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哼了一声:“萧显谟岂不是要的就是大闹,闹得汴梁动摇才好?俺们这里打得越狠,他在汴梁就越稳。才方便他后续行事…………只不过显谟在女人上头总有些那个。郭家女公子为他行事,显谟就舍不得说什么狠话了,也有点不愿郭家女公子冒险太过…………要事老韩这一脸大胡子的家伙领别部北上,显谟恨不得俺直入西京大同府,将云内诸州能招来的女真鞑子全部招过来!”
他神情有些兴奋,负手在中军大帐中走来走去:“…………还好郭家女公子与那甄六臣见事分明得很。女真鞑子只是盘踞西京大同府,云内西面朔、武、应、蔚、弘五州,一个兵都未曾放。还听说女真西军统帅完颜宗翰押着辽人末主耶律延禧回转老巢去了。可见兵力不是很多,正应该大闹起来。有了地盘,建了号了,辽人余孽的旗号也足够吓人。将不多的女真鞑子招过来,将河东边地搅成一锅粥,再吓吓河东路的大小官吏,甚或一直吓到汴梁去。这才是显谟最想要的,也是最合俺们神武常胜军利益之事!到时候什么收买粮草,什么私设军器监,还算个什么事体?谁鸟不耐烦,才拿这个说事?”
他越说越是兴奋,干脆手舞足蹈起来,可见韩世忠在汴梁也的确憋得鸟够。到了这个天高地远的河东边地,又恢复了他泼韩五无法无天的本色。
“…………俺已经将郭家女公子与甄六臣商定如何行事之策,遣人快马回报汴梁显谟处,就等显谟决断!俺的意见也附在上头,就是入娘的大弄起来!在这上头,显谟自然是无有不许!你岳鹏举事先要有所预备,自然是极对,俺给你调兵上去,也调军粮器械上去。你做好准备,随时和这些家伙打一场烂仗就是…………你招募的强壮先调回来,在安稳地方操上一阵,再调过来让你带着打,这样小规模的打上半年,新募人马也就成能战之军了。奶奶的,在汴梁处处要装孙子,俺们的天地,还是在这边地,当着鞑子面前!”
岳飞默然点头,当面女真鞑子兵马不多,这已经是明摆的事情了。让郭蓉和甄六臣壮大声势,将不多的女真鞑子引来,在这里打一场规模可控的混战,对神武常胜军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对萧言在汴梁地位,助力不用说也知道有多大。在这上头,他自然是支持郭蓉他们还有兴奋得近乎狂暴化的韩世忠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有点别扭。
韩世忠总算平静下来,回头认真的看了岳飞一眼,沉声道:“鹏举,这可是为的显谟,为的俺神武常胜军,为的将来大宋还有这么一支能战之军!”
岳飞吸口气点点头:“良臣,俺自然晓得轻重。显谟吩咐之事,俺如何不从命?你放心就是。”
韩世忠点点头,突然怪笑一声:“显谟在汴梁如何行事,俺猜不着。可是在这里,俺却要出口鸟气,好好将这些家伙吓上一遭。那个鸟吴安抚,才到太原,俺就要让他魂不附体。让他再来对付俺们神武常胜军!”
岳飞不说话,转头南望。显谟布局如此,在汴梁城,他又要搅起多大的风雨?不知道为何,岳飞心中,总有一丝惶恐。可是想及将来战事,他又忍不住热血上涌。
韩世忠说得没错,只有在这缘边直面鞑虏之地,才是他岳飞最为如鱼得水的所在。他只管踏实厮杀,其他事情,便交给萧显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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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南薰门外萧言别业院内。
近来清闲,大冷天的,萧言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好做。干脆早早睡觉。小哑巴临睡前在他这里打了好一阵旋磨,最后才嘟起嘴回房。让萧言也忍不住决定,等自己布下的此局终盘,一定风风光光将小哑巴娶进门!
这一觉睡得也不甚沉,半梦半醒之间,似乎也一直等待着北地传来风云。汴梁棋局已经布好,就等自己不能亲自落子的北地传来消息了。也不知道郭蓉在那儿,过得好是不好,能不能担起此等重托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突然被张显低低的声音吵醒:“显谟醒来,显谟醒来!”
萧言一下翻身而起,目光亮闪闪的,仿佛就根本没有睡着一般:“何事?”
张显低声道:“北面来人。”≮更多好书请访问。 ≯
萧言一怔,用力搓了一把脸,站起来穿鞋就走:“在哪儿?带我去见!”
