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要借赵佶宠信真正要做些事情,大宋此时真正要做些事情反而是极为得罪的人的事情,这才是萧言能不能在赵佶身边爬上去的最大关隘。可是萧言,又真的安于只是做一个官家身边的宠臣么?冷眼旁观这萧言将来举动,也是一番乐趣啊…………
第八平对萧言这更深一步的分析判断,自然不必对赵楷说。单单是前面对萧言必然得宠的断言,就已经让赵楷双眼发亮了。
萧言此子,要说也间接的让他灰头土脸了一场。当日他因为白沟河败绩,忙不迭的摆脱这伐燕统帅之位,声望大损。要早知道萧言会横空出世,他现在何至于如此?
萧言与梁师成做对,让他这等羽翼盟友威风重挫,说不定以后还宠信日衰,更是让赵楷深恨之的事情。这几日消息传来,未尝没有痛骂萧言几句,就差做萧言的小草人用鞋底抽了。
但是政治上的事情,一旦对方对你有用,那就是有如海深仇,这个时候也得笑脸相向了。不必谈什么节操。
第八平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官家也曾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言及这位人物,感慨他判断设谋,无一不准。而且赵楷也知道,第八平这番判断,情理周密,对官家的了解也到了骨子里面。很难让人挑出错处。萧言此子,当真不凡,命既硬且奇!孤身南归,一场场风云雷雨出卖下来,居然就到了此种地步!
接着赵楷却又黯然,他和萧言没有半点交情,这让他如何去靠近结纳,更不用说托以腹心?
第八平对这个赵家富二代的心事,了如指掌,当下冷笑一声:“殿下好痴!萧言不过这般岁数,还要念及自家将来。他又勉强算是和蔡京一党,互为奥援。无法化解的党争对头,可都在太子一系!这就是天然站到殿下处的张本,殿下还怕不能有笼络亲近的余地么?殿下本就礼贤下士,这般手段将出来就是,既然要用人,就不必顾什么亲王体面了。求贤若渴,便是如此。其间道理。还用某多说么?”
嘉王浑身一震,默然点头。看他样子,似乎就在盘算用什么由头和萧言结纳了。第八平也不吭声,由着他转自家的念头去。
半晌之后,赵楷回过神来,又朝着第八平一礼:“第八先生所言,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孤得之矣,只是孤再烦扰第八先生一句,朝局大变,孤之旧日辅翼眼看凋零。结纳新臣,还恐不及。孤常感近年来处处不顺,孤之行事,到底何处还需改进?但请第八先生明示。将来孤对第八先生指点之情,绝不敢或忘!”
第八平心下冷笑,指望你们赵家人不敢或忘?还是不要一直被你们赵家人惦记的好。不过面上还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冷冰冰道:“既然今日某前来,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嘉王一向得官家宠信,又有隐相辈支撑。一向顺利,不知道世间行事,多有艰难。以后当虚怀若谷,克己从人,稍稍放下此亲王之尊。也该争一些实务差遣在手,当日放过伐燕统帅之位,实为大错。无权在手,何以聚拢羽翼?还有一点,却是嘉王要在财计事上心了…………凡事不能单单倚仗官家宠信便罢,还要交好四下,这一切都是无铜不行。官家面前禁中诸人,官家身边亲信之人,都要赐力应奉。便是下臣,也多要赏赐,万万吝惜不得。”
这番话一说,赵楷就有此神色尴尬了。他自然知道第八平这说的算是极实诚,极有用的规劝之话了。自己以前仗着君王爱重,的确有些架子,就是梁师成等羽翼,也是他们凑上来的居多。现在已然觉得官家宠信不足全恃,还要广纳支持自己之辈,慢慢在官家面前浸润。太子有名分,他只有拿出好处。可是他是赵佶嫡脉子孙,和老子脾气一样,只管花钱不管挣钱。虽然俸禄已经算是官家子女当中最厚的了,官家还经常私下贴补,只怕比太子所得也不差似什么,可单单这些又有多少?自家都常常感到窘迫,拿什么去结好别人?
第八平看着赵楷摇摇头:“这关键还不是在结好萧言头上?现在汴梁城中第一号生财童子就是萧言,殿下结好于他,就是依傍着了铜山。萧言但有什么营运,殿下随份就是,自然不会穷了殿下。这个道理,殿下还不明白?”
