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一下抬头,迎着萧言的目光:“宣赞,你全都知道?”
萧言嘿了一声,笑骂道:“鹏举啊鹏举,你才看了几天的前朝史书,就以为能深通这些史书上权谋手段,可以当老子的谋臣断士了?有我在,你只要踏实打仗就成,我绝不会让你再落一个没下场!”
岳飞这些日子,的确是看了不少史书,自觉得多懂了不少事情。深深为现在萧言不知道收敛的举动而担忧,他本来就是严谨人,现在就越发的沉默,总想找个机会向萧言进言,没想到却被萧言嘲笑了回来,这位认真学习的少年将军顿时觉得受到了打击,一怔之下站了起来:“萧宣赞,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
萧言哼了一声。岳飞在历史上,本来就不是什么深通权谋,思虑周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犯了请宋高宗立太子事这种大忌了。他偏偏又是一片公心,不是割据自雄的军阀,十二道金牌一召便回。此时更为年轻的他当然这方面更要弱上许多,和自己这个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的穿越人士对大势人心的体会把握差上许多,就是比方腾那家伙也是远远不如。
岳飞还是踏实地当他的岳无敌比较好…………
他走过去,拍了拍岳飞的肩膀:“鹏举,女真兵如何?”
岳飞沉默一下,不知道萧言怎么就突然换了话题。他低头想想,坦然道:“强…………俺们这支骑军,白梃兵和胜捷军是西军菁华中的菁华,更有熟悉燕地的神武常胜军为辅佐。以数倍力量,对付千余南下女真先头骑军,就已经是极为吃力,要不是宣赞行险一搏,不能尽最后全功…………女真举族,如此战士何止数万,将来如何,飞一直深思之。”
萧言定定地看着他:“将来…………也许就是几年以内,女真攻我大宋。一路从太原南下,取高屋建瓴之势。一路涌过燕地平原,渡黄河而南,在河北诸路纵横驰奔。几万女真骑军,加上他们收编的过十万辽人军马,呼啸而南…………就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加上西军,能不能挡住他们?”
岳飞眼神一亮,接着就黯淡下来,吃力地摇头:“不够,不够…………要是如大人神武常胜军有五万之众,和女真一决,飞有何惧!”
萧言冷笑一声:“给你五万强军,再给你派一个童贯这样的上司,如伐燕战事一般指挥着你,再给你几万如刘延庆一般的友军,你和女真决战,谁胜谁败?”
岳飞眉毛一挑:“为何俺处处掣肘,而女真就无这般顾虑?宣赞,你好不公平!”
萧言大声冷笑:“因为你在大宋!这就是我们大宋现今的局面!你跟着老子在燕地纵横驰奔,除了天老大,就是我们老二,由着性子打了这一仗。最后成了军中岳无敌,守了古北口,拿下了燕京。你可知道,我有多少夜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担了多大的风险?后路给人抄了,就一个亲厚的小哑巴,差点也死了,自己项上人头,随时都会落在所谓自家人的手中…………这一仗,你还觉得打得是那么痛快么?”
勇悍如女真大军中来去自如的岳飞,这个时候都被萧言气势所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萧言得理不饶人,冲着岳飞大声说下去:“好啊,现在会替老子做主了,觉得老子跋扈了…………当初强迫老子北上去保古北口,挡住女真南下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我们已经是立下了这场耀眼夺目的大功,想和光同尘是躲不过去的!而且要想脱身,只能丢开这支强兵,让这支军马在那些童贯之辈手中毫无悬念地烂下去,就如今日西军诸军!说不定就是一支新的环庆军!到时候女真大举南下,拿什么来抵挡他们?只有让我们实力变得更强,这将来天倾,就靠我们来挽回来!”
不仅在帐中的岳飞,就连在帐幕外值守,不让等闲人靠近的张显,也听见了萧言的怒吼。他在帐幕外面摇摇头:“岳飞哥哥啊岳飞哥哥,你就是总爱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挑在肩膀上…………跟着宣赞卖力,他指向哪里,俺们就杀向哪里不好么?想那么多做什么?要不是宣赞,俺们岂能有今天?”
帐幕之中,岳飞额头上汗珠一滴滴地冒了出来,也不去擦拭,给萧言说得一句话都回不了。
萧言所说,自然是正论。可是他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就真能保全这支军马么?就真能在汴梁朝堂当中立身住么?还是萧言已经有什么盘算,却是自己所想不到的?
