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的差遣,七品的寄禄,一年不过几百贯的收入,这三千贯实在是…………”
郭蓉俏脸顿时涨得通红,一双大眼睛里面盈盈竟然似有泪光。不是因为这个面试的HR太刻薄,而是单纯的心痛。在她少女的心思里,总觉得就算萧言和自己因为郭药师之死不得不遥遥相对,可是萧言总是念着她,想着她,牵挂着她的。不然他做那么多做什么?自己不向他开口则已,只要开口,总会得到满足。她不想要萧言这样的对待,力图和他保持距离,但是萧言今日真的和她讨价还价起来,郭蓉一瞬间就觉得心里面痛得难以承受!
她收回手,默默低头,就要出账。萧言挠挠头又叫住了她:“…………但是郭家都来打工,那就不一样了…………郭家宗族四五百人,乱世里头青壮多,我瞧着也有一两百人。我身边貂帽都家将,分散各处不少,缺额已多,抽八十人进来补充训练出来罢…………也算是我的心腹。加上你,这三千贯就是远远不止了,我都比照大宋官俸供养…………之前我先拿三万贯出来,在汴梁城外,也可以或典或赁到一片房子,大家举族而居,再典到几百上千亩地,分给各房,自种自吃。这三万贯,就分一千年摊还罢,不拖不欠,要是过期,我要算利息的…………这样,你看成不成?要是答应,小哑巴和我的安危,就拜托郭姑娘你了。”
郭蓉一下抬头,看着萧言露出六颗白牙的微笑,心里面乱纷纷的,说不出的滋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点头。憋了半天,就冒出一句:“内院当中,我要单独一院!你别进来!”
说完才知道说错,小哑巴笑吟吟的就看着她,满眼都是淘气的神色。郭蓉脸色大红,一跺足就走了出去。萧言还在后面直着脖子喊:“明日就拔营回汴梁,郭姑娘就可以来当值了!”
喊声当中,郭蓉跑得更快。
内帐当中,萧言和小哑巴两只狐狸对望一眼,都是一笑。小哑巴满眼俱是柔情,靠了过来,萧言也轻轻的揽着她,揉揉她头发叹息:“郭姑娘都长个子了,你尽长心眼,将来她只能跟着你屁股后面转…………”
小哑巴抬头看着萧言轻轻道:“郭姑娘什么时候才放得下?”
萧言轻笑:“我怎么知道?就算是我,何尝又放下了?身上那么多东西,都是自己抢过来背上的…………担子越重,越不能丢下,只能一步步朝前。小哑巴,还是你好,过去一切,都放下得干干净净。”
小哑巴凄然一笑:“家国都没有了,有个父亲,等于没有。想不放下,还能怎的?…………萧大哥,真要到汴梁了么?我还是害怕…………这朝堂风险,比战阵当中,强胜十倍。我一个前朝公主,没什么的。只是萧大哥你,能撑得住么?”
萧言闻言又摸摸她头发,微笑道:“小哑巴,你应该问汴梁那帮家伙,在我来到汴梁之后,能撑得住么?这贼老天我都不怕,还能怕他们了?看你萧大哥的手段罢…………总要还你们一个平安喜乐…………我给丢到这里,孤伶伶的一个人,现在算是有个家了,谁要抢走,老子跟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小哑巴嫣然而笑,嘴角酒窝绽放,已然是有了少女的风情。她轻轻拍了萧言一下:“萧大哥,你又说嘴。”
小哑巴风情初绽,萧言骨头都酥了半边。想起他们俩一个孤女一个例霉穿越客,遭遇那么多风波都能活得好好的,看小哑巴这样子,没多久一定可以吃了。更是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可惧?当下只是轻轻搂紧了小哑巴,蹭着她的秀发,目光沉沉,轻声自语:“小哑巴,你就看着吧…………你就看着吧,我的路,谁也别想挡住!”
