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官场伎俩,一说就是明白。吴敏跌足赞叹,当下起身:“某这就去拜隐相,萧言不几日也许就到了汴梁,此事可不能耽误!”
宇文虚中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笑道:“去说济什么事?徒露形迹而已。一封书信足矣!”
吴敏也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去拜门的话,梁师成此刻为了避嫌,未必能见着。一封自己的书信,却是能直入梁师成面前。而且要紧的是。两人对谈,空口说白话。他能不认账,梁师成也未必就信。一封书信却是白纸黑字的投名状,到时候翻出来就是凭据,却比拜门好上许多!
此时此刻,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吴敏起身对宇文虚中一揖:“叔通兄,将来某必有报之!”
宇文虚中脸上也没多少喜色,起身还礼,淡淡道:“学生为的也不过就是这大宋罢了,太师再秉政下去,这国事真不可问了…………萧言此子,机变百出,在燕地生出这么多波折,要是在汴梁还是容他使出手段,大宋现今如此局面,怎么经得起?纵然是有些对不住他平燕大功,也是顾不得了。将来政事清明,正人盈朝之际,再好好向他赔个不是罢…………”
两人对谈,至此结束。不多几句话,已经是彼此会心。走出室外,一揖而别。看着宇文虚中潇潇洒洒的出了西府,吴敏已经一叠连声的招呼自家心腹入明堂伺候。赶早不赶晚,马上就和隐相搭上关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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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师成此时地位,已经不用时刻在赵佶身边当值了。特别是在晚间,赵佶和嫔妃调笑之际,自己在旁边,那叫生厌。就算是当日才拉赵佶和李师师的皮条,梁师成也是早早就避开,省得扰了官家雅兴。
赵佶崇道,这些年耳濡目染下来,梁师成也难免。平日里到了晚间,少在禁中,都是在自己提点的道观中服食导引。说不定还指望自己能尘根复生呢。今日梁师成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去神霄宫或者中太一宫,就在禁中会通门内内诸司自己的宅中,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休息了。以前王黼童贯在外,自己可以轻松一些,不必时时刻刻盯在官家身边。现在蔡京复相,这是个大对头,自己可得随时将官家这里的地步站牢了!
凡是心事重的人,自然就睡得不是很好。梁师成在快两更的时候仍然在烛下端坐,拿着一本道书细细阅看,不时还眉批几句记下读书感受。这个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响动,一个一直贴身跟着的心腹小宦官,也是一身道装,挑帘而出,低声道:“爷爷,西府吴枢密有书信到…………”
梁师成眉毛略微一挑:“他倒是有心,总算明白过来了…………怎么这般晚?”
那小宦官低眉顺眼地答话:“好叫爷爷知道,这吴枢密一天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去神霄宫中太一宫都未曾觅着爷爷,好容易知道爷爷在内诸司安歇,寻了门路将书信递上。孩子知道爷爷近日都在挂心这吴枢密处,底下都吩咐了,未曾做留难就赶紧递上。”
梁师成慈祥一笑:“好孩子。”伸手接过那小宦官毕恭毕敬递上的书信。这封信薄薄的,逆封着口表示机密。梁师成慢慢挑开封口,抽出来细细看了一会儿,神色不动将书信放好。那小宦官赶紧就上前将书信收入机密的信盒当中。
半晌之后,才听见梁师成不动声色的低声道:“…………既如此,就着人去和吴枢密说一声,信已收到,很是不错…………就这样行事罢。禁中这里某自然会盯紧,少让太师有引荐萧言接近官家的机会。只要事成,少不了他一个枢密使就是。”
以梁师成身份,自然不用也回信留下什么证据来,交代一声就算完事。再没有人敢挑眼的。小宦官答应一声,就下去安排了。
梁师成却袖手坐在灯下,烛火在他脸上映照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最后才听到梁师成叹息一声:“…………倒是可惜了这萧言,复燕大功…………笑话啊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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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相宅邸,这一夜蔡京书房也是灯火通明,直到三更时分。几次姬妾都小心翼翼地劝蔡京早些休息,不要伤了精神,都给蔡京淡淡摇头拒绝。
