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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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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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种摆摆手,轻轻道:“不够。”

他不等张显反应,扯了扯自己卧榻边上一条绳子,绳子一直连到花厅门外阶前,带动一个铃铛响动。听见这传召信号,今日轮值的旗牌官顿时步入花厅内,朝老种行礼下去。

老种摆手淡淡吩咐:“某的衙前亲卫,待会儿你带张虞侯使去拣选一队人马去,挑选得力军将管领,告诉他,某口传军令,让他暂归张虞侯使指挥调遣,务必奉命唯谨,明白了么?”

那旗牌官一怔,看看同样一脸糊涂的张显,只能答应了一个是。

老种没等这旗牌官再问什么,挥手就让他下去。接着就闭上眼,好长一会儿一声不发。张显坐在那里,汗如雨下,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又没法开口。这滋味比坐在针毡上面都要难受一些。

半晌之后,老种才再度睁眼,满脸都是萧索神色,对着张显摆摆手:“你去罢,将来有什么变故,老头子自然会召你前来。”

张显起身行礼,再转身出门之前,终于忍不住动问了一句:“老种相公惠俺人马,是不是就要快让俺领兵溃围而出,有什么消息传递给萧宣赞?”

老种一笑,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张显说话:“…………世道变了,就是西军,也不比从前了…………老头子也只能尽力维持,将来维持不下去,就再说罢…………总得有人接手这一摊子,现在能看明白是谁也好…………至于萧宣赞,看他的命罢…………”

老种的话又轻又低,语意更是含糊。张显越听却却是糊涂。看到老种又闭上了眼睛,只好轻轻地退了出去。那旗牌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张显出来,倒也没说什么就领着他去挑选老种衙前亲卫去。走了十几步开外,那旗牌官在低低叹息一声。

“老种相公,实在是老了!西军将来,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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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的降临下来,燕京城外,还是这二十余日大家都看烦了的景象。围着燕京城一匝,是戒备外围的宋军营寨灯号,燕京城下如养马墙等防御工事,也有灯火旗号。入夜都有军马值守。

在这一圈灯火之外,就是漫山遍野的复辽军燃起的星星点点篝火。比起二十余日前,这些篝火更多了一些,杂乱无章散漫不堪的将燕京城围在中心。虽然燕京城守备军马,这严整程度比起那些所谓复辽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出去,可是这样日复一日地看着自己被外间正在发声的狂涛骇浪包围在中心,四下里都没有音讯传来。燕京城中守军,从起初的不以为然,已经变成了现在的烦躁不安!

城墙之上看守灯号,监护守具的值守士卒,缓缓的在燕京城宽阔可容一车行走的城墙上走动。大家都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偶尔巡视中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两句,无非都是猜测几位相公何时点兵出战击破这些乱军,打通道路。议论下来,谁都没个头绪。谁也不知道这些久经战阵的相公们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这种被围困的态势当中。议论到后来,个个都是牢骚满腹。

几个宋军士卒,这个时候正凑在一起低语,不知道有谁眼快,看见一群人影簇拥着一人,正走上城墙,忙不迭地低呼了一声:“有军将巡城!”

这几名士卒赶紧散开,城墙垛口处燃起的灯球火把之下,就看见姚古按剑走上城头。身后跟着的全是他的心腹军将,那位侄将军姚平仲也侍立在一旁。大家脸色在灯火下都很不好看。

姚古也不说话,大步就走到一名士卒巡视的一段城墙左近,按着垛口向外观望。久久不发一语。姚平仲就站在他身侧,看了两眼就哼了一声:“人又多了一些,不过也都还是乌合。单单俺们秦凤军,就足够将他们击破!”

对他的话语,姚古就当没听见。可他身后那些心腹将领,个个都在那里挤眉弄眼。姚古看罢,却不理他们,而转向那在旁边屏气凝神,战战兢兢的士卒:“敌军围城数匝,你怕不怕?”

这军汉是属于秦凤军的,姚古正是本领的最大上司。放在往日,这军汉如何能够得着和姚古说话?听见姚古动问,忙不迭的一挺胸膛:“相公,俺有什么好怕的?从西夏打起,俺也从军六年了,什么样的敌手没见过,这帮乱军,经不起俺们一阵冲杀!”