自己将所有能做的一切,在到汴梁之前,都算是做完了罢?既然如此,那就直抵汴梁,看看到底有什么等着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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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当中,王禀与马扩策马,立在一处高地,看着不远处萧言所在大营。
神武常胜军大营当中,仍一如燕地战时,刁斗森严,逻骑闪动。一切都显得安安静静,整齐肃杀。
王禀和马扩两人,都是觉得有一种无由烦闷在心。才策马出来走走,看到萧言大营如此,更是有一种莫名郁结,久久说不出话来。
山风吹过,卷起王禀身后斗蓬,在他脸上掠过,他似乎才从沉思当中惊醒过来,叹息道:“难得强军啊…………都是萧言一手带出来的,原本还有点懈怠,象我大宋军马的样子,现在似乎更严整了许多…………萧言在,这强军在,萧言不在,这强军还能在么?大宋…………可没有多少强军了啊…………”
马扩是跟随萧言行事过,在环庆军中,一向深自收敛,绝不参与有关于萧言的谈论。今日却为眼前军势撼动,忍不住也附和叹息一声:“看着这支强军,倒盼萧大人能在汴梁立足脚了,继续保持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大宋,缺敢战能战的军将士卒!”
王禀回首,目光冷电也似的看向马扩:“这么说,子充你此前不希望萧大人在汴梁站住脚了?”
马扩默然,抿紧嘴唇不再说话。可是从马扩目光当中,王禀似乎也得到了答案。他回头长叹一声,良久之后才低声道:“萧言在燕地横空出世,南归降人,白身身份。一举就扳倒了朝中一位枢密使,一位政事堂相公,受牵连的还不知道多少。老公相因而复相…………要是他在汴梁立足,还能保持对军中影响力,那时候的大宋,还是大宋么?子充,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道理?那时万一萧大人求你相助,你会怎么做?”
马扩摇摇头,并不说话。王禀似乎也没指望他的回答。再凝视眼前营地半晌,突然调转马头,狠狠抽了一鞭:“去休,俺们管那么多做什么!事到临头,尽自己本分就好。且回汴梁,细细看下去就是!看这萧言,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75章 献捷(一)
大宋宣和五年六月初二,蔡京复相已近阅月。
这么一个大帝国的庞大事务,顿时又堆在了这个已经八十左右的老人身上。比起他上次在相位上的时候,更难缠,更不堪,更纷繁复杂。可是在汴梁都门官场中人眼中,这个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揽权把持,重新将失去的都掌握在手中,并且也没有显出多少精力不济的样子,每天都还是在处理着这个帝国桩桩件件的繁杂事务。上值时候,从来准时。怎么也不象前两年始终在宅中告病静养的高龄老人
禁中这段时日,也是一片安静。官家并没有折腾什么新鲜花样,知情人甚而知道,这段时日中,马前街李师师李女史处,官家都是少去。蔡京在位,还是一如既往的恩宠有加,才一入初夏时节,就几次赐下解暑汤药慰问。还屡下优诏,允许蔡京在府视事。蔡京此次却没有想以前那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上表曰几年静养,精力尚好,足可在政事堂当值。若真精力不济,自当乞骸骨,不敢耽误国事。君臣之间,一片和济模样。
禁中那位隐相,这些时日也甚少抛头露面,多在禁中陪伴官家。对蔡京在相位上举措,没有半分闲言碎语冒出。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既然最高权力中枢这般安堵,汴梁中人注意力就转到了其他地方。枢密院知枢密事还是空缺,不知道到底是吴敏坐升,还是有资格的人可以捞一杯羹。
燕京左近,西军三军驻屯,小种始终在汴梁奔走,希望能让西军三军早日返回陕西诸路。要是西军不留,那么在燕地就要重开军镇,一些在都门当中挂着虚衔荣养的勋戚后代,已经在寻找门路,看是不是有重掌军权的机会,边事复杂是一回事,现在不是还没打起来么?自己要是能领几千几万兵,想死也没那么容易,自家不比文官,有那么多生发机会,汴梁居大不易,很多勋戚武臣现在已经颇为窘迫了,先有地位捞上一笔再说——陕西几十年战事,让西军将门个个肥得流油,眼看得现在陕西无事,西贼衰弱,大宋军事重心要朝着河北转移,这等好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还有一些小事,也在吸引人目光。童贯王黼去位,现在还在都门并未曾陛辞。刘延庆虽然已经返京被囚,却还没议定罪名。不少人当年在蔡京去位的时候将老公相一党得罪狠了,现在巴结不上,还在观望这冷灶烧不烧得上。蔡京一党现在得势,免不了也有一些报复举动,遭殃的有的认命,有的就拼命钻营死不让位。纠缠得也颇为热闹。
种种桩桩加在一起,在大宋权力中枢一片安堵的时候,也没让汴梁都门少了谈资。
除了这些政争之外,作为大宋士大夫,最要紧的还是生活。眼看得已经到了入夏的时候,乡间消夏的别墅要整治了,往日窖藏的冰块要挖出来了,夏日日长,午后消夏的各种宴会也要筹备了,在荆湖,在江南的别业,春天收成,这个时候正是通过汴河源源不断解入汴梁的时候,要好好收纳盘算其间的盈亏消长。到了夏日,汴梁夜里各种市坊里弄更是热闹,这等百姓闲趣也要体味,穿着葛衣,携着蒲扇,带着几个刻意打扮得村头村脑的下人,在潘楼街鬼市子走走,在铁屑楼楼底喝一碗冰镇酸梅汤,看隔街两家商铺市招小娘互相村骂,呵呵一笑,也是人生至乐。那些朝堂政争,就如过眼云烟,谁还管他。北地已定,大宋已然是国泰民安,边疆士卒可以马放南山,朝堂不管是谁在上,都有士大夫一碗安乐饭。但愿此等时日,天长地久,永不易移!