萧言吼完,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说不出话的岳飞,突然又笑了起来:“我爽了…………鹏举,你就放宽心吧。幽燕之地,女真辽人还有童贯之间我都能带着你们杀一个来回,将来也同样会带着你们立下更大功业,你就踏实做事就成…………神武常胜军要满编,这事情就着落在你头上!回汴梁之前,我要看到一支完整的神武常胜军!也不要都闲着,领着军马幽燕四下都转转,让燕地中人看看,这支军马,半为他们子弟,我萧言就是他们在大宋地位的代表!”
萧言的心思,岳飞隐隐约约把握到一点,却又想不清楚。他看看萧言,萧言个子比他高,站在那里同样挺拔,脊背而不稍弯。整天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只怕谁也想不到,在这笑嘻嘻的背后,萧言又为他们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么一场伐燕战事,萧言精力,只怕有七分在应对背后那些明枪暗箭…………却不知道燕云平定之后,萧言更要拿出多少精力来应对大宋汴梁之人?但愿萧宣赞能站稳脚步,要知道这场战事,几乎就只有萧宣赞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地率领着麾下兵马在打仗!
自己,看来只有如萧言所说,踏实做事,指望能稍稍为他分担一些罢…………
□□□□□□□□□
岳飞朝萧言叉手一礼,默不作声地出去了。萧言看着他出去,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帐中胡床上躺了下去。
胡床上面锦被貂裘,铺陈得又软又暖和。可萧言却半点也没觉得舒适,只觉得疲惫。现在自己看起来风光了,却不知道汴梁现在卷动的是何等样的风云在等待着自己,而自己和方腾计议筹划的一切,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总而言之,这活儿他妈的不是人干的!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已经走在这条道路上面了,似乎还有点沉迷其间也似…………
帐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响,萧言懒洋洋地抬头一看,就看见小哑巴带着几名侍女轻轻绕了出来。他在和岳飞谈话,安这员麾下大将之心,小哑巴她们静悄悄地缩在后面,一声也不敢发出,看到他这里事了,小哑巴才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过来,看能不能讨他萧大老爷欢心。
摆脱了以前佯装的孤女身份,现在的小哑巴自然就流露出一点辽人天潢贵胄的身份。在萧言面前乖巧懂事依旧,仍然是承担着照料萧言军书旁午闲暇之时的事情。但是对器物赏鉴之精,对萧言所用陈设铺成之佳,这目光都是一等一。有小哑巴替萧言把关张罗,虽然条件有限,却也很让萧言见识到这个时代富贵之一斑了。
小哑巴虽然是稚龄,而且当日给耶律延禧留在燕京,也过得小心翼翼的。人也随和善良,什么苦也都能吃。但是这富贵气象,却是十几代帝王之家的积累,从胎里带出来的。
她拥着一领貂裘,裘毛洁白如雪,衬托着她雪一样白的小脸。耳上珍珠耳饰微微有光,更映得她眉目如画。身后几个侍女也是她亲自挑选的一时之选,都是离散的辽人大家侍女。这么盈盈几步一走出来,饶是萧言心里面都是事情,这个时候也都暂时忘记了。看着小哑巴身后侍女,差点就泪流满面。
这些侍女不比小哑巴,都是长开了的,很能承受得住男人。在军间行走这么久,母猪也能当貂蝉了,更别说这些侍女都大是不凡,对于勾引萧言这个新主人,估计一个个也很有兴趣。
可是还是那句话,女人不吃醋的,世间基本上是没有的。小哑巴虽然乖巧懂事,可是萧言要是还没要了她却先去偷侍女的嘴,那张小脸还是垮下来,然后就很幽怨地看着萧言。只要萧言回到后宅,她就腻着萧言不放,怎么也不让他得空。虽然有点小女孩子的心性,这醋意也颇为可爱,但是可真是憋得要爆了啊…………
看着萧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一个胸最大的侍女,小哑巴嘟起了嘴,一下坐在萧言身边,帮他捏起了脚,用的气力大点,又按着了萧言一根腿筋,一下就将萧言按得跳了起来。
小哑巴哀怨的眼神投过来,萧言拿这个没安全感的小丫头也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挥手:“都下去,准备吃食,叫你们进来伺候再进来!”