在书房里面,蔡京在软榻上半靠半坐,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事情。直到快三更的时候,才突然一笑,低低自语:“来这萧言入枢密院,就是一众人和老夫角力的发端了,却是看不得老夫在这个位置上!要不要这般为萧言撑腰,还是先退一步?再看罢,再看罢…………也要看萧言此子扶得起来还是扶不起来!”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72章 在河间的准备(上)
在离河间府还有一日路程的地方,沿着官道两旁平坦靠近水源处,已经扎下了大军营地。比起在燕地的时候,此刻军中营地就不必建起那么多的辅助防御工事了,只要寨栅设得整齐,营地布置得规整,再安顿下防止人冲撞营门的鹿砦就行。此刻正是埋锅造饭的时候,除了大军多带行粮,沿途州县也有供应班师大军之责。空气当中,飘动的都是米香肉香,野地安营,不许饮酒,但是对于百战余生归来的将士,能回到大宋土地就已经是一件让人足够兴高采烈的事情了。欢声笑语,不时在营中响起。
但是路东路西分别扎下的两座大营,还是有些不同。路东是神武常胜军营地,路西是环庆军营地。环庆军收拢之后,只剩下四五千不到,军刃器械都不完全。寨栅也是草草树立。巡守士卒也显得没精打采,营中军将士卒还偷偷藏酒喝,不时还有点小小惊扰响动。任何军队,遭到歼灭性打击之后,那精气神顿时就不足了,纪律也极难以维持,古今概莫能外。要不是和神武常胜军一起班师回来,少不得还有些军将士卒骚扰乡里的事情发生。
而在路东的神武常胜军,这营地就要比环庆军大出许多。近九千人马,还有那么多骑兵在,摆布开来当真有连绵之势。神武常胜军军中约束也严,岳飞等新提拔的年轻将领,处处以身作则,就是韩世忠那个老兵痞,也是嘴上嚷得凶,约束起军马来一切都是从严。纪律严的军队不一定就是异常能战,但是能战之师,却没有一支不是军纪森严的。虽然已经在宋境,但是这营盘还是扎得严整异常,巡守士卒也寂寂无声,虽然用晚餐的时候不禁言笑,却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大宋军伍,哪怕是西军,现在都渐渐有约束不严的毛病出来了。西军上下,军将多已经有了不小身家,有的更是世代传家的将门,安逸气重那用在约束营伍上的精力就少了。军中却一刻都少不了约束的,一旦松懈,再重整就为难。而神武常胜军中一班领军将领,韩世忠是在西军不得志的,谈不上什么身家,岳飞几人更是才崭露头角,又都是年富力强之辈,真的是能全身心都扑在营伍当中。加上战争磨砺,哪怕在大宋境内安扎,自然都显出一种森严气度。
这些日子班师而归,主持的都是韩世忠。在走到离河间府还有一天的时候,他突然要在野地扎营。领环庆军的王禀虽然权位高过韩世忠,但这个时候知道此次班师主角都是神武常胜军,既然他要扎住,那么随他就是。也正好趁这个时间,整顿下一路上走得稀稀拉拉的环庆军上下,省得到了河间府不成个样子。
王禀以降,却不知道一路行来,萧言根本都不在军中。而韩世忠在这里等候,也是为了和萧言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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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地外东面三四里的地方,韩世忠已经带着十几名亲卫悄悄离营,在道左等候。眼见得天色都已经黑透了,还不见萧言他们人影,不觉就微微有点不耐烦了,嘀咕着在那里抱怨:“这么一摊子事情交给俺老韩,都快到大宋了还不让俺松快松快…………要是到了河间府,总有些酬应,难道就让那些官儿看俺老韩这张脸?”
他看着穿先报信的一名貂帽都亲卫,瞪眼道:“不是说萧大人近晚必到么?”
那貂帽都亲卫哪里敢和韩世忠强嘴,陪笑道:“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萧大人既然说了,今日必然驰回军中,韩大人且候着就是,大人劳苦,萧大人回来定然褒奖韩大人。将来俺们还不是要望韩大人照应?”
韩世忠摸摸下巴上的胡子,突然又眉开眼笑:“萧大人当真在莫州寻摸着十几万亩上好的田地?官儿升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够了,再想超迁,只怕是难了。俺老韩可还是地没有一垄,房没有一间!在燕京大人赏的姬妾下人,俺老韩自家娶的,也有几十口子,却往哪里安顿!俺们给萧大人效死,田庄里头也该给俺老韩置点家当才是…………万亩不敢想,有个三五千的老韩也就知足,却不知道萧大人小气也不小气?”