不管是朝堂风云,还是百姓野趣。在六月开始的时候,终于全都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伐燕大军,已然班师凯旋,屯驻城外。六月初三将官家亲临,在宣德楼上观大军耀威献捷,百姓准而沿途围观。献捷之后,官家将告慰太庙,郊祭四方。届时文武百官皆有赏赐恩荫,汴梁城中六十以上老人恩赏酒肉,都门准提前上灯,直至中元,金吾不禁,全城狂欢。
想想看,这是何等样的一场大热闹?伐燕功成,大宋再有百年,也不见得能碰见另一桩。更不用提提前了一个多月就开始的灯市!
汴梁百姓,多有扶老携幼,在这几天到南薰门外大军屯驻处看热闹的,都门中人,凡是有份参与这场大典操办的,个个忙得屁滚尿流。汴梁城一时间,已经陷入了狂热的躁动当中,不少人更是听说这南归萧言的传奇故事,到时候,一定要看看这萧言是何等样人。是不是身高丈二,腰阔十围,靠人血染紫了身上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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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月初二这一天的晚上,政事堂中,不断有各部各司各署前来回事的人,蔡京就穿着一身葛布中单,在官家亲准可以带进政事堂的家人服侍下,在胡床上半躺半坐,一件件的处理这些明日献捷事宜。凡是在政事堂权力范围之内的,蔡京闭着眼睛就处理了,该是谁的事情就是谁的事情,出了乱子就是谁的干系。几个部门扯不清爽,蔡京几句话就理得清清楚楚,大家各司其职。牵扯到禁中的,就赶紧发往内诸司,自然有禁中之人料理。
前来回事的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有多少,蔡京都一一处理停当,分毫不乱。来过的人物心中都是佩服,老公相老则老矣,心思灵醒,却半分未曾稍减!
三司使高屐是蔡京心腹,来的时候自然不会按次等待蔡京接见。早有司员将他引到前面,直入政事堂中。他是此刻红人,要不是蔡京要他牢牢把着大宋的钱袋子,说不定早就进了政事堂。此刻在外间等候传见的大小官吏,都纷纷起身恭谨行礼。高屐也不甚拿大,一一含笑招呼,这么一段路,倒是走了有一会儿的时间。
等到高屐进入政事堂蔡京理事的地方,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看着蔡京抓紧这一点空当在那里闭目养神,身后两名眉目如画的小丫鬟在那里轻轻给他打扇。高屐先笑嘻嘻的行了一个礼,笑道:“太师实在辛苦!这万余军将士卒回来就回来了,还累得太师如此!王金睛秉政三年,已经搞得上下一团乱,但有大事,全都没了手脚,还要太师来整理清楚…………萧言此子也是好大喜功,要献什么捷?”
蔡京微微睁眼,招呼高屐坐下。高屐告罪一声,拣一个锦凳坐下,自然有人送上消热茶汤。蔡京轻轻道:“克复燕京,是国朝百年心愿。献捷告太庙,郊祭颁赏,都是官家钦定的,不可混说…………就是这些班师将士,也是有功之臣,此举是耀国威振人心的大事,萧言以降都是劳苦,享享这风光也是该当的。希晴,言语仔细些,此刻我等在位,不要让人寻了什么把柄。”
高屐却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蔡京既然吩咐下来,就答应了一声。心里面却微微有些不以为然。
老公相直将这萧言看得恁重这南归降人,得用时用过便罢。老公相还想将他扶进枢密院中大宋西府,还从来未曾有降人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