他不等赵楷说话,接着就陈词下去。今日与赵楷一席倾谈,差不多也到了尾声了:“如何结好萧某人,却是要殿下自家花足够的水磨功夫,除了许以将来,看还有没有什么能拿出打动萧某人的?只管细心耐心做去,就无不成的道理。某话就如此。但请告辞。”
赵楷知道今日得第八平这般详谈,已是不易。他脾气古怪,不想再说怎么也强不来了。当下郑重还了一礼:“今日多多有劳第八先生!小王心感无地,但有将来,定然重重补报第八先生!”
第八平冷哼一声,神色黯然:“我却不想和你们赵家,再有什么关系。”
赵楷也是隐隐知道一些前事的,当下也不敢多说。以亲王之尊,竟然一直将第八平送了出去。还吩咐人取来一笔财货,赠于第八平。第八平也没说什么,就这般不客气的收了。赵楷直到安排好车马,遣侍女一直服侍第八平,直到将他送回居处,这才行礼而别。不用说,就在府邸内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结好萧言去了。
第八平上了车马,却一直在微微冷笑。
就让这赵家天下更乱一些也罢…………但凡是这天位之争,就最是凶残不过。都是你的骨肉,看你保哪个,舍哪个?也让你知道,失却至亲的滋味到底是何等模样!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07章 惊动和准备(完)
整个汴梁,都为萧言所引发的事端所搅动,而萧言却好像在暴风眼平静的中心一般,只是安坐在自己南薰门左近宅邸之内,等着别人寻上门来。
官家最后定论,自然有跟着高忠武和石行方而来的多少从人,在第一时间就传了过来。高忠武和石行方当下就是大喜,差点跳起来手舞足蹈。好歹还知道分寸,先向萧言行礼恭喜,态度比往常更要恭谨到十分。
在他们料想。萧言自然也是大喜过望,就要马上动身赶往球市子,操持安排明日迎驾之事。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萧言却仍然在这里安坐,半点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两人无法,偷偷向方腾示意,让方腾能不能劝上两句。可是方腾,在这汴梁城中,也算是最为了解萧言的人了。知道萧言心意如何,笑着摇头不肯顶缸。
高忠武和石行方无法,只得告一声罪,先出外去迎自家长上,让他们来奉请这位萧显谟。他们心下也隐隐有些数,前些日子,这帮靠着萧言发财的汴梁将门还要不留情的将萧言舍弃,谁都不是泥人,如何能没有三分性子?大家不去奉请,只怕萧言就真的能不动。既如此,他们这既是属下,又是小辈的只能认倒霉,萧言船不就岸,他们去长上那里奉请岸来就船罢!
两人去后,方腾才看着萧言笑:“怎么,真要磨磨这帮将门世家性子?万一这架子摆过了,那头竟然是不来,如何是好?”
萧言一笑摇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身上冷浸浸的也是一身虚汗。当高忠武石行方从人将最后确信传来的时候,他自家用了多大毅力才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和梁师成这等庞然大物放对,其间心理压力之大,难以想象。而且今日变故中关键一着蔡京出马,这又是自己完全无法掌握之事。在事情进行中,萧言已经被磨砺得能保持冷静得近乎于冷酷,再大的压力下也能分析判断清楚然后行动。但是事情真正告成,他才觉出后怕来。一个不对,自己此刻已然在大宋汴梁没顶了!什么挽将来天倾,提也不必提起。说不定就在出外途中,无声无息的消失。
而此刻自己却还激动发松不得。眼下只是迈出了第一步,自己可以真正在这汴梁做点事情,有多少事要安排预备!到了如此地步,他最冷酷以待,要求得最紧的,正是自己。
短暂的激动后怕放松之后,他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了无数念头。但第一桩就是,要将这还是一个松散联合体以球市子聚合起来的利益团体好好整合一下,让他们明白,将来是谁主事!这座金山,是他自达于官家面前的张本,再不能随意行事了!
听到方腾笑问,他摇摇头:“这些号称将门世家,其实已经是完全的生意人了。武臣骨气,早就给这百余年的祖制摧折得干净…………现下我正是官家准备重用之人,还怕我仗着官家的势攘夺他们的利益,如何能不来结好一番?正要借着这个机会,和他们好好分说一番,将来这主事之人,只能是我。利益可以给他们确保,但是如何经营,如何行事,他们只能配合!不然诸多掣肘,我什么事情也不必做了!
