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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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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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

方腾眼睛里面,仿佛有一种幽幽的光芒在闪动。他定定地看着萧言,深吸一口气,趋前一步:“萧兄,我知道,这条道路是最为艰难的。燕京,未必就能真如我所言,为萧兄最后所克复。宣帅童某,未必萧兄就真的应付得了。西军老大,萧兄未必就真的能暗中影响整合。汴梁富丽,暗中却是潜流汹涌。养望京城,未必就能站稳脚步,说不定就在暗流当中灭顶…………可是方某,拜请萧兄选择这条最为艰难的路走!”

方腾语调凛然,他对萧言,向来是礼数随便,也看不出有多少尊敬的意思。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就这样深深的大礼到地!

马扩在旁边看着,今日帐幕当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目眩神驰,情难自已。方腾大礼到地,他也将目光转向萧言,呼吸都屏住了,就等着萧言开口,做最后的决断!

而萧言,只是淡淡一笑,他缓缓起身,也没有去搀扶方腾,沉吟着低声发问:“为什么选我?我是南归之人,在大宋这出身就吃了大亏。方兄是进士的底子,家世清望。方兄大才,我也看得清楚。敢于参与孤军扼守古北口之行,檀州残破之地,方兄短短时日,就调理的很成一个模样,使我后路,安如泰山…………以方兄出身本事,不论在大宋哪个派系,出人头地,得掌大权,不过是指顾间的事情…………为什么就要选我辅佐,跟着我走这么一条艰难到了极处的道路?”

方腾缓缓起身,直视着萧言,同样淡淡一笑,轻声道:“大宋十余万精锐,多少名臣猛将,兴师北伐,却是一场失利接着一场失利,最后挺身站出来的,却永远只有萧兄…………天崩地裂之变也许就在眼前,要勘定乱世,已经不是我们这些悠游文人士大夫所能了却的了…………只有大英雄真豪杰真男儿挺身而出,在方某人眼中,此时此刻,也只有一人而已…………方某人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寻找一人而辅佐之了…………大宋,也没有了那么多时间…………萧兄萧兄,你真的没有想过,当数十倍于此次南下的女真兵马呼啸而来,大宋,将是什么样的一个境遇么?”

…………老子当然知道。

萧言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声。他没有回答方腾的话,却大步走到了帐幕门口,将帐帘掀开,大声道:“张显,给老子进来!”

听到他发令,在帐外几十步游弋的张显,顿时按剑小跑着赶过来。虽然在外面警戒,可是他一团神的还是全部贯注在萧言的中军帐上。他心思灵动,如何不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虽然在外面巡视,却总是神思不属,在其他亲卫面前,却还是要做出一副镇定模样,憋得不知道多么辛苦。此刻听到萧言召唤,简直恨不得一步就窜到萧言面前!

萧言将张显引进帐幕当中。看着张显略显焦躁的双眼,沉着声音道:“…………后面有王八蛋动老子的手了,咱们神武常胜军后路大营已经给人夺了,郭药师他妈的又出来了,重立了常胜军的军号,王贵和小哑巴总算逃了出来,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张显脑子嗡的一声,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一时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明白,只是按紧了手中佩剑剑柄,手背上青筋跳起老高:“直娘贼,俺们是为谁在拼命厮杀?宣赞是为谁在拼命厮杀?宣赞,领着俺们杀回去!将后路大营夺回来!谁对俺们下手,俺们就砍了谁的脑袋!不要说俺们神武常胜军,就是胜捷军和白梃兵的弟兄们,也会为宣赞报这个仇,出这口气!”

听到张显的低声怒吼,萧言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在这支军马当中的威望啊…………也许不像张显所说的,白梃兵和胜捷军会跟着他杀回去报仇,可是当自己被逼得要鱼死网破的时候,还是总会有人跟着自己走的…………

他拍拍张显肩膀:“你不用管这些!这些大事,自然有我拿主意,跟紧我的脚步就是了!现在我交代给你任务就是,选可靠的亲卫,朝南撒出去。去寻觅王贵和小哑巴的踪迹!找到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回报给我…………听明白了么?去罢,到了外面,什么都不用说,可明白了?”

张显红着眼睛看了萧言半晌,最后低头领命,大步走出帐幕之外。而萧言定定地站在那里,半晌不言不动。

方腾马扩两人,同样在那里静静等候。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坚持走下去罢。终有一日,我会强大的能够守护住所有我想守护的东西!