他正在那里盘算,对面突然传来马蹄声音。这一行人顿时打起精神,就看见远处几点火光高低起伏,飞速接近。奔到近前,举着火把赶夜路的正是貂帽都亲卫。火把之下,就看见了萧言身影,他一路到檀州再去莫州东川洼,再赶往河间会合大队,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一副精神满满,神清气爽的样子。韩世忠身后那些貂帽都亲卫都是离开萧言有些日子的人,这个时候看到他的身形,忍不住都是低低欢呼一声!
两队人马一个赶来,一个迎上,顿时会合在一起。韩世忠眼睛快,看见萧言身边少了十几名亲卫,还少了汤怀,倒多了一个样貌清奇文士模样的人物,不问可知就知道萧言又收了手下,而且汤怀他们留下,多半是为了打理东川洼新得产业的。
当下就笑着对萧言行礼:“大人辛苦,一路发财!”
萧言总算赶到河间,马上就要会合大队,心里面也是高兴。神武常胜军就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身的根本,这一年来也和自己麾下儿郎共尝辛苦,同生共死。一时离开真有些心里空落落的。正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听见韩世忠这句别有用心的问话,当下就笑着瞪了他一眼。
“…………你这泼韩五,在这里等候,准是发牢骚了不是?别人不敢,就你嘴巴大!是不是说老子不守时?谁让你他妈的把营地扎在路东,老子还要绕一个大圈子赶过来!”
韩世忠一拍大腿,自己还真把这茬给忘记了。
萧言犹自不肯放过他,指着他笑骂:“还惦记上我在莫州置的产业了是不是?又在叫穷了是不是?军中犒赏,老子自己还掏腰包,你小子最多,五千贯!还哭什么穷?”
底下人都笑,在这个时代,自然不可能建立什么近代化现代化的军队,要掌握住神武常胜军,除了让他们心服,能带领他们打胜仗之外。军中将领心腹,都要结以恩义。给钱帮他们置产,让大家利益捆在一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岳飞犒赏也有三四千贯,岳飞这等方正的人,说给也就拿了。在上位者手里拿钱,在这个时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要给得爽快,大家还夸你大方。朝廷犒赏之外,萧言也很是贴了不少,十几万贯早就花用了出去。萧言他反正就打算将神武常胜军打造成自己私军,花钱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韩世忠嬉皮笑脸的也不反驳,只是挠头:“有钱没地,还不是一场空?”
萧言摆摆手:“少不了你的!他妈的,就缠上老子了。要知道老子现在不领神武常胜军了!莫州产业,你们这些家伙都有份,几千几百不等,要在那里置宅子也随你们。此前将这些地垦出来,可全是老子在贴本!”
东川洼的事情,在那里耽搁两天就已经办好。方腾和汤怀持萧言名剌,走了一趟莫州治所,办理购买田地,置备官契的事情。萧言名号在莫州这一带还称得上是如雷贯耳,当地知州也是久仰了。这等名将拼死拼活打平燕地,生发自然不在少处。卖命立功,返国置备些产业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东川洼那个地方有流民聚集,知州当然也知道一些。正怕闹出事情来,影响将来考绩。禀报上司要动兵剿除那更是大犯官场忌讳的事情,怎么别人那里没事,就你这里有事?现在萧言要将那一块地方买走,那是再好不过。以萧言虎威,这些流民总不会生出什么事端了吧?再说东川洼那里又不是官产,就是民间自己开荒,官府都应该补一份地契的。萧言居然肯花钱买,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其时方腾再将他进士身份一亮,一叙科名,和那个四十多岁才通籍的知州还是同年。这更是加倍亲热,再没半分阻碍。当下就议定四至,将东川洼和东川洼方圆,差不多有二三十里方圆的荒山野岭都划到了萧言田庄当中,办理好官契。从此这一块地方就姓了萧了。知州关照户房,意思意思就收了五百贯,官牙更是没抽半分水去。当日还留方腾接风筵宴。方腾出身名门,此次又得了军功,品级已经在这知州之上,谁也说不准将来回汴梁是不是要大用的。这个时候拉好关系比什么都强。第二天告辞的时候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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