方腾一笑,还是惯常的萧言自信,他就泼冷水。
“就算是你将来主事,既要确保他们利益,又要应奉官家那里,你的事业,用度也是极大。单凭这么个球市子,就能支撑起来?”
萧言淡淡一笑:“梁师成压我,蔡京冷遇我。在汴梁举目无亲,毫无依靠,我都能做出这番事业来。现在可以张着官家虎皮,你可以瞧着,我还能做出多少事情来。方兄方兄,我还有百般手段,等着施展!”
说实在的,方腾对萧言经营发起这球市子的手段,也叹为观止。对于他将来还能拿出什么新样花样,也好奇得很。他也认同萧言的想法,要在官家面前见宠,就只有在应奉上面下功夫。不过这样,萧言也真的在朝着七贼方向坚定的走下去了…………
方腾怎么也是正统士大夫家世,对于这个,心中总有些微妙的不适感,却不好表现出来。对于球市子之事,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作为萧言最重要的班底之一,他将来所任,也不是在这应奉之事上。作为萧言助力的,多半就是那现在还有些半心半意的左聊寄左先生。将来方腾作为,将在朝堂之上,为萧言周旋在朝堂中各势力当中。
就是说这南门外小住,冷观汴梁风云,偶尔为萧言奔走一下的悠闲日子,就差不多快结束了。萧言必不会以应奉官家得宠而为满足,必然会行他欲行之事,一件件展布开来。眼前惊动汴梁,不过才是开端而已。而在将来,定然就是一波波的狂澜。
想及这里,方腾反而有些兴奋。燕地追随萧言,往来皆是金戈铁马,万死之间。回到汴梁,虽然这底下的暗流涌动,紧张凶险处不下去兵戈从中,可是总让人觉得一种压抑不住的腐坏味道。侧身其中,只觉得厌倦。想必萧言也是如此,虽然打点精神在竭力应付一切,却只怕更是怀念燕地的风霜罢?不过从此开始,这汴梁也不会在这般悠闲自得了,外间已经是狂风暴雨在天边酝酿。这汴梁城,最终怎能独善其身?
就随这萧显谟,将这汴梁城彻底搅动罢!
想及这里,方腾微微而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两人在这里并未曾等候多久,就听闻外间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响动之声,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一齐涌了进来。萧言和方腾对望一眼,都站起身来。方腾还稍稍退后半步,让出萧言在前,知道他又要拿出手段来了。这位萧显谟,是半点亏也不能吃的。先是童贯,后是梁师成,都算是一等一的人物,无不在他面前都灰头土脸。这些将门世家,真以为萧言是散财童子了,带挈着他们发财之后,说甩掉就能甩掉,可以轻易牺牲的?
转瞬之间,貂帽都亲卫就带着十几人涌进。前面一人就是石崇义石老胖子,其他诸人,也都是禁军将门世家家主。一个个脸上都堆出笑意,亲热得了不得。高忠武与石行方这两个小辈,都被挤到了后面去。
石崇义是领头的,抢前一步就一个肥喏唱下去:“恭喜萧显谟见重于官家面前!显谟自立平燕大功回返汴梁之后,而无着实差遣,不过与我辈经营足球之戏聊以自遣。我辈也常想着在这上头帮不上显谟什么气力————显谟也是知道的,我辈禁军将门,虽然日子还算过得,但是朝局哪里是我们武臣插得下口的?稍稍多嘴一句,就被文臣士大夫呵斥下去。此次听说显谟与隐相有了什么误解,俺们也是焦急,也私下奔走一番,却也只能束手,心中常自郁郁。却没想到显谟吉人天相,官家天恩浩荡,还是一眼赏拔出显谟来!
…………这里都是自家人,说话便放肆一些了。现今国事,还不是官家赏拔谁谁就得用?管什么出身资序?以显谟大才,何愁将来不至隐相今日地位?还有传言说显谟是要入西府行走的,正是俺们正管上司。以后还望显谟一一照应了…………现在俺们前来,一是为显谟贺,二则就是请显谟主持明日接驾大事。除了每年金明池之外,我辈武臣再想与天子同乐,多亏沾了显谟的声光!”
禁军将门世家,自然是有其地位在的。这些家主,谁能没有架子。石崇义也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