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宋时归- 第66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凭着这三千女真健儿,他甚至可以一直打到大宋河东路太原城下,最好再碰上那个给他留下深刻记忆的那位南人什么鸟萧宣赞,自己要将他的头颅做成便器!

一名粗壮的女真军将看着适才骡马摔下去的地方,吐了一口粗气:“贼娘的,这路恁是难走!这些天下来,骡马死了两千有了罢?那些牧奴契丹降狗死了多少不必论,就是俺们女真儿郎,摔死病死的,也有几十人了…………好久没尝这般辛苦了!”

银术可冷冷扫了他一眼:“塌獭,你怕了?”

那叫做塌獭的军将横了银术可一眼:“银术可,俺这筋骨才算是活动开!在大同府实在是鸟闷,契丹娘们儿也没多大趣味了。俺的刀子再不见血,也要锈掉了!前面几次战事,俺的儿郎们都没落上什么,就是一些骚皮子。将来回转,如何见人?这次先打云内,再打宋人。俺造一间大房子,里面装满金银,生个几十个儿子,让他们分也分不完…………那什么鸟蜀国公主,银术可,许给俺成不成?”

他话音未落,身边那些身子矮壮,脖子比脸盘还要宽的女真军将都嚷嚷起来:“凭什么那蜀国公主就是你的?是你的谋克比俺的强,还是你的箭射得比俺准?一样样比过来就是!谁输了就给人牵马倒酒!听说那个鸟蜀国公主漂亮得跟天上人一样,凭什么就不是让俺来骑?什么烈马,俺都驯得了!”

提起蜀国公主,这些女真军将就都激动起来了。一路行来的艰险困苦之处,在他们身上浑没半点踪影。

就是这些女真人,在苦寒之地渔猎为生,正遇上此族气数,一时豪杰纷纷涌现,在完颜阿骨打这等人杰的率领下,挟通古斯的寒风从白山黑水中呼啸而出,在短短几年当中就击灭了横跨万里,拥兵百万的强辽。这些女真军将,精力战斗力征服欲,和他们麾下儿郎一般,都正在巅峰上。嚼冰卧雪,千里裹粮长征,对着数量远过与他们的对手冲阵厮杀,几乎都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而且几乎每一次,他们都能将十倍数十倍与他们的对手,如猛虎扑向群羊一般轻松击破!

这是这个时代最为可怕的武力。既能高速机动,又能披重甲反复冲杀做几日夜的鏖战。三代以来,细数胡虏崛起兴盛灭亡的历史,从匈奴到突厥再到吐蕃回鹘,甚或五胡乱华时候那些数也数不过来的杂乱胡族,从来未曾有这样一个胡族,在短短时间内爆发出如此大的破坏力量!

银术可满意的看着麾下众将,在西京大同府一年,他还怕磨软了这些女真健儿的意志。现在看来,只要一将他们放出来,这嗜血之气,还未曾消磨半点!

有如此军将儿郎,眼前对手,何足平也?辽人不足论,则南面宋人更不足论。就算在燕地遭逢了那个什么鸟萧宣赞,也不过是难得异数而已。而且那个时候多半还是设合马坏事。再遇那个什么鸟萧宣赞与战场之上,银术可相信失败的人绝对不会是他!

他站在群山之巅,举目向南而望。

不要几日,就会走出这重重大山,突入云内诸州了。云内诸州既平,宋人疆域,就在女真军马面前无遮无挡的完全敞开!

攻宋,一定要攻宋!趁着他们这一代人还在,要将一切已知的土地,都踏在女真人的马蹄之下。让这边土地的主人,从此就姓完颜!

大风在山头卷过,将天边乌云推赶过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隐隐的霹雳响动。却是罕见的冬日惊雷。

惊雷声中,不见头尾的女真大军,源源不绝的向南涌动。

银术可志满意得的看着眼前一切,突然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

那个直娘贼的鸟南人萧宣赞,现在又在做什么?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74章 霹雳(一)

东水关外村店当中,酒宴犹酣。

二月二饮屠苏当早,这场酒宴其实开始得并不算晚。可聚集的人既多,又是一般同样遭际,志趣相投的倒霉汉子。越喝大家兴致越高,眼看得就已经要到掌灯时分了。

说起来陈五婆这次本钱下得着实不小。酒席吃得残了,马上就有新的肴果再布上来。一坛接着一坛的屠苏,就从来没有断过。天河倾倒一般在席间流淌。

整鱼块肉,上好的河州羊,也不知道预备了多少。

本来大家还有点提心吊胆的,尤其担心这么多前拱卫禁军的人聚集,该管将主会来驱散。结果从开席到现在,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当下人人都是暗赞陈五婆面子够奢遮,连常将主等人都不得不周全。