萧言回头,看着支撑着自己还未全好伤躯的马扩,淡淡一笑:“马兄,现在我又要去拼命了,吉凶未知,马兄,还和我萧言一块儿么?就不要跟着我一起倒霉了吧?”

马扩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迎着萧言目光一笑:“俺岂能还不如方参议?萧兄,俺马扩,今后就由你驱策!”

萧言哈哈大笑,笑意当中却充满了森冷的杀意:“好,休息一夜,我们就去将自己的命运抢回来,谁要挡在老子面前,就等着老子收拾他罢!这条路,老子走定了!”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46章 回天(六)

夜色已经笼罩在战阵之上。无数熊熊燃烧的火炬堆叠在战场上,火光摇曳,映照着背后的燕京雄城,在黑夜中拉出了雄浑的身影。

喊杀声在这夜色当中回荡,撞击在燕京城墙上又四溅开来,给这个夜里,更增添了十倍的杀气!

辽军军马,不住的在夜色中来回调动,一队队的人马填了上去,伤卒死士,也流水一般的抬了下来。数十架石炮,因为高频率的发射,已经散架了一小半,也没人去收拾,只是拼命地发射着剩下的石炮。夜色当中,虽然有火光照明,但是石炮这种武器已经完全谈不上准头了,抛射出去,也不知道砸在宋军营寨当中的多,还是砸在自家人头上多。

下午的时候遭受攻击的宋军营寨已经被破,这营寨四下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火头,辽军已经没功夫去收集宋军营寨当中他们辽军极为缺乏的军资,干脆一把火全部点燃,还能做为战场照明之用。这宋军营寨四下望楼,已经烧成了四个巨大的火炬,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将周遭一切映照得通明。

火光之下,黑色的辽人甲士洪流,红着眼睛又扑向了下一个宋军营寨。突破此处,就直扑到了刘延庆中军大营面前。十余面辽人军号旗帜在四下火焰映照下飘扬翻卷,几乎就插在了宋军留下的尸堆上面。数十上百面大鼓就在这些旗号之下,敲出了震天价响的鼓声。

这些旗号代表的辽人各军,不少已经打光,但是这些旗帜还是竖立在这里,寸步不退。最为醒目的正是辽人飞虎飞熊两支皮室军的大旗,在这大旗之前,身披双层重甲的辽人甲士死兵蜂拥而前,已经填平了宋军营寨的壕沟,一次次的向宋军寨栅扑击而前!

双方箭矢弩箭,在夜色当中密集交织,仿佛没有尽竭的时候。每一处在宋军寨栅上面打开的缺口,都有无数人在那里死斗。没有了辽人石炮的压制,宋军可以在寨栅上立足,将一切能扔下来的东西都投向了寨栅缺口,才烧热的热水滚油,朝着缺口处倾倒。这些热水滚油顺着辽人死兵重甲的甲缝直渗进去,随着这些死兵的惨叫声,甲叶缝中直冒出升腾的白气,生生的将他们在这铁罐头里面烤熟。一辆正堵着缺口的塞门刀车被辽人甲士用重兵刃推开,就看见数架一枪三剑箭的床弩已经等着,砰砰砰的发射声响起,拥挤在寨栅缺口的辽人重甲死兵,身上盔甲仿佛跟豆腐一样轻易被破开,惨叫着倒下一片,尸首堆叠之多,仿佛就要将这些大大小小的寨栅缺口再度塞住一般!

死斗到现在,环庆军守军也知道,退后一步,就是崩溃。让辽人冲到了中军大营,砍倒刘延庆旗号。将为军中之胆,失却主旗,不仅是失却了调度指挥,也让全军顿时就能丧胆夺气。高粱河浮桥已断,老种小种他们的泾源熙河秦凤援军不知在何处,一旦崩溃,则这数万环庆军子弟,就不知道死所何处了!

环庆军也开始竭尽全力抵抗,辽军只是牵制两翼,主力中间突破。现在被牵制的两翼营寨,也开始抽调兵马出营反击,双方在夜间开始野外混战,营寨之间,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厮杀战团,双方一个拼命要突入宋人中军大营,一个是要拼命阻挡辽人前进。夜间厮杀,向来是最为惨烈的死斗,阵型完全无法控制,无非就是以人命来拼人命。宋辽双方战士伤亡数字飞快的直直飙升,谁也无法知道,在这夜间的殊死混战当中,到底倒下了多少人!

