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之。
虽然现在天武军早已废弛。名册上就一万两千多军马,实则一个得用能上阵的都未必都找出来。天武军军营也早就改成了生意铺面,石崇义接位之后只怕一天也未曾关心过军中操演之事,可石崇义的地位还是就摆在那里。所以虽然他说话客气,并不托大,和谁关系都拉得很好。但是在场中人,隐然还是奉他为首。
他一声喝,大家纷纷住口,石崇义笑笑,温言道:“现在萧显谟上位,将长久主持球市子之事已经成了定论。诸位担心,无非是萧显谟为了应俸官家克扣各位该得之事…………这个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何隐相对付萧显谟一人,都显得束手束脚,举动缓慢,才让萧显谟有时间腾挪,最后翻盘过来。还不是因为隐相顾忌着俺们?萧显谟聪明人也,必然不会得罪俺们。只会将出手段别样生发,大家跟着,只有沾光的份,没有吃亏的时候,这点俺可以拍胸脯保证!要是萧显谟克扣俺们。他也明白,下场比隐相今日还要远远不如!”
他这么一拍胸脯,大家想想也松口气。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大家单独看不算什么,集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勾连禁中的庞大利益团体。梁隐相都忌惮万分,萧言再得官家信重,根基比起隐相如何?还不是要确保大家利益不受损害。
接着石崇义就是神色一变,正容道:“可是大家今后,也别轻慢了萧显谟。别以为还是轻易可舍弃之人,俺也知道不少人还眼红萧显谟手中那两成份子,想着今后有没有什么机会攘夺过来。现在却是休提!大家今后与萧显谟相处,奉他为首,任他舞弄就是。他要卖好官家,只有将生意大弄起来,俺们就跟着沾光。他要不成,自然去位,也不用俺们多费什么气力。大家都是十几代世家,安稳传家是最要紧的。不要生了什么别样心思,老老实实等着分红发财就是。又不用你花气力在官家面前担着责任,在萧显谟面前说两句好话,又能怎的?”
这一番话意思细密,情理周全,当下说得人人点头。
石崇义于是拍板:“分寸拿捏好了,就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了。面子要给足,俺们利益要确保,就是这般。眼下要紧,是赶紧将萧显谟迎过来,亲近一番。奉他为主事之人,此次迎驾,也不用他掏腰贴补了,各家分担就是,又能有几个?各自吩咐下去,将预备好的人手物件将来,操持起来便罢。其余人等,跟随俺去迎萧显谟。情分到了,将来自然一切好说。就是这般道理,可有人还有别的意见?”
此时此刻,谁还能说出其他道理来?大家各自分头忙乱就是。石崇义早就从自家儿子派来从人处,知道了萧言正在南薰门左近宅邸装深沉淡定,当下就带着一干人直奔那里而去。
各人心思不提,石崇义虽然说的是这番道理,心下却是别有念头。萧言岂是如此轻易能对付得了的!此人没有根基,要在汴梁立足。靠的就是要做事,就是得罪人他也没什么太多的顾忌。特别是官家委用他在枢府行走,将来说不得将整练禁军事情还要交在他肩头。到时候他们这些将门世家,岂能和萧言没有什么磕磕碰碰?石家开国以来延续到现在,就是各方面都敷衍得好。绝不出头和得用之人硬抗,也轻易不彻底到向哪一方面,才延续到如今地步。他现在打的主意就是别人不管,他可以先在萧言那里卖些好,到时候只要不动了他石家的利益便罢。
就算是不成,将来有一个硬碰硬的时候,石崇义心下也有盘算。萧言斗不过他们,自然一切如常。萧言占了上风,他还有一个儿子在萧言麾下奔走效力,将来石家也有指望。一路上思前想后,石崇义心下也忍不住叹息一声。但凡世家要长久稳稳传家。背后所费心思处,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这萧言。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变数来。大家还只看。眼前利益,自家这等眼光稍稍深远一点的人物,也能看出,萧言此心,绝不以此为满足!
