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一些,是早就瞧着神武常胜军一路以来的风生水起眼热。看着神武常胜军经营起球市子这般厚利贪残,摩拳擦掌的就等着随将主行事,痛痛的要给神武常胜军一个好看。而且每日里球市子金山银山流淌着,参与查禁,哪里没有顺手发财的机会?
就是在这各种各样的心思当中,环庆军闭营数日静静等候。直到今日天还才明未曾多久的时候,军营当中匆匆驰入一行人,随即传来消息,是枢府吴大人直入军中。坐镇调度一切,两位将主奉命行事。紧接着一道道军令传下来,外间还镇之以静,内里连连抽调了好几个指挥的人马,赶赴校场会齐。只等人马齐集,就要直奔金水河对岸球市子而去!
日头已经渐升渐高,校场当中,一队队的环庆军人马已经汇聚而来。眼看得事先准备调用的四个指挥,一千多人马已经在这里齐集。一队队的次第上前,领干粮水袋。在球市子处,说不得要耽搁多久,这些东西,也得备齐了。去球市子,其实就是针对萧言一人,那些都门禁军将门世家,却轻易开罪不得。准备这些,也是让军中对市面少些扰乱,上上下下都交代得过去。
在校场上首土台之上,枢密副使吴敏一身朝服,端然而坐。王禀和马扩都是脸色难看,也是顶盔贯甲,按剑侍立在他身后。一众军将分两翼排开,人人神色惴惴,都没人说话。今日吴枢府入营中,两位将主虽然痛快的奉命行事,但是脸色都难看到了极处。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触两位将主的霉头。而且今日所行之事,也是出奇。去查禁另外一支军马所行牟利事!要是真用这个罪名来对照天下禁军军将,没一个逃得过去。这些军将都知道背后定然牵扯朝争,虽然不知道其间究竟,可都知道里面水深,自家还是当锯嘴葫芦,少打听一些罢。
除了那些脑子不明白,指望在查禁球市子中发财的憨货之外。这些军将也没一个太打得起精神的。球市子除了神武常胜军和萧言之外,还有都门禁军那么多将门参与经营。虽然有风声说,吴枢府背后真正主事的大人物已经与他们达成默契,但是谁知道自己参与此举,会不会恶了这些同僚?环庆军移镇河东还是论不定的事情,眼下还要在汴梁讨生活,得罪他们,可是在军中寸步难行了也么哥!
一片尴尬的气氛当中,眼看得调用人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吴敏缓缓起身,回视左右。王禀马扩脸色难看,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巴望一个枢密使的位置,为梁师成奔走行事,现在眼看得也要出外走一遭。自家还要亲自来坐镇,实在是觉得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这个时候想鼓动全军两句,许下犒赏,鼓励他们奋勇行事。却觉得这话语怎么说怎么不合适。
当下吴敏只能朝着王禀苦笑:“正臣,某来坐镇,只是表明枢府对此有查禁之权而已。具体行事,还是你辈。诸军辛苦一场,每人有五足贯的犒赏,事毕即赍发全军。某在这里就是个幌子,一切都是你来调度罢…………某瞧着全军齐集得也差不多,早了晚了也都得了。是不是就开始行事了?”
王禀沉着一张脸,微微点头,按剑上前一步,提气道:“诸军听了今日抽调人马,却是奉枢府札子。神武常胜军动用军资,私而牟利。我等奉命前去查禁,汴梁天子脚下,虽然奉命行事,却也要谨言慎行。有什么错处,俺也保不下你等!不带器械,不着甲胄,空身前往,只封了球市子诸房舍席棚球场便是,不动一人,不坏一物。左近铺面,也不得骚扰!某的亲兵,自然随时巡视,若有犯者,军法不饶!事成之后,每人五足贯犒赏,枢府亲许,少不了你们的!各将约束部伍,就预备出发罢。俺领亲军指挥在前,你们跟随就是!”
