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取而代之。萧言要固地位,只有拿出更多手段,获得更多财货应奉天家。让官家怎么也离不得他…………为此所计,这火坑他不跳也得跳了!”
这一番揣摩萧言心思,算是鞭辟入里,就是萧言在侧,也只能点头承认。他要行事,只能依靠用钱砸晕这位官家,还要能不断的生财。有了宠信不可动摇的地步,才可展布将来
宇文虚中侃侃道来,众人都是赞叹不置。连耿南仲也都再难挑出什么不是来了。只能点头而笑,表示佩服。
宇文虚中神采飞扬,一拍掌道:“既然大家计议如此,就当如此行事。几个要紧处,都要预先有所安排。尽快促成神武常胜军出外事,还一切如旧。与禁军上下浸润以作预先准备,则学生当仁不让。河东还缺一重臣,始终盯着神武常胜军,免得有什么异动。一旦神武常胜军生出什么事情来,为安抚其军计,就越发的不能动萧言。此人却是关键!还有一个就是枢府总得有一人,凡事为萧某人掣肘,牢牢盯着他的举动。不过枢府位置,却是非我辈现在所能议及,一切有待将来罢…………”
宇文虚中老是老实不客气的分派起如何行事的人事安排了。几个要紧位置,他自领了和禁军上下交接,以应对萧言插手禁军经费财计事。也是为他自己私心所愿,将来能领整练禁军事做准备。这没人和他争得过,纵横本事,宇文虚中在此党当中可称第一。枢府也的确需要个人压制住萧言,在身边给他找麻烦。但是枢府乃执政之位,现在他们也的确没有本事做这个人事安排,只能罢了。河东路帅,却是要紧,是出外盯紧神武常胜军的。神武常胜军要是生出什么事情来,的确是更难动摇萧言位置!
宇文虚中目光已经转向旁边一直郁郁寡欢的吴敏:“讷言兄,河东路帅,可有意乎?”
吴敏一怔。这次随同梁师成行事,最后失败。萧言昂然而入枢密院得副都承旨。虽然他是执政地位,却再也不能安于位了。而且也算是恶了梁师成,还是出汴梁去躲上几年,再做回都门的计较罢。这些时日,都在谋一些离得近又清闲的大军州之位。准备出外安心避嚣。没想到宇文虚中之意,却是要他去就河东路安抚使的位置!
他要得到这个位置也不算太难,做过执政,资序绰绰有余。现在梁师成和他们一党隐为同盟,在朝廷人事安排上,至少在路帅一级还有相当发言权。掌东府的蔡京,现在明显摆出要和萧言和神武常胜军事保持距离的姿态,也不会在这上面横加阻挠。就是天子心意,未必也不是想一个与神武常胜军素有隔阂的人接河东路安抚使的位置。吴敏其人,恰如其分。
说实在的,吴敏现在颇有些心灰意冷。这几年只打算在外体养调理。等心绪恢复了,再回汴梁都门宦海搏杀。可是既然身入官场,又卷入党争当中,也只能身不由己。而且在河东路,自己要是将神武常胜军限制得好了,也是大功一件。将来自己一党当中,也少不了一个要紧地位。他迎着众人目光,苦笑一下:“既然如此,某便勉为其难罢,只要朝廷有旨,吴某绝不推辞…………都门中事,就拜托诸位了!”
宇文虚中一笑:“讷言兄大才,此去在河东路,定然是中流砥柱,我辈无忧矣!时不我待,我辈当奋发努力,速速行事。这国朝之局,尚有指望能挽回过来!”
在这一刻,宇文虚中的确是意气风发。梁师成败事之后颓唐局面,几乎是为他一手所挽回过来。现在无论是梁师成处,还是自家一党中人,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真有如臂使指之效。
他也知道,神武常胜军和环庆军出外,以单薄的环庆军独当燕地河北正面,是一招险棋。女真若然真的大举南下,环庆军是不成的。这却更激起了他时不我待的心情。早些将朝纲料理,早些打发了这些只能引起内耗的如萧言等的幸进之臣。自己一党用事,才可同心协力,挽回朝局。到时候整练禁军,安抚各地,在燕地从容组织对女真的强大防线。到时候他宇文虚中之名,必然垂于大宋青史之上!