原来只是陈五婆自家聚拢的四五百人在这里大吃大喝,后来更多拱卫禁军的人闻讯而来,叉手行礼过后坐下便吃。只要都是拱卫禁军挨过苦的,陈五婆也一视同仁,全都接待。预备的食材不够,就赶紧遣人去汴梁城中现买去。反正管大家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大家都是挨苦挨得久了,今日捞着了就没人打算放过。吃醉了到后院抠喉咙吐出来,吃饱了就歇歇等会儿再吃。还有人将家眷喊来的,虽然不能入席,可是包几块肉半条鱼送出来让家眷回去热热打个牙祭,也没人管他们去。

这个村店左近,人来人往,沸反盈天,大家口口声声,都是在夸陈五婆仗义,赞他的奢遮。

说到后来,就全是羡慕了。

大家都是拱卫禁军出身的,一样的倒霉鬼。陈五婆前些年的惨淡日子大家也不是不知晓,听说还赌球输了,欠下一大笔债,四下容身不得。怎生就突然这般豪阔起来?要是说他背后没有贵人帮衬,那是谁都不信。

可但有贵人,怎么又看得上他们这帮穷汉?说是要打要杀的,原来的扑社兼打行,几百条汉子随时可以召集得起来。用不着这般大的场面。那贵人如此帮衬陈五婆,难道是看中了他,拿他当兔子?凭着陈五婆那尊容,也不大像回事也么哥…………

吃喝之余,人人心里都揣着炭团也似的心思。不管怎么样,陈五婆算是发达了。他也算仗义,还肯帮衬袍泽一把。今日聚会,想必有用得到大家处,大家都苦挨够了,说什么也要硬凑上去。就算是走私伤人抢赌坊瓦子地盘,说干也就干了,一条贱命,有什么好顾惜的?反正卖给大宋官家,这官家都不肯要!

大家都揣着结好陈五婆的心思,却没想到陈五婆在延客之后又说去陪什么要紧客人,另寻了一个所在关门吃酒。外间有他心腹弟兄守着,有些人面生,看起来就是不好相与的,大家就算是再急切不敢上去啰唣——倒不单单是怕了那几条身上明显有血腥味道的面生汉子,更多还是怕得罪了陈五婆,让他心头不快。

只好回转过来继续喝酒,一边胡吃海塞,一边猜测陈五婆背后贵人是谁。再说些同是拱卫禁军出身之人现在近况,时间也好混得很。反正不等到陈五婆露面,大家绝不离开。

“…………俺瞧着五哥背后,准定是哪位禁军当中有数将主。说不得还是横班,要不然怎生有如此手面?”

“禁军将主,瞧着俺们跟瘟神也似,谁还愿意沾惹俺们这些倒霉前军汉?俺们瞧着将主,恨不得将他们从马上扯下来打一顿。将主瞧着俺们也是一般。相看两相厌…………要是五哥背后真是那位将主,俺就当白扰了五哥这一顿,回去继续打俺的更去。反正有个更棚子,每日三十文饭食钱,七文柴炭钱。俺媳妇克死了,半饥半饱,也熬得下去。这口负屈的气不出,谁给赵官家卖命,谁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若不是禁军将主,又是何等人物?难道是那些文臣大头巾?那些酸子,比起将主辈还要瞧俺们不起。扫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家眼睛,还能巴巴的到车船务来寻着陈五哥?前些日子五哥带着大家扛包搬运的时候,身上汗臭,就是俺们也能被熏一个跟头。那帮酸子,怎么会如此?”

“不是文臣,不是将主,还能是何人?难道是哪位豪奢商家?是要占了哪家瓦子,还是抢哪家赌坊?贩私盐?还是干脆向北去贩马?要只是在汴梁,五哥让俺做什么,俺便做什么。离了此间却是不成,俺还有娘老子在堂,跟着俺一起苦熬度日。俺走了,他们又便如何?”

“哪能是商家就有如此场面的?拱卫禁军的事情这些商家沾惹上了,将主们都要寻他们说话。轻则破大财,重则干脆就沉了汴河。没看见今日常将主看到俺们这么多拱卫禁军的倒霉汉聚集,都没有来啰嗦一句?放在往日,早哨棒鞭子劈头盖脸的过来,让俺们散去了。要说五哥身后不是什么大有地位的人,俺却是不信!”