他每一句话都说得硬梆梆的,脸色铁青。身后马扩,脸色却是惨白,却是咬紧牙关,一声都不吭。
吴敏坐在上首,也是手足冰凉。枢府虽然有调兵之权,所行之事也只是行军中军法。而且隐相撑腰,官家眼睁眼闭,算是默许。法度上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现在大宋也谈不上什么法度了。不过在汴梁动用军马,总得有人丢官去位才交代得过去,现在顶缸的人正是自己。自家虽然倒霉,不过总算拖着这萧言一起下水,总算是胸口这口气能平顺一些。自己好歹还有再回汴梁这一日,可是萧言这厮,却怎么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王禀大声下令之后,诸将都是一声有气没力的诺声答应,一个个转身就要下了土台各自带队。王禀谁也不看,大步走在前面,马扩咬咬牙齿,一跺脚,紧紧跟了上去。
就在这个气氛古怪的绷紧之时,校场外面突然传来了快马疾驰的声音,一行人都停下脚步,校场当中所有人等目光都投了过去。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王禀下令闭营,非要紧人物,要紧事宜,不得入此校场来,外间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禀一下停住脚步,马扩脸色仍然惨白,但是隐隐当中似有什么期待一般。其余诸将跟在身后,互相都是挤眉弄眼。只有吴敏仍然端坐在那里,神态竟然有些放松,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开了什么。
转瞬之间,就看见两骑快马飞也似的直入校场,马背上是两个内使服色的人物,两人都灰头土脸,满脸大汗。这两名内使王禀也曾见过,其中一个就是参赞勾当皇城司机宜文字事,在枢府照过面的。
两人直到土台之前才翻身下马,当先一个内使直眉楞眼的就冲上土台,朝着王禀微微颔首示意一下,就擦身而过,直奔端然而坐的吴敏那里,在吴敏旁边低低附耳,又急又快的说了些什么。吴敏坐在那里神色不动,只是缓缓捻髯。
不一会儿这内使就说完要紧的事情,转头就走,翻身上马,气还未曾喘匀就掉头而去。满场诸将士卒都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禀和马扩对视一眼,都奔向还坐在那里的吴敏,齐齐叉手行礼:“吴枢府,到底发生了何事?”。电子书下载
吴敏一笑,仿佛混不在意一般的笑道:“禁中传话,官家已经得遇萧言,据说明日要亲临球市子观赛…………恩府先生正在竭力挽回,来人叫我等暂且稍待,以备后命。先让军将士卒退下休息罢,这后命,只怕要一些功夫才能到来了。”
王禀和马扩又对望一眼,王禀沉声道:“这后命,到底会不会来?”
吴敏看着他笑笑:“怎么,盼着这后命不来才好?还是不想恶了萧言?却也难怪,此人命数如此之硬之奇,对着隐相也能进退有据,生生有翻盘的可能,留着一线交情,日后也好相见?”
王禀脸色铁青,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沉声回答:“俺王正臣岂是反复之辈?既然选择恶了萧显谟,那便是恶了,没得推托。两面讨好,俺做不出来。后命若来,俺仍然准定奉命行事!只望当道诸公也别忘了答应俺王正臣的事情!”
吴敏笑笑点头。
马扩却在旁边忍不住开口:“萧显谟怎么就一下生出这样的奇变?隐相前去,是不是会再度翻回来?”
吴敏苦笑:“我怎么知道?”一边说他一边缓缓起身,仿佛再没有了前些时日那患得患失的苦逼样子,恢复了原来的大臣气度:“反正某的首尾已了,札子也发了,人也在此了。下面就不是某操心的事情了,不管隐相能不能将此局翻回来,某都是要出外走一遭的。还操心那么多朝中闲事做什么?”
吴敏是真的在这一刻看开一切了,能爬到这个位置,表明他绝对不是笨人。前面不过是热切太过,才成了梁师成手中棋子。现在他想明白了,现在朝中仍然是官家亲厚的幸进之臣当道,萧言突然自达于官家面前,不用说也是走了幸进一途。他们这些所谓正统士大夫清流一党,不管和梁师成蔡京之流哪一番连成一气,都是只能被利用,难以真正出头的。好在现在朝局已经不是如以前一般铁板一块,蔡京已老,梁师成现在看来远不如蔡京,这次对付萧言就露出真正成色出来。将来还大有变数,他们这一党,还不如真正自立自固,再看将来官家不成,还有大家守着的太子在!
等自己出外回朝之后,汴梁已经不知道是何等样的模样了…………
既然看开,人就显得潇洒许多。再不在这个校场喝风,在从人簇拥下去营中官厅歇息,将这最后的门面充当好。
吴敏去后,校场上一帮人面面相觑,士卒们布满校场,个个也是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这般在土台上的军将对吴敏刚才话语听得真切,人人都暗自乍舌。
直娘贼的这个萧言,这般厉害,恁般命硬!