姚古扯扯嘴角就算是笑了,温言勉慰了一句:“是我麾下健儿!传令下去,赏他酒肉,容他不轮值巡守一夜!”

那军汉得了彩头,更是激动,不好不歹的却又冒出一句:“姚相公,何日点俺们出去厮杀?给困在这里,总不是个事情。燕京俺们没捞着打,这场军功,就平白放过了?俺们兵强马壮,为什么要在这里被围,弟兄们都寻思不出!”

带领他们巡守这一段的小军官,离得远远的听见这二杆子军汉发问,急得眼睛冒火。可是夜间巡守,不得擅离自己汛防之处,这个时候着急也派不上用场。只能在那里暗自跺脚。

姚古身后军将也不打断这军汉的鲁莽话语,各自嘴角都有会心笑意,互相对视。姚平仲更是朝这军汉点头微笑,示意鼓励。

姚古怔在那里,突然低低叹息一声,轻声问道:“你们这些儿郎,都是这么想?”

那军汉挠挠脑袋,浑然没觉得这里气氛有什么不对,点头道:“姚相公面前,俺们怎敢欺瞒?弟兄们无不是这个想头,此次战事,功劳似乎全到别人手上去了。管着俺们这一指挥的将主也曾经对俺们说,这次打辽狗子,西军算是灰头土脸,又远戍在外,再这样被长围下去,朝廷以为俺们西军不成了,到时候只怕比环庆军下场还要惨一些…………”

姚古突然重重哼了一声,那军汉正说得热闹,听到这一声哼吓得腿差点都软了。姚古脸色铁青,再不搭理这个军汉,斗篷一摆,就已经大步向城下走去。身后军将以及姚平仲,忙不迭的就赶紧跟上去。看姚古他们下城去得远了,那管领这个军汉的十将冲过来,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他脑袋上:“在姚相公面前,你胡吣的什么!还把指挥使将主都牵扯进来。俺都替你愁,八十军棍是稳的了!”

而在城下,姚古一言不发的策马回转衙署,一路马蹄声得得,没有一个人说话。临近衙署的时候,姚古终于招手让姚平仲上前,咬紧牙齿低声下令:“平仲,替我去给两位天使投贴。布置好关防,细密些,不要走漏了风声,我连夜去拜这两位天使!”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47章 说动(三)

夜色深沉,在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所在衙署里面,一切仿佛都如往常一样,没半点异常处。

可是在这衙署后院角门,门内门外,都有人藏在黑暗里面等候。

眼见得天色已经过了三更时候,因为被围,燕京城中早已宵禁,周遭一切都已经是万籁俱寂。而在角门之内,汴梁天使之一宇文虚中却在这里一袭便衫,漏夜等候。他站在黑暗当中,身边只有一名最为亲信的家人。这些日子一向疏懒的宇文虚中,这个时候却神色严肃无比,还隐隐有些兴奋激动神情潜藏其中。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日急促了一些。没有人知道宇文虚中心中到底有多激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将燕京这里牢不可破铁板一般的局面,撬开了一道缝隙出来!

就在这一片安静当中,角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音。那名家人忙不迭的赶紧去开门。这角门久矣不开,今日派上用场,还特地浇上了油。饶是这样,在安静的夜色里,还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这点微声,再不至于惊动什么。更不用说秦凤军早在多少日前就接管了天使衙署左近的宵禁警戒之权。可身处其中,还是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心中一紧!

角门轻轻打开,就看见姚平仲身影最先闪了进来。朝着宇文虚中点头示意——这个时候,也犯不着礼节谨严了。连夜投书,布置关防,都是这个侄将军一手安排。姚平仲动作既快,也进行得妥帖。

在姚平仲身后,是一个结实粗壮的身影,正是西军现在在燕京城中两大巨头之一的姚古!他脸孔绷得紧紧的,看见宇文虚中在那里等候,神色间微微抽搐了一下,就恭谨行礼下去。

宇文虚中却亲热的一下将姚古揽起:“希晏兄,你我二人为的都是国事,正应该放下这些虚文,你还客气这些做什么?”

姚古直起身子点点头,仍然面沉如水的一副模样:“宇文大人几次惠赐书信,姚某人军务繁忙,不得回复,实在是抱愧于心。今夜难得巡城之后有暇,特特前来看宇文大人对姚某人有什么教诲…………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耿大人何在?”