想到此处,石崇义忍不住就有些烦恼,虽然因为参与球市子得了大利,可看来得益最多的还是萧言,将来因此平白不知道要添多少心事。
不过再想想也就宽慰,他们好歹是沾了好处的,将来多少也有一分香火情。这个萧言将来真正得用,搅出更多事情来,最烦恼的,也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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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市子一水之隔,金木桥对岸环庆军营中,在今日汴梁扰动相关各方当中,算是最安静的。
军营当中主事之人,从吴敏到王禀最后再到马扩,谁也没有不断派人去打探消息。只是安守营中,等候梁师成传来的后命而已。三人居然还在军营衙署后院,准备一点菜肴果子,在一起小酌了几杯。对谈之间,也没有一句话谈及萧言之事的。吴敏尽说些宦海沉浮的趣事,马扩说了不少参与伐燕战事中的见闻,尤其在古北口檀州一带和女真的血战厮杀,更是说得激烈万分。而王禀伐燕战事没什么说得,就说一些河东的山川地势,将来自己如果开镇,在何处当设寨,在何处当聚粮,说到激动处还蘸了酒水,在桌上指画示意。
三人之间,竟然谈得大为相得,忍不住都,喝了几杯。
吴敏再没了原来那副在地位不如自己之辈面前的刚严神色,指着王禀笑道:“开镇河东,白手做起。不知道多少繁难事情,人人欲留汴梁,你却想是出外,也是一个痴人!也罢,不如某去走走门路。一旦出外,在河东得一大军州也罢,说不定还能为你王正臣后殿!”
接着又指马扩:“女真之悍,竟然若此!萧言别的不知道什么,将神武常胜军杂凑而成,整练之精锐能战,却也是大宋军中可称第一了。但是对付女真南下不过千骑,也动用了全部精锐,精骑就足有四五千。再辅以步卒。还有韩良臣岳鹏举马子充你这般勇将,也不过是将他们逐回。杀伤只怕也是相当。比起辽人,竟然强过十倍!听马子充你言及,女真精骑,何止数万。将来一旦边疆有警,却是我大宋心腹大患!”
这个时候,吴敏却仿佛操起了大宋枢府使相的本分,议论起这本该他关心的事情。
马扩也酒意也略略有些多了,叹息道:“谁云不是?满朝中人,正眼觑女真的,能有几个?以为至多不过在边地掳掠扰攘一番。将来必为大患!俺与王将主就算如愿能开镇河东,竭尽所能,最多能卫护侧翼。让女真精骑在河东崇山峻岭当中不得深入。决胜还在河北诸路一马平川的战场之上!大宋此刻,非萧言用事,不能整练出数万精锐,不能与女真争胜于河北平川!如此大要紧事,谁又放在心上了?”
王禀在旁边捅了马扩一下。马扩才知道自己失口。吴敏却一副浑若不觉的模样,打趣道:“竟然如此要紧?大宋这么多武臣,竟然连一个振作的都没有?这么多指点谈兵的文臣士大夫,连一个帅臣都拣选不出来?”
这话却让王禀和马扩无法回答。有没有这等振作武臣,有没有这等可在艰危血腥的真实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帅臣。其他的不敢说,至少在这汴梁国都,他们未曾见到一个!大宋武备的确已经废弛到了不能再烂的地步,西军这支野战集团也元气大伤,还在朝廷的手段下显得四分五梨,已经不如从前。至少在眼前缓急之间,能用得上的,也只有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萧言和神武常胜军了。
想着他们现在等待的就是对付萧言的消息的,两人就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
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响动。三人抬首,就看见军中亲卫引着一名内使服色的人物走近。吴敏扬起醉眼,一眼认出就是梁师成身边得用心腹内臣之一,当下笑问:“恩府先生那里终于有定论了?我辈是去对付萧言,还是就此罢休,各奔前程?”
那内使满头大汗,正是匆匆赶来。梁师成在赵佶和蔡京面前含恨而退,知道已经无法可想,但善后的事情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做。至少环庆军那里,就再不能发动。这个时候要是那里出了什么乱子,那就不是轻易能够收场的事情!当下就急急将自己身边最谨慎信重的内使遣来,一定要将消息确实带到。
那内使瞧着吴敏如此,竟然有些喝醉的样子。他是梁师成真正心腹,自然心中有气。隐相还未并如何,不过是小小裁了个跟头,这班人就一个个的不恭起来!当下也没好气的冷声道:“恩府先生叫某来传句话,今日所为,一切作罢。各自安置,谨守本分,以待恩府先生后命就是。三位既然在此高乐,某也不便搅扰,就此告辞了。”
王禀和马扩只是默默听着,他们也不愿意去多想其间曲折了。只要能不去对付萧言,两人心头就卸了好大一块石头!王禀还撑得住一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马扩却是眉毛一动,脸上喜色,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吴敏却在一旁猛然发作。重重一拍眼前几案,案上器皿一阵乱响。然后就看见这位枢府副使大声怒道:“我辈为隐相奔走,就这一句便打发了么?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细细道来!如若不然,这是军中。某乃枢臣,一句擅闯军营,就了结了你!”