伐燕战事的时候,就给他从死人堆里面冲出来了。看着他独得大功,大家艳羡嫉妒之余,都说燕地这里好歹还是单纯,能厮杀能拼命就有出头机会,这个萧言只是过于能厮杀,过于能拼命一些,还好运气没有死掉罢了。
等回到汴梁,朝中复杂的那所有一切,对于毫无根基的萧言而言,看他怎么应对,说什么也不会再有燕地的风光了!
却没想到,没根基萧言自说自话的就拉拢了一堆禁军将门世家,是他们想拍马屁都凑不上去的。萧言和他们好得穿一条裤子也似。说隐相这般了不得人物对付他,他又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官家,官家还要亲临球市子给他撑腰!
虽说谁也不知道梁隐相前去,是不是又将这局翻过来。但是萧言表现,已经让这环庆军诸将人人心寒,此等人物,岂是俺们能开罪得起的?这等差事,最好是免了也么哥…………
王禀和马扩也相对无言,沉静半晌,马扩苦笑:“这场恶人,当真做得无谓。俺还想着怎么尽力保全萧显谟来着,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俺马子充枉做小人!”
王禀冷冷开口:“今日还未曾完,谁知道这风朝哪里吹?吩咐诸将,将人马先带下去,等待后命就是!”
马扩追问一句:“这后命若是真的再来,正臣,你还这般决然奉命行事么?”
王禀身子一震,并未回头,按剑大步走远。只留下马扩在后苦笑。
自己和这位曾经同生共死的萧显谟,已经渐行渐远,只怕将来,再不会有并肩杀敌的时候了罢…………曾以为你萧显谟必然难以保全,马某还曾痴心妄想,准备努力振作,至少接替你萧显谟角色一二成,现在看来,你萧显谟自家就能保住自己立身地步了。如此这般也好,马某人远去河东,就算来日战死,也能闭眼了,因为在身后汴梁,还有你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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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汴梁球市子最大的那个赛场高处,地方最大,铺陈最为华丽的观球雅间当中,已经有一帮匆匆赶来的人物占据其间。都是在得知高忠武石行方分头遣人传讯之后,从各处而来汇集在这里,有分参与经营足球联盟的禁军将门世家家主或者能主事的人物,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这里。
汴梁城夜生活太丰富,哪怕这些人号称武臣世家,弓马传世,昼寝也成了习惯。不少人此刻眼睛都满是血丝,不过倦意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一个个扯着人群当中到处解说现在局势详情,口水都快说干了的高忠武和石行方两人不住大声询问。自家之间还纷纷议论,一个个不自觉的嗓门老高,差点将这雅间的草顶都掀翻了。
“贼厮鸟直娘贼囚攮王八入的,怎么就一晚上闭了闭眼,一切都翻过来了?官家明日真要御驾亲临球市子,与俺们还有萧显谟同观球赛么?这不就是变成官家为萧显谟撑腰了么?隐相的面子都扫了?”
“高石两个侄儿,总不至于说这般谎话。这个事情如何,确实风声马上就从禁中传来,还不是立见分晓?遣人去禁中等候消息没有?”
“奶奶个熊,姓萧的命硬!他现在在哪里?”
“都是自家人,在这里说句非放肆的话。隐相这次未免也太过跋扈了一些个,生生就隔绝了内外,哄得官家眼睁眼闭,要对俺们这盘生意下手。萧言占着两成,没他就没这生意。这都是明面上的账,萧显谟在汴梁毫无根基的,敢在这上面欺俺们?但是隐相转眼接手,说是只要一成,一成半,但他恁大权势,要是上下其手,再塞几个人进来,俺们还不是干瞧着?到时候,只怕三成都打不住!而且少了萧显谟,将来还不知道少了多少新鲜花样,当日这般一说,要俺们袖手,俺就第一个不乐意!大家不愿意闹将起来,俺也就不说什么。心下有话,当日老公相把持一切,现下如何?现在隐相也如当日老公相一般,就不想想将来?官家此次不就扫了他的面子?这事情,以后大家继续走着瞧!”
“噤声!这话也乱说得的?俺们图的是安稳发财,谁也不得罪。嘴这般敞,不是长久路数…………现下俺也觉得发懵,这事情翻转得着实太突然了,怎么也不敢相信是真的。要不俺亲去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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