几个侍女答应一声,顿时就退了下去。几个侍女退下去,小哑巴才幽幽地道:“我十四了…………”
这个时代,又没避孕套,十四岁的小丫头让她万一怀上了,那跟过鬼门关也差不多。这个险萧言可不想冒,他已经差点失去小哑巴一次!虽然说起来是有点纠结,可是当人真的面临过差点失去自己心爱的人那种可能的时候,重新得回之后的加倍珍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自己辛辛苦苦掌握住的每一点东西,萧言都是万分的珍惜。反正老子身边估计是不会缺侍女什么的,小哑巴防贼还防得了一世啊…………
不知道怎么,萧言就是懒洋洋的不想说话,看着小哑巴那似懂不懂的春意萌动的模样,就觉得是一种享受,一颗心整个都平和了下来。听着帐幕外面亲卫们烧烤时传来的欢声笑语,还有飘进来的烤肉香味,就觉得自己面临的挑战也没什么了。
小哑巴努力地展现着自己的女人魅力,甚至还用不怎么壮观的小胸脯偷偷去蹭萧言大腿,却看着萧言毫无反应也似,甚至眼睛似闭不闭,仿佛要睡着了,顿时就沮丧得垮下了小脸。她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下,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看着萧言懒洋洋的面容,咬咬嘴唇,迟疑着低声道:“要不要联络耶律大石叔叔?”
被她捏着的萧言浑身一震,缓缓张开眼睛,看着小哑巴,却没有说话。
小哑巴话已经说出了,再也收回去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听你说,大石叔叔没有没在燕京城中…………他对我最好,当日在萧大王手里救下我的也是他…………要是能找到他,我能劝大石叔叔…………要是大石叔叔能为你所用,不是比那个甄六臣强许多?我想大宋的人,也更看重大石叔叔一些罢…………有大石叔叔的旗号在,汴梁那些人,不是更要借重你了么…………我、我乱说的,你就当个乐,不成么?”
说到后来,小哑巴已经慌乱了起来,因为萧言的目光已经渐渐凌厉了起来,紧紧地盯在自己身上!这目光在萧言那里小哑巴从来未曾见过,吓得跟什么也似。她终究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萧言就是她的天,她的地。为了萧言她做什么都成,要是失去了萧言的关心疼爱,那她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转眼之间,盈盈珠泪就在小哑巴眼眶里面打转,眼瞧着就要掉下来。
□□□□□□□□□
此刻萧言心中,却不是小哑巴所想那样愤怒,而是惊讶。
岳飞都没怎么看出来的自己和方腾商议的全盘布置,小哑巴倒是看出这个布置的一角出来!
这个布置说简单也简单,就是结幽燕新得之地地方势力,再以辽人余孽作乱以胁之。让汴梁中人就是想对付他,也得考虑是不是会让这新得幽燕之地生乱。
而行为跋扈,也是思虑良久之后做出的举动,背后含义很深。
幽燕之地,在大乱之后四分五裂,各自自保已久。这个地方,豪强们看人看事情,理会不了汴梁那里的弯弯绕,就是以力为尊。你威风,你厉害,你跋扈,反而让这些燕地豪强更紧地贴上来,与自己结合得更为紧密。真被融化进去,到时候想分开也难了。
其次这般跋扈举动,也是让汴梁中人忌惮之余放宽心思。这些朝中人物都是人精,不怕你跋扈而怕你深沉。要是自己知道守拙,只怕会死得更快!这个时候自己跋扈行事,在朝中两派争斗之际,就是要给人造成我萧言是一个南归降臣,能打但是不会做官,倒是一把好武器用来对付政敌,没什么好忌惮的这种感觉,说不定就能拖延他们真正下手对付自己的时间。
最后一层含义也是想让老种他们尽量看轻自己,甚至乐得见到自己主动站在风口浪尖,才能在燕地资源掌握上面主动退让,不和他争。而自己赤手空拳穿越而来,将来道路艰难,当真是什么都要,多掌握在手里一分,走这条道路的把握就大上一分!
和燕地地方势力结合,隐然成为这新得之地在大宋朝中的代表。更以甄六臣竖起辽人余孽旗号作乱,让朝中对燕地事物任何措置都有些投鼠忌器,免得引起更加的大乱,这好容易才得来的幽燕之地不要得而复失。
这一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