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要僵持多久,越拖下去也越是麻烦…………朕这个官家,怎么当得如此苦楚?已经算是忧心国事了,却难得清闲!
赵佶在心里理直气壮的抱怨了一句,遇到实在难以委决的事情,抛开暂时不想,寻地方高乐就是。这也是赵佶的习惯。当下吩咐:
“摆驾,回禁中!着人告知师师,这几日朕便去看她!再寻着梁师成这老狗,说朕召他入禁中问对!”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92章 马前街,李师师(一)
当已经名动汴梁的张郎君张显回到方家庄园的宅院当中,一众家将望向他的目光都显得诡异古怪,眼神当中有说不出的味道。如果萧言在场,就能分辨出这是自己在大学时候,在同宿舍哥们儿眼神中最常看到的那种感觉,就一个字,贱。
萧言身边家将,全是神武常胜军貂帽都整建制转过来的。大宋虽然开国时候对家兵家将限制得极为严格,但是还是那句话,到了末世,一切制度都已经崩塌。西军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军将不说了,哪个不是动静之间就有数百到数十不等的披甲精锐跟随?到了两宋之交更不得了,数万人马的军队都可完全称为自家私军。
就是此刻在汴梁城中,那些世家高门,那些在三衙当中有职衔,有差遣的军将们,哪个府邸当中不占着几百个壮棒禁军军汉?往来自随,招摇过市。早就没被人当成一回事了。萧言曾经统帅大军的身份摆在那里,留用几百个壮健家人浑不算回事。自家身边排场要摆,自己产业要人扈卫运营,自家置下庄园还要人镇着,这个数字算是不起眼的。
只有等他真正倒台了,说不定才算是一条罪名安在他头上。此时此刻,只要不太过招摇,这些家将不要顶盔贯甲挥舞兵刃整天操演,别人还羡慕你有这么多精壮家养随从呢。
既然是貂帽都出身,那么就多是年轻且最为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么多年轻小伙子在一起,古往今来免不了的,就是最喜欢扯一些小娘的话题。貂帽都来源很杂,胜捷军也有,西军也有,旧常胜军也有,白梃兵也有。萧言在挑选的时候还刻意注意了不要选那些久在军中,虽然战技精熟,但是也免不了有过多兵痞习气的老卒。全是偏向于年轻单纯,热血方燃的那些军汉。
这帮年轻人,虽然在男女之事上算不得是一片白地。胜捷军白梃兵出身的,拿着俸禄犒赏闲暇时候去寻欢也是常有的事情。旧常胜军出身,燕地豪强子弟出身的,在乱世里头,得女人也更容易一些。有些人或者在陕西老家,或者在燕地自家坞壁当中,还有浑家。
可是对大头兵而言,荷铜买欢,也遇不上什么良家,发泄一般罢了。乱世里头寻着女人,纳下浑家,更没什么风花雪月而言。要不就是女子寻求庇护,要不就是男子只图发泄,或者单纯为了传宗接代。每日都在生死当中挣扎,吃刀头舔血这碗饭的,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随萧言到了汴梁之后,一则时日尚短,二则萧言约束得严,三则大家也多少知道此刻处境,又在一个陌生地方,也没那么多寻欢的余暇和精力。
可是这方面没经验,到汴梁又经历得少,就不代表这些还算得年轻单纯的厮杀汉子们对风花雪月的事情没一分向往了。汴梁女娘娇柔流丽,宛转可人,哪里都比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女娘都比下去了,在这里寻着一个知书达礼,举止风流的娇俏小娘子,知心一场,或者成家或者安个外室,岂有不向往的?
大宋汴梁风气,本来就是这个时代最开放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也正正就是这个时节的男女情事的最强音。男女自择佳偶的风气虽然不算是流行,但是绝对也谈不上惊世骇俗。这些事情还往往都是最为人所津津乐道,所艳羡的事情。
张显这厮,虽然是大家的顶头上司,该管着他们这些貂帽都出身的家将。可是这个时候艳羡之下,也顾不得了,非得好好强力围观一番。
奉显谟之命,名正言顺的前去泡妞。显谟和禁军将门那些衙内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全力为他保驾护航。这几日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而且这个小娘是何等人物?官家最宠爱的二奶李师师身边心腹使女!样貌有些人见过,娇俏可人那是不必说的了。那副双螺垂钿的可爱模样,让见过的人都心里痒痒,眼内出火。更别说在李师师身边当使女,该有多少体己?万一张显得手,那使女出籍嫁过来。原本张显和大家一样,显谟照拂下绝对是衣食无忧,但也谈不上富贵——转瞬之间凭着那娇俏使女的嫁妆,就能在这汴梁城中小康!