内臣虽然这些年得势,但是历来文臣士大夫的积威仍隐隐犹在。本来这位内使今日心中就有些情虚。自从跟随隐相以来,从来未曾见到他退下来时候这般惶恐的样子!吴敏这么一喝,竟然吓得他腿一软,再撑不住隐相身边得用心腹的面子,竟然就这般将今日变故虚实一五一十的道来。
王禀和马扩在旁边听着,都隐隐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今日汴梁外间一切平安之下,竟然经历了几次反复。蔡京居然都已然出马,最后才底定全般变化。不动声色之间,朝中几大势力已经交了一次手,朝局自此就要开始发生变故,再不如原来一般模样了!而背后引起这些的,就是那个仿佛在汴梁毫无根基的萧言。他如此这般境遇,还能挑动汴梁朝局若此。现在面前最大阻碍已经去掉,已然一跃就到天子身边。将来这汴梁,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萧言萧言,当真了得!不仅在沙场上得统万夫,所向无敌。就是回返汴梁,也是游刃有余!到底是何种来历,才让他有如此本事?如果说此前王禀之辈,还对萧言有些什么争竞之心,此刻就是完全的甘拜下风!
吴敏静静听完这内使说完其中详情,却又展颜一笑:“生受你了…………正臣,某此来匆忙,并无阿堵随身,可能向你借个三百贯,改日派人送上。”
王禀忙不迭的起身:“吴枢府说哪里话来,来人,取三百贯给这位内使,好生护送出去,还请回禀恩府先生,既然有这番变动,俺们就谨守营中,等恩府先生后命就是了,再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那内使擦了一把冷汗,吴敏先是动怒,接着又是三百贯。这番气度,再不象是前些日子在隐相门下奔走时候唯唯诺诺的模样。倒是多了不少名臣士大夫举止自若模样。心下没底更兼关心隐相那里还有什么事情,当下默不作声的纳了王禀使人将来的值三百贯纯铜的交钞,掉头便走。
王禀还客气的送了几步,回头迎着吴敏忧虑的道:“吴枢府,如此得罪隐相身边人,岂不是…………”
吴敏一笑,很是放达的样子:“隐相一时也顾及不到某这头了…………一天云雾,就此散尽。虽然出乎意料,可总算是个了结。某未必还能在枢府位置之上,可正臣开镇河东,但有某能使力处,绝不推辞。今日便如此罢,正臣,有扰,告辞!”
他拱拱手,却又沉下脸色,叮嘱一句:“正臣,子充,两位都是大有为之武臣后起之秀。今后汴梁当中,朝局多有纷扰。两位移镇河东,也是避嚣之本。一心整兵练军,才是你们的本分。朝中事情,但少参与。只是记住一点,谨守着大宋文臣领军祖制,就能保你们始终!天子幸臣今后仍有不少,却不必走他们的门路,到时候没有什么好结果。切切,切切!”
这句话最后叮嘱,说得极是语重心长。说罢向两人点点头,摇摇摆摆潇潇洒洒的自去了。今日三人同在一处忐忑等候,也算是有了点患难的交情,王禀和马扩将他直送出营门,达才对视摇头。
马扩低声道:“却没想到,一旦不那么热衷,吴枢府风骨却是如此。大宋士大大,仍有正人,俺们也不必过于灰心失望了。只求能顺利移镇河东,努力自效就是了…………和萧显谟如此,也是无法。将来厮杀场上,再求自明你我心迹罢…………今日真是枉做了小人!”
王禀深沉一些,对朝中之事,对这些大人物也更了解一些。马扩对吴敏如此品评,他却不置可否。此般人物,心中到底是什么盘算,他们这些武臣辈实在琢磨不透,心思要比他们多绕好几个弯子。不过马扩后来一句话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去,今日真是枉做了小人!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