随着宋军反击,辽军的预备兵马,一支支地抽调出去迎击。正面攻击的精锐突上去又退下来,宋军当面营寨似乎随时都摇摇欲坠,可是总在咬牙支撑。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在今夜踏平这个挡在中军大营之前的最后一个宋军营盘。而且就算突破了这里,辽军上下,是不是还有力量,直扑进刘延庆的中军大营之中,将宋军彻底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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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干已经亲临第一线,就站在那些飘扬的旗号下面,身边数十面大鼓敲击得震耳欲聋。一个个辽军将领浑身是血的被抢下来,不少辽军将领就在萧干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其中更有萧干子侄在其中。

可是此刻萧干却看也不看这些伤亡的军将一眼,高瘦的身影站得笔直,背后披风在夜色火光中猎猎而动,他只是抿紧嘴唇,死死地盯着眼前宋军营寨!

又一场铁甲洪流在宋军寨栅之前撞得粉碎,残存士卒拼命扯着负伤袍泽溃退下来。领兵将领是一名奚人,素来最为萧干亲信爱重。他吊着一支胳膊,头盔也打掉了,披头散发地直跑到萧干旗号之前,扑通跪地嚎啕大哭:“大王!俺的一营几百儿郎,差不多拼光了一半!儿郎们已经竭尽全力了,让他们退下来喘口气罢!明日再攻,俺怎么也为大王踏平了这宋军营盘!”

萧干还没有答话,就看见从旁边又驰来一名亲卫,在马上就朝着萧干大呼:“大王,蔑儿惕顶不住了!宋人攻得紧,不计死伤的要朝着中军营盘靠拢,蔑儿惕向大王请援!”

萧干还没开口,那跪在萧干脚下的奚人将领朝着萧干膝行几步,悲声更大:“大王,给俺们奚人子弟留点种子罢!今夜就算拿下眼前营盘,俺们也再没力量扑击刘延庆这厮的中军营盘了,大王大王,俺们已经尽了全力,求大王让俺们奚人子弟喘口气罢!”

萧干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厮杀声,撞击声,惨叫声,击鼓声,将寒冷的夜风切割成一道道的乱流,将萧干背后披风高高扬起。

来请援的那名亲卫润了一下焦枯的咽喉,还要大声开口,就看见刀光突然一闪,数万人之间进行的惨烈厮杀,都无法遮盖住这一刀扬起的杀气!

刷的一声轻响,那奚人将领的头颅已经冲天飞起,无头的腔子还僵立在那儿,少顷之后,就看见血雨从腔子里冲天而起。萧干立在那里,毫不闪避,任这血雨溅在他黑色的披风上面。那奚人将领尸身摇晃两下,轰然倒地。萧干已经拣起兀自大睁着眼睛的头颅,掷给那名请援亲卫:“交给蔑儿惕,没有援兵!让他死在阵中,某萧干就在这里,他要是敢后退一步,他自己知道是什么下场!”

那亲卫下意识地接过掷来的头颅,看着萧干凛然站在那里,已经不再看他,而再度将目光转向正面宋辽两军的战线上,手中出鞘长刀如雪。萧干所持,自然是神兵利器,血迹在上面根本存留不住,飞快地滑落下来,直落入这已经吸饱了鲜血的战场上,火光照耀下,萧干手中长刀云纹反射着凄厉散碎的光芒。

那亲卫大声领命:“是,萧大王,没有援兵!俺们都死在阵中,绝不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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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面大营指挥环庆军死战的,就是环庆第一将,武功大夫,华州团练副使韩遵。韩家自从先祖韩存宝在西军当中立下世代将门的地位以来,子弟就以剽悍善战,临阵绝不退缩著称。韩遵不是不要钱,带兵也有些苛厉,但是临阵的时候,从来都是杀的如同疯狗血葫芦一般,这等将领,还是让人服气的。

辽军扑营伊始,他就做为刘延庆倚重的中流砥柱人物,从遭受攻击的正面第一个营寨开始,节节抵抗到了现在。

一个营寨被击破,他就杀出一条血路,退到下一个营寨节节抵抗。一天半夜下来,随着他不知疲倦的在营寨当中指挥调度,甚至亲临一线临阵杀敌,环庆军每个营寨的抵抗,都尽了最大努力,宋辽双方死伤,都堆积如山。也正是因为韩遵的存在,攻击的如此疯狂的辽军大队,在萧干亲临督战的情况下,还是打的相当艰难,每前进一步,不知道要多少辽人仅剩的忠勇子弟性命才能填出来!

激战这么久,韩遵同样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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