此等国事,只有我辈,才能挽回得来!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16章 秋潮暗生(四)
夜色低垂,在已经号称萧言别业的原来方家产业的内院院落之内,正是灯火疏离。下人使女,来来去去的奔走。
原因无他,这些时日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家主萧言萧显谟,终于回来,与不尴不尬也不知道该不该称主母的小哑巴,要共进家宴了。这可是好长时间未曾发生的盛事了。
小哑巴身份毕竟尴尬,萧言虽然最近主要都住在南薰门内赐第,但是还是将小哑巴留在了南门外。所用下人,也都是从燕地带回来,在大宋无依无靠,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心腹。外间再有方家世代所用的一些下人主持,整个汴梁都还不知道萧言金屋藏着的这位辽人公主。
小哑巴平时里就是安居院落当中,做点女红,看点诗书,偶尔再和同样闲极无聊的郭蓉叙谈一下燕地风物,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下来了。她是离乱当中挣扎出来的人,最是知道这种安闲日子得来不易。只是安心等着长大一些,好让萧大哥抛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担心,早点于归于萧家。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从来就不提什么要去汴梁游玩一下,或者将来可以风光大嫁给萧言,往来贺客盈门之类的要求。绝不抛头露面,等于将自己囚在了这里。天下繁华第一的汴梁城是什么模样,小哑巴还什么概念都没有呢。
她此生所求,就是能安安静静守在萧大哥身边而已。
然而萧言毕竟是要做大事的,在汴梁几半年了。虽然不再是每日出没于锋镝当中。可仍然也少有安闲时候,越到后来,越忙得不可开交。就算不理事不见客的时候,也总是一个人在心事重重的踱步,反复盘算思量自己该如何在汴梁立脚,立脚之后又如何固宠,一旦固宠又将如何行事,直到将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小哑巴也不打扰萧言,也从来不要求萧言能多陪她一会儿。她只恨自己是辽国公主身份,只会拖累萧大哥,反而不能帮到他半点。在她小小心灵看来,她的萧大哥,实在过得太苦了。
今日萧言遣心腹而来,说要回此间家宴。小哑巴顿时笑颦如花,在内院内操持一切。甚而将也号称因为郭药师女儿身份,将她留在内院当中安置的郭蓉也硬拖过来,一起等候萧言。郭蓉面上当然不肯凑这个热闹,只是要走。却架不住小哑巴涎着一张小脸软语央求,说什么也不放她离开。最后实在却不过小哑巴的情面,这才勉强在设宴的花厅当中安坐。并且说好,绝不到终席,她和族人托庇于萧言门下,萧言难得回来,不见面打个招呼,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招呼打到,她郭家大小姐掉头就走。别忘了,萧言也还是她们郭家的大仇人!
郭蓉对萧言爱恨难分的心态,小哑巴是心知肚明。回汴梁以来,换了个陌生地方,丢开燕地一切,郭蓉开朗许多,态度渐渐软化的样子,小哑巴也都看在眼里。郭家姐姐和萧大哥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也是小哑巴的心结之一呢。要是能在这个上头帮萧大哥一把,也算是小哑巴派上了些用场。因为自己小,萧大哥总不愿意沾身,还总是鬼扯什么要健康生育,要爱护祖国的花朵。郭家姐姐总不小了罢?身段前突后翘,一副好生养的模样。以前宫中女官教导,男人憋久了不是好事…………萧大哥和郭家姐姐的恩怨既然再难扯清,干脆就明白不了糊涂了罢。两个傻子,谁也不必自苦下去了…………
花厅当中的家宴桌上,水陆杂陈,尽是精心整治出来的菜肴。一人一几的分食制未免太疏离了一些,这一桌便用了百姓间已经兴起的同桌共食的方式。七八名心腹使女默不作声的在花厅四下垂首侍立,只待主人吩咐。花厅当中烛影摇红,照得桌上小哑巴和郭蓉两个女孩子的脸也有些泛红。不过小哑巴那是单纯的欢喜兴奋,难得萧大哥才能安闲家宴一次。郭蓉却是有些心虚,自己坐在这里等萧言回来家宴,算是个什么道理…………
花厅之外,突然传来了靴声囊囊,却是一行人朝着这里大步行来。小哑巴一下跳起来,笑颦如花的就要迎出去,郭蓉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不知道是跟着小哑巴还是守在这里,咬着嘴唇一时难以委决得下。
好在让郭蓉迟疑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就见花厅大门被两名貂帽都亲卫推开——萧言待自己这些貂帽都亲卫是全无避忌的,就是内院当中,也是带领他们直入。决没有男人不得入自家内院的道理。他还远远没有安逸到可以讲究这些规矩的时候。而且他一天有多少事情要布置,全靠这些忠心貂帽都亲卫往来奔走传信。他这般毫不避忌的对待貂帽都亲卫家将,这些汉子对萧言也就加倍的死心塌地。
花厅门被推开之后,就看见萧言双眉紧锁的步入,脸上并没有什么放松模样。双眉之间,反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郁之气。好像有什么事情,一直在他胸中盘旋挣扎,极难委决一般。
看着萧言这般容色,迎出去的小哑巴也是一怔,怯生生的招呼了一声:“萧大哥…………”
萧言点点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一摆头却是对亲卫下令:“屋中使女下人,都着她们各回下处,这里不需要人侍候。另留几人,在外面看着,谁也不许进来!”