大宋武臣军汉,对自家实际地位如何是看得清楚得很的,当兵就要刺字。只是现在多了点体面,刺在面上的几乎没有,多半刺在手上。有了犯人流配,多半也辖于军镇之下。当兵不折不扣是贱役。为什么对萧言这般忠心,就是因为大宋仅萧言这么一个文臣可以完全视他们为平等——军汉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你是假意结纳,还是真正的平视他们,就觉得大家是一模一样的人,和他们可以笑闹在一处,真正的拿他们当一回事。宋时古风还未曾完全消退,国士待之,自然以国士报之。(一直在想,现代人如果穿越,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这等在心态上最容易笼络人上面了罢…………千年之前,上位者不是不知道要礼贤下士,但是是真的不会,从小就受的上下尊卑教育,教他怎么自然而然礼贤下士去?就算底层人爬上去的,马上就是另外一番做派,在如此环境之下自然的了不得。非深入了解等级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很难体会出那种微妙之处——而我们这些人穿越过去,这些事情做起来只怕就是自然而然,大家在社会上,大多都是普通人,就算条件好些,恐怕也很难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就比别人高上一等罢?一笑——奥斯卡按)
这些武臣军汉,也没指望自己配一个清白门第。这个门第再出过文士,更是最狂妄的YY当中也不曾经有过。除了武臣军汉自家通婚,或者有了一定地位纳平民良家。对大多数小军官和使臣军汉而言,这等出籍使女已经是良配了。会操持家务,有几分颜色,会服侍人,多半还有些积攒的嫁妆贴补家用。张显奉命得到这么多便利去泡一个使女界的顶尖人物,简直让人心中醋海翻腾,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众张显手下,脸上下意识的就挂起了贱笑,朝进了宅院大门中的张显围了过来。想找这上司敲诈点好处,再逼问一点细节出来。张显现在在这么多有力人士的全力支持下,泡妞手段花样百出,大家将来没这等支持,其中得用的也可以学上两手,只怕大大的有帮助。有些更现实一点,就想打听,已经出去了这么几次了,亲过嘴木有?上到几垒了?宋人用词自然不是这般,但是意思古往今来,都是一样。
看着一脸贱笑围上来的袍泽同僚,张显也顿时没了底气。往日里别看他小白脸模样,临战阵的时候眼睛一瞪,谁不凛遵他的号令,跟着他拼死向前?现在却束手束脚,只觉得亏欠了这帮袍泽许多也似,只朝后退:“有什么明日再说,俺还要向显谟禀报!”
几名当日也有貂帽都中军将身份的逼在前面,搓着手双眼放光:“直争那点功夫?今日禀报显谟,有什么事情也得明日了,遮莫你还再跑回汴梁城里去?其间虚实如何,对弟兄们道来一些便罢…………那小女娘,身边还有多少想出籍成家的姐妹?姿色如何?嫁妆几许?张郎君,今日弟兄们都等你一句实话,说完便放你过去。须知道,俺们总在等着,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眼看名动汴梁的张显就要被这群眼放绿光的前貂帽都厮杀汉们淹没。这个时候就听见萧言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妈的,都让开!瞧你们这一个个没出息的怂样!张显大好男儿,跟着老子杀得多少胡虏哭爹喊妈。这等英雄,不是不得已,老子还觉得他配这小娘有些委屈了呢,你们还一个个扭着不放?娶丫鬟有瘾?”
众人回头,就看见萧言灰头土脸正用一张毛巾擦脸一边大步走出来。不用说又是和郭家大小姐在内院比试足球,被狠狠修理了一场。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大家伙儿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当下人人愁眉苦脸的就想散开,萧言犹自不肯罢休,对着他们鼻子一个个点过去:“都是一等一的男儿汉,要不是你们厮杀,汴梁城哪能每夜那么多人约黄昏后?一个个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点!不要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将来要成家,都包在老子身上,什么样的好娘子都给你们求来!老子就不信了,这些为国血战的虎贲,配不上那些书香门第的大小姐?”