他心里面也是有点忐忑,北面来人,那准定是传来布局落子的消息了。却不知道那里所布之局,在远隔千里之下,是不是还合自家心意!
张显提着灯笼,引萧言转了几个弯,就来到他的内书房当中。书房内一灯如豆,一条长大汉子坐在那里,戴着貂帽。看萧言到来,马上跳起来行礼。
这汉子萧言自然认得,曾是他貂帽都得力亲卫之一,正是那个和老驿张忠笏照过面,一路传播暗示女真军要南下的矫健军汉了。他叫做陈彬,胜捷军出身,已经做到了一营的虞侯使职位,在胜捷军中领一都四十骑,在选貂帽都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入值萧言亲卫。这自然是他聪明处,萧言用人最嫡系的班底,就是最初识得的岳飞几人。他一个胜捷军半路加入的,回去也不好回去了。以后想升上去,只有成为萧言亲信之人。随侍身边的貂帽都亲卫再不是亲信,还有谁能是?
这等人物,既能厮杀,又有领军经验。更有头脑心机,如何没有大用的机会。这次神武常胜军北上。萧言从军中挑了新的一批人充实貂帽都。陈彬给放出去,韩世忠顿时大用为实领一个马军指挥。神武常胜军马军指挥都是满编,足足的三百五十骑。这次却遣他亲自回来传信,可见带来的信息有多重要了。
看见萧言也不废话,行礼之后,陈彬就从贴身处取出信函,双手奉上。萧言接过,朝他点头微笑示意一下,就扯开信函,借着灯火细细看起来。陈彬和张显随侍在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陈彬也还罢了,张显却看着陈彬眼热。俺们在汴梁缩手缩脚,你这家伙,又能堂而皇之的将貂帽戴上。却不知道俺要在汴梁熬到哪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言才一字字的将这封简短信函看完。沉吟半晌,才淡淡的对陈彬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吃顿好的。然后再劳苦你一些,尽快将我的回信带回去。再告诉泼韩五一句话,他要什么,我全力支持!”
陈彬又行礼下去:“如何谈得辛苦?为显谟效力,万死不辞!”
陈彬为张显领下去安置,萧言在书房当中却有些站不住。走到外面,呼吸着夜里冰冷的夜风。在这一刻,他也心旌摇动。
两处布局,相隔千里,都已经落子完毕。一场绝大风潮,就要在他手中掀起。直到最为深刻的撼动这个时空的大宋!
自己早已准备好了,来到汴梁以来,拼命周旋应对,拿出了全身解数。也就等待的是这一刻!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39章 北风漫卷(一)
勾注山铁里岭上雁门关,在宣和五年的年末,已经是另外一番气象。
两三个月的紧张施工,雁门关这个堡寨寨墙夯土已经层层叠叠的垒起了两人多高。夯土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圆圆的夯窝。冬日再一上冻,直坚如铁石。
这夯土寨墙本来就有一人多厚了,这还犹自不足。大群民夫还顶风冒雪的搬运着开采出来的条石上山,用来围护寨墙墙基。
这般建设出来,雁门关又尽复开国时候的雄关气象。
此时此刻,天气已经极寒。天空飘着碎粉也似的小雪。还有大群民夫,在这左近紧张赶工。有用圆木粗索牵拖条石上山的,有在寨墙上修治堞头,有在摆开大锅熬糯米汁和灰浆混合物用来给石头墙基勾缝的,甚而还有多少半大孩子漫山遍野的拣树枝割枯草用来给这些煮灰浆的大锅准备燃料的。
时日已经临近年关,雁门关左近这番人头攒动的景象,倒也有一番别样的热闹。
雪花纷飞当中,就看见一队人马,正逶迤沿着山路向山头堡寨处而上。这些军汉都是些雄壮矫捷的汉子,穿着厚厚的胖袄戴着白色的貂帽。这般天气下仍然显得精神十足,走在山道上也个个步履有力。看着他们腰间佩刀佩剑的把手上缠着的那些似乎染透了血迹的细绳包布,就知道这些穿着大宋制式军中胖袄,却戴着极其拉风的白色貂帽的军汉们,都是从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厮杀汉子。