几名亲卫点头应是,顿时就有人去引那些使女出去。剩下几人,顿时就在外布置起警戒线了。那些使女浑没料到这场家宴居然在家主回来是这么个模样,她们是燕地人居多,萧言在燕地积威素深。顿时差不多是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有些胆小的眼泪已经下来了,只是紧紧咬住嘴唇,不敢放声。
小哑巴和郭蓉都僵在那里,郭蓉更不知道是走好还是不走好。看使女走完,貂帽都亲卫将花厅大门关上,屋内就剩下他们三人。小哑巴才挤出笑容,动问道:“萧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郭蓉也在旁边冷冷开口:“宋人皇帝,也容不得你了?还是招惹了什么大对头,忙着要收拾家当逃命?放心,我说了要扈卫你,便扈卫你到底。还了这个情,再来算我们之间的账!”
萧言看看小哑巴,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牵着她就在席间坐下,又看了一眼郭蓉,淡淡道:“我马上要说的,是小哑巴的家事。郭姑娘,你是不是回避一下?”
要是萧言强留郭蓉,郭蓉说不定还真是打完招呼掉头就走。可是如此难得见到的生分语气,反而激起了郭蓉的倔犟——又或者可以说是,郭蓉虽然一直抗拒着真正抛弃仇恨,什么也不想的留在萧言身边。但是此刻萧言一副将她视为他和小哑巴之间的外人的态度,却让她分外的受不了!这其间心曲,郭蓉从来不敢去细想的。
萧言话音方落,郭蓉已经坐下,冷着一张俏脸:“若是你自己的事情,本姑娘掉头就走。小哑巴就是我的妹子,她的事情我反而要听到底。你镇日在外面奔走,忙你什么的男儿事业。只有我陪在小哑巴身边,缓急中能帮上她的,也只有我!”
这番话语当中的抱怨嗔怪,竟然是藏也藏不住。郭蓉心粗,居然自己也没发觉。还理直气壮的坐得离小哑巴更近了一些。
萧言定定的看着她,缓缓摇头:“既如此,也罢。”
小哑巴听到涉及自己家事,睁大一双妙目,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还有什么家事?现在她的全部,就是萧言一人而已。过去种种,她已经完全不去想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一紧。郭蓉坐近一些,她就靠在了郭蓉身上,轻轻握住了郭蓉的手。
萧言久久的看着小哑巴,一直在心中盘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小哑巴迎着萧言复杂难明的目光,最后只是浅浅一笑,显出脸颊上的秀气酒窝。手却将郭蓉的手握得更紧了。
小哑巴的温柔笑意,一下撞进了萧言心底。
自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刻意让心灵平安的地方,难道还要去葬送掉么?
自一路行来,死人已经很多。将来说不定要死更多。因为自己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所以一直也义无反顾。甚而可以说,自己已经被打磨成一个自私冷酷的枭雄。为了权位可以不惜一切,不用矫情的去扯什么为了救更多的人就必须牺牲眼前的少部分人。自己走在这条路上,所有一切,都自己承担而已。但是小哑巴,自己说什么也要守得她一生平安喜乐!现在自己已经初初有了位高权重之态,虽然敌人良多,前途仍然莫测。可是已经手握莫大资财,一声号令,也可以让万人听命行事。可是在自己穿越而来,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小哑巴和自己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自己何苦将她牵扯进这场血腥男儿事业当中?
转瞬之间,萧言就打算将所有话都藏在心底。再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