只他陈五婆一人使用而已。自家想最后得彩,还得多卖一把子气力!

潘趣在城头笑道:“五哥,如何不是俺?都为太子效力,为国锄奸。为拱卫禁军诉冤。寒暄话不必说了,早早入城,立这场大功去!“

欢呼声猛的又响起来,几千人扯着喉咙用呛出血来的气力大呼。狂热之处,比刚才何止超过十倍?这呼喊声中,坚厚的汴梁城墙仿佛都能被摧倒!

城上闲汉也被这狂热所带动,人人大呼。还有些军汉也不敢有所动作。老实一些的就丢了手中军刃溜掉。喜事一些的就干脆跟着大呼,想跟着博一场富贵。不知道有多少人涌下城,七手八脚的去用滑车拉起奇重无比的门闸,将两扇最外间的厚重城门缓缓推开。

呼喊声中,人潮猛的就在火光照耀下,涌入了汴梁城!

城上城下,每个人都声嘶力竭的在呼喊。

“扶保太子,诛除奸邪!”

“擎天救驾,天大的富贵!”

“俺们是拱卫禁军!是吃了多少年冤屈的拱卫禁军!”

“民主之后杀你全家!五毛全部挂路灯!”———似乎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陈五婆率先被人潮涌到城中,此时此刻,他手足发抖,恍若梦中。火把如龙,在他身后起伏涌动。而汴梁城就在漫然无备当中,迎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潘趣和一干人等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潘趣只笑不说话,看他灯火下煞白的脸色,犹自微微颤抖的手脚,就知道这汉子现在心里也是还在忐忑后怕当中,可兴奋意味,也再掩藏不住了。

他将身后人让开,几名汉子上来,其中一个微微驼背,姜黄的一张脸,还满脸的须髯。朝着陈五婆微微一笑,陈五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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