他们一路穿行而上,周遭民夫都纷纷避开一点,赶紧弯腰行礼下去。如此寒冷的天气,眼看就要过年,招募来赶工的大宋百姓绝大多数都回家过年去了。留在这里的,都是避乱南下的原来辽人治下的难民。无依无靠的他们,就靠着这支神武常胜军才能让一家老小勉强吃饱肚子。自然也不掸于对这些军爷们表现出最大的恭谨敬畏。
这些亲卫军将们簇拥着的,正是从代州大营处赶来的韩世忠。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披了一领全部用整皮拼起来的狐裘。已经略略有了些世代将门首代家主的派头,以前西军当中那个泼韩五的踪迹,在外表上已经看不出多少来。
虽然一身穿得华贵,当时看着韩世忠仍然保持得相当精悍的体型,在山道上轻快的步子,就知道他仍然坚持在打熬筋骨。知道自己要真正将韩家经营成可以传承百年的将门,自己这个老祖宗今后还得提着脑袋拼命不少次来着。
山道眼看着就走了一大半,已经可以清楚瞧见耸立在山头的雁门关堡寨,回首下顾,一条山道在群山当中蜿蜒曲折而过。此间雄关还有在西南面一点的宁武关和偏关,就牢牢的控制住这么一条大军通路,死死的卡住了外敌从这个方向而入河东的咽喉要隘。
韩世忠在人群当中嘿了一声,吐着长长的白气搓着手笑骂:“要不是俺们军中有个岳无敌,谁能在这短短时间里面,这么荒凉个地方,把三关收拾出个模样?这份苦,也亏得鹏举能挨得住!日娘撮鸟的,可真是冻死个人!俺倒是着实佩服显谟好运道,居然一开始就拣到个岳无敌!”
周遭那些亲卫都笑着点头。
韩世忠和岳飞这两名将主身边亲卫,也都是从貂帽都放出来的老人。神武常胜军外出河东,萧言身边原来貂帽都人马,三百多人,放出了快二百五。然后再挑了新人补充。这些出身貂帽都的,自然就是萧言身边忠心耿耿之士,也是萧言继续牢牢掌控住神武常胜军的手段之一。这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是萧言不这般做,韩世忠和岳飞倒要有些不自安了,担心萧言从此对神武常胜军放手。
岳飞没了萧言支持,就没有他建功立业,成举世名将的可能。而韩世忠将来的将门富贵,又到哪里去寻?
岳飞对身边这些貂帽都亲卫没什么说的,大家一起吃苦,我岳飞任何时候都比你们更辛苦就是。韩世忠却是另外一番作派,和身边这些亲卫荤素不禁,打成一团。两种作派没什么高下之分,都能团得住人。可是今日韩世忠却拿着萧言开玩笑,这些貂帽都亲卫就只能笑笑,没法出声附和。
好一会儿之后,这些亲卫们才乱纷纷的应和:“岳将主实在是辛苦,这般天气,也还在赶工。岳将主身边那些亲卫,也都是俺们貂帽都里面出来的,未免有些苦乐不均…………韩将主,你看是不是能操持着换换?”
顶在这大宋河东缘边之地最前头,辛苦自然是不必说了。当时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多啊!大家都是最贴身最亲信之人,多少知道一些将来这里就有一系列的小规模战事要打。有仗打就有功立,功绩不同,将来放出去领军的地位就有高下之分。这些亲卫全是年轻强壮的汉子,吃苦倒没什么,建功立业的心思却是火热。此时此刻忍不住就开始撺掇韩世忠主持着让大家换换班了。
韩世忠已经爬山爬出了一头汗,可仍然气不长出。十几年打熬出来,战阵上磨砺出来的厮杀汉子的筋骨体力未曾因为现在地位高了而稍减。只不过摘下貂帽扇风,扫视周遭满脸热切的亲卫们笑骂:“你们这帮贼配军!俺老韩身边有什么不好?代州大营就没有事情做了?直娘贼,你们要去便去,俺老韩也没拿绳子拴着你们…………是不是听到风传要扩新军,一个个心思都热了?这上头,你们自寻鹏举说话便是,他身边人愿意换,俺没什么说的………囚攮的,以后仗只有打得你们想吐,现在还不抓紧时间享享福,一个个都是从马上摔下来傻了不成?”
在韩世忠身边,这些貂帽都亲卫向来说话少一些顾忌,这个时候都哄笑:“韩将主在上,俺们还不是看着你和岳将主,短短两年就一下升到这般地位眼热?俺们没个好爹,唯一所长就是能吃苦能厮杀,又遇着个赏罚公平的萧显谟,显谟还有这般生财本事,只要出力,俺们如何不想挣一份能传家的家当?俺们升上去了,将来百年,俺们子弟还不是在萧显谟和两位将主麾下效力?”
韩世忠嘿了一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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