一众家将顿时哄笑,当先一个挑头的摸着脑袋,从一脸贱笑转眼变成一脸憨厚得到了极点的笑意:“显谟念着俺们,自然心感…………不是俺们没见过女人。厮杀汉子,将来说不得还要追随显谟上阵,万死而已。不给家里留点香烟,总是对不起祖宗。现在算是在汴梁总要呆个一年两年,三五年也是论不准的事情。留个后,也就了无牵挂了。儿郎们这才急切了一些…………俺们知道自己吃什么草料,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就不敢想了。大人以后总要将府邸撑起来,用的使女也不在少数,将来在这上头多留心一点,挑周正一些,得趣一些的给俺们配上,就感显谟大德了。将来就算有后,还不是世代为显谟效力?”
萧言气结,这封建传统,封建意识怎么这么牢固!大宋虽然没有其他朝代那么严重的人身依附。奴仆效力十年就能脱籍,但是也完全谈不上后世那种人身自由。在这家族效力十年,子子孙孙多半还是依附于这家生活。对于武臣团体来说,这等人生依附就更加严重。貂帽都虽然强悍,但是如何能跳出这种环境?
不过萧言也没多大兴趣当这个改革先锋,至少对于他目前而言,这种基于人身依附关系的忠诚对于他近期所专注的目标还有绝大好处的。占了便宜也就不用卖乖了,再义正词严的批判这种奴性思想一阵什么的。
当下摆手笑骂:“你们就这点出息,成成成,眼前这一关过去。老子大宅院里面塞满了丫鬟使女让你们挑!生儿子生女儿,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张显还不是为了你们以后能安稳娶浑家再献身卖命,围着他做什么?耽误了事情,罚你们两个月不许踢球!”
家将们纷纷笑着行礼,各自散去。萧言招招手,就引张显进入内院。张显一副扭捏的样子,看来对自己这小白脸生涯还觉得颇为不好意思。引到内院中一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坐下。萧言一边擦脸一边笑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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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张显都在奉命泡妞。其间发生的事情自然少不到哪里去。
禁军那些衙内们都是在汴梁城中混了几十年的,如何不能发现,李师师马前街宅院小楼门口,有皇城司的人在监视?
然则在这个时代,这种地下工作远没有后世那种严密变态,方方面面都能照应到。后世吹嘘得极高的什么锦衣卫东厂西厂粘杆处,都是将后世KGB,摩萨德,CIA,还有龙组之类的强大组织的印象硬套在上面加以无限延伸的。
大宋皇城司也是一般,权限还比锦衣卫东西厂之类的小多了。大宋本来奉行的就不是特务政治,无非是让禁中官家多一些上情下达的渠道而已。皇城司更多的是在市井当中打探一些消息,搜集一些流言。最多对某些碍眼的人物奉上面消息加以监视,看能不能运气好搜罗一些罪证罢了。就算大宋枢密院职方司,这等已经有了军事情报机构雏形的正式衙门,也是从各地行人,往来行商,甚而出使使节当中搜集情报,加以综合整理的一个简陋的情报分析部门,绝对没有什么做湿活行动机构,在外国甚或国内各地设立情报站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皇城司对李师师这里的监视,也就是源头监视,保证萧言身影不会出现在马前街能登堂入室罢了。去盯着李师师身边每一个人的动向——抱歉,皇城司的这些所谓大宋特务们连这个概念都不曾有啊。而且就算有这个概念,皇城司又岂敢?李师师一旦发现,轻巧巧一个枕头风吹过去,大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大家不过配合枢府行事罢了,皇家鹰犬转而为枢府奔走,正觉得委屈呢,绝不会多出一分气力。反正最后担着责任的也是吴敏那个一脸方正的老家伙。
对付这些皇城司,甚至都不用萧言出主意,参与其间的高衙内,石衙内之类就能将事情办了。应对手段也简单得很,知道这小娘下值时间,找个小门,随便用个什么运柴炭泉水菜蔬的车马,轻巧巧便将人接出来了。路上也绝对不会碰见穿着黑袍盘领,佩戴着什么大宋皇家调查绕计局徽章的精悍汉子设立的检查站…………如此便能应对,让憋了一肚子谍战桥段,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