“管那直娘贼的贵人是谁,只要让俺再过几日如今日一般的快活日子,让做什么,便是什么。说起来也是见了鬼,听俺女眷说,今日在南门内,原来在左营的潘六郎也在请以前袍泽吃酒,不过没恁大场面就是。俺女眷问俺回头去不去那里再带些吃食。难道现在又有什么事情,用得着俺们这些倒霉军汉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鸟用,等五哥出来罢。他陪的客人,定然是那贵人心腹,有什么要紧事情交待。直娘贼,别看俺现在有酒了,说的都是实心话。有什么事情,今夜做起来便罢!俺们不欠赵官家什么,也不服他的王法鸟拘管!”

一众前拱卫禁军军汉吃得醉醺醺的,夹七夹八的议论不休,差不多人人都在那里拍胸脯,表示这条命就卖给陈五哥了。谁要下软蛋,就不是好种操的。

等到这村店四下掌上了灯,才听见低声的呼喝声:“五哥出来了!大家仔细些,听五哥有什么交待!”

一众前拱卫禁军军汉都停了杯中酒,眼巴巴的看向陈五婆来处。村店当中一下就安静下来。壁上油灯啪的爆了一个灯花,都显得清晰可闻。

众人的目光当中,就看见陈五婆大步走出来。额头上挂着的都是汗,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吃了酒还是紧张。

他的长衣下摆已经挽了起来,戴着的璞头也摘下。适才装出来的大豪气度不见了踪影,恢复了拱卫禁军前军汉的本色。反而让一众弟兄们觉得亲切了一些。

陈五婆大步走到厅堂当中,抬脚踩在一条长板凳上,目光炯炯,扫视周遭一圈。人人都迎着他的目光,满眼热切。

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倒霉军汉的热切目光,终于让陈五婆下定了决心,他狠狠一拍大腿,大声开口:“弟兄们,今日这酒,吃得可爽利么?”

军汉们爆发出一阵哄笑,人人高呼:“如何不爽利?谢五哥酒!”

陈五婆却不笑,日光转动,咬牙道:“酒吃得爽利,俺们这些倒霉去当拱卫禁军的军汉,胸中那团愤恨,可撒出来了?”

□□□□□□□□□

满室当中,本来就没什么人声。陈五婆这一句问话一出,这安静就变成了死寂。

胸中愤懑,虽然因为岁月的摧折,仿佛藏在了内心最深处。自家偶尔提及拱卫禁军生涯,也变成了自嘲的口气。可是这负屈之意,什么时候又真正消失了?

整练八万拱卫禁军,从汴梁这个安乐窝里面被踢出来的,都是都门禁军当中仅有的一些还有点骨头,有点血气,还愿意出兵放马,厮杀征战的军汉。也是没什么靠山,没什么奥援,只能凭着性命本事换将来功名的穷军汉们。

当日拣选拱卫禁军出来,除了卫戍汴梁之外,就是准备调到陕西,调一部分西军出来镇河北河东,除了重整边镇之外再分化西军势力。是准备真刀真枪和西贼厮杀的!

这些都门禁军中仅有的愿意上阵的穷军汉们愿意卖命,可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呢?

是被克扣,是被逐退。这些也还罢了。都门禁军当中的黑幕,大家都已经看得多了,多少有些习以为常。可最让人承受不了的,还是回到汴梁之后被嘲笑,被轻贱,被人当成瘟疫一般躲避防范,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家遭际是活该!

这大宋,总是欠俺们一个公道!

陈五婆猛的击桌,碗儿碟儿都跳起来,落地粉碎。

“这大宋,总是欠俺们一个公道!”

这一声吼,在场中人,恍惚觉得仿佛是自己用最后一点血气,大声吼出来的!

场中一些人已经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不过还有人反应得快些,惶然起身:“五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准备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罢?”

一人犹疑,人人动容。哪怕最肆无忌惮的人这个时候都有些害怕了。扯得龙袍,打得太子。造反可做不来!都门当中,还有号称几十万的禁军。哪怕得用者不过十一,能仓促召集起来对付他们的再打个一折。也不是他们这些手无寸铁,毫无组织的前军汉扛得下的。不管现在都门禁军那些军汉多么让人瞧不起他们的战斗力。

更何况大家自小都在汴梁长大,又如何在自家这过日子的地方作乱?

陈五婆再义气,大家再负屈含冤。有些事情还是想都不能想。

赵家统驭大宋百余年,谈不上深仁厚泽,至少在大宋上到士大夫下到乡间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