姚平仲在自家伯父身后撇了撇嘴。自己这个伯父,明明都上门来要和这两位天使交易了,偏偏还说得这般义正词严。眼前局势,哪里是可以耽搁得下去的?早些商定早些行事罢,这西军,将来姚家地位,说不定就能耿高上一些!

宇文虚中却很沉得住气,姚古武臣都能努力显得沉稳一些,不那么急吼吼的。他一个文臣士大夫,浸淫官场十余年,还怕不如他了?当下笑道:“希道兄在书斋里,扫径以待希晏兄…………希晏兄,请!”

说罢就伸手肃客。姚古深吸一口气,和宇文虚中并肩前行。前面就一个家人提起灯笼引路,微弱光芒之下,几人曲曲折折,已经来到了内院书房前。耿南仲早已在书房前等候,以这位老夫子瞧不起武臣的性子,此般做派,已经是客气到了万分。看到姚古前来,就在那里微微拱手示意。

姚古也不说话,和宇文虚中耿南仲两人并肩进了书斋中,就连亲厚如姚平仲,也只能侍立在外。书斋之内,三人推让一阵,分宾主坐下。三人互相对望一下,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从何开口。【wWw。Zei8。Com电子书】

最后还是宇文虚中洒脱,笑道:“西军数万,坐困燕京,也该有个了结了罢。难道真的就长久在这里耗下去不成?乱军虚实,这些日子已经看得分明。希晏兄想必早有破敌良策,今日可是来见告我与希道兄两人,西军就将点兵出征,扫平燕地乱军,还官家一个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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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古没有想到,这宇文虚中文人气息极少,开口就是这么干脆爽快!虽然自己漏夜前来,自信也为的是西军将来,可是姚古第一次背着老种行事,心中纠结之处,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此刻宇文虚中开门见山,姚古竟然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耿南仲在一侧面沉如水,低声喝道:“西军还是大宋的西军!此间乱事,早该勘平。却迁延到这个时候,意图要挟朝廷。这个还能瞒过谁去?老种行事,回朝某自然有弹章奉上,希晏兄此举,正是名正言顺,大有忠义之心,不知道希晏兄还在迟疑些什么?”

姚古紧紧闭住嘴唇,还是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他的念头,竟然是起身就走,权当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宇文虚中将姚古神色看得清清楚楚,淡淡一笑道:“希晏兄,老种相公谋划,未必就是都对的…………王相公和童宣帅主持此次北伐,的确私心自用,对西军上下也大有不公正处。这些官家如何能不知,朝中正人,又如何能不知?你们孤军远戍在外,为大宋征发经年,童宣帅和王相公居于汴梁,还不知道有什么举动,你们有自保之心,那是再自然不过…………”

他说这番近乎于掏心窝子的话,却让耿南仲狠狠瞪了他一眼。在耿南仲看来,姚古今日上门,就是情虚。当以大义责之,让姚古奉命行事。如何还能说这些摆不上台面的话语?可是此间行事,都是宇文虚中在主持,他听宇文虚中的谋划已经非止一日了,这个时候也只有铁青着脸闭口不言。

宇文虚中叠起两根手指,继续语气平平淡淡地说下去:“外联萧言,内接老公相助力,的确有深固不摇之势,让乱军势大,最后再扫平乱军,都是让萧言来行事。就算将来追究,也先是找到萧言头上…………老种相公的确好算计!”

说到这里,宇文虚中冷笑一声:“…………可是现在,这乱事规模,已经不是当初预料的了罢?燕京被围日久,军心却有些不稳了罢?再迁延下去,不知道还能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了罢?困在燕京,消息内外不通,大家心下都已经忐忑至极了罢?就算是这样,希晏兄还要跟着老种相公一条路走到黑么?”

姚古一下站了起来,冷冷道:“老种相公节制四路西军,俺不听他的号令,还能听谁的?宇文大人所言情状,姚某人一概不明不白。要是宇文大人与耿大人见教不过如此的话,那么姚某人只有告辞!”

耿南仲沉脸开口呵斥:“跋扈之甚!”

宇文虚中却笑着扬手,示意耿南仲不要说下去,更上前几步,按着姚古肩头,让他做坐下去:“这些不过是学生有时候胡思乱想,做不得准的。今日除你我等三人,只有天地鬼神,什么话不能说?坦诚一些,希晏兄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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