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就要崩溃!
刚才交锋,短暂却又加倍的激烈。女真在阵前丢下了三四十具尸首,宋军伤亡,却又倍之,折损的弓匹更多。女真在外翼,进退自如,一旦不利,朝后退几步就是了,而宋军却只能给逼在圈子里头,忍受女真人的冲击和杀伤,还拼力朝外反击,只能进不能退,伤损极大。
看着女真再度退走,宋军也再不追击了,纷纷喘息着,军官们擦着满头满脸的血汗,招呼着麾下再度整队成列,阵后的士卒们纷纷下马收拾伤马,抬起伤号。还能骑在马上的宋军,连萧言带来的亲卫,不过还有八百余人,得用战马更少。这等激烈的骑兵会战,已经是宋军战阵当中少见!
萧言虽然加入战团,但是他不过起着的是鼓舞士气的作用,也没机会冲到前头厮杀去。这个时候,十几名军官围着他,人人厮杀的都是满头大汗,目光都投向萧言,终于有一个军官先忍不住,低声道:“宣赞,俺们退罢!这次已经够本儿,女真鞑子,也知道俺们厉害了。俺们后面还有大军,调上来和他们拼就是。有大军不用,和他们一命换一命的在这里拼,不大值当!”
他一开口,顿时就有人附和。
“后面还有备马,俺瞧着女真也没带双马来,撤回去走他娘!”
“弟兄们奔袭了几十里,厮杀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还有百八十伤号,不能悬在外头太久了,眼前亏,俺们可不吃,走罢!”
“俺瞧着女真鞑子也疲了,这么一场厮杀,算是旗鼓相当,俺们还占着便宜,他们也不敢追了,缓缓结阵而退,还怕走不掉?女真鞑子吃不掉俺们!”
萧言却不说话,目光缓缓从他们脸上扫过。
后面马蹄声得得,萧言回头一看,却是岳飞在那十骑亲卫的簇拥下赶了过来,领头亲卫小军官一脸无奈,看来是岳飞强令他们不要留在阵后,要赶到萧言身边来。
萧言回头朝着岳飞一笑:“鹏举,大家都说要退,你刚才也说要退,现在你看,退还是不退?”
岳飞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萧言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抱拳拱手:“萧宣赞已有决断,何必俺多说什么?俺但听从萧宣赞调遣而已!”
萧言微笑:“还能厮杀否?”
岳飞一挺腰板,大声回答:“俺带伤数十处,马也伤了,不过还能厮杀!萧宣赞,你下令就是!”
萧言大笑,提马越过在身前的军官,直入前面的宋军阵列,捧旗亲卫,也紧紧地跟着他。每个宋军士卒,都不由自主地转头看着萧言旗号。
萧言拔剑,猛力在空中下劈,长剑在深秋阳光映照下,闪动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不能退!辽人已经式微,燕京指日可下。眼前女真,就是我们大宋将来的死敌!这些女真,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悍,他们没有疲,他们会反复地冲上来厮杀,他们要将我们粉碎!但是此刻,我们却不能退,这些敌人,是女真的前哨,我们已经是大宋最为精锐的军队,如果在这场遭遇战当中,就这么轻易退了,那么女真就会明白,我们大宋,也不过如此!
…………岳都虞侯和二百忠勇弟兄在古北口的死战,马宣赞在檀州拼命夺城,我们几千人马抛开大军,毅然北上,现在更孤军深入此处。
这所有的一切,就是要告诉这些南下的女真鞑子,我们大宋,只要有这些勇士在,就永远不可轻侮!现在轻易而退,我们前面付出的全部努力和牺牲,就付诸流水,被挫动锐气的,就不是女真,而是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死战,我萧言旗号不动,你们谁也不许退过我的大旗!女真以耐战而自傲,一场战事,他们能身披重甲,反复冲击数十次。往往在缠斗恶战当中,让对手心胆俱裂,最后望风溃逃。这次一退,以后就永远只有一个退字!
…………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死战到底,女真能冲杀多少次,我们就击退他们多少次!女真鞑子已经见识了我们的锐气,现在就要让他们耐战的自傲,也在我们面前粉碎!等杀到天黑,等他们再也冲击不动,我们再昂着头全师而返,集合大军,回头再来收拾他们!
…………我萧言,绝不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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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马,散乱地退上了丘陵,披甲战士纷纷下马,喘着粗气。银可术从自己白旄大旗之下离开,策马到了他们当中,微笑询问:“如何,够份量不够?”
一个女真谋克仰头大叫:“银可术,有点份量,但是还不够瞧!咱们这次冲杀,宋人锐气已经不多了!再冲杀几次,这些南人就得崩溃!”
银可术大笑:“你还能冲杀几次?俺们可是一路从古北口追到了这里!”
那女真谋克捶胸厉喝:“银可术,再冲杀十次,俺也都在前头!让这些敢于孤军深入的南人,知道俺们女真好汉子的厉害!”
银可术笑着摆手:“那好,整理一下儿郎们,再冲杀他们一次!俺们再度杀过去,南人那时候,只怕气还没喘匀呢…………下一次,就要让他们抱头鼠窜,俺们追着他们屁股狠狠地打!”
这个时候,完颜设合马也终于按捺不住,策马赶到了银可术身边,大声抱怨:“银可术,还要俺在这里候着多久?爹爹遣我来,是跟着你立功的,不是在这里瞧着!”
银可术策马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设合马,最后的大功,某给你留着呢!等南人开始溃退的时候,你率精锐,将那南人统帅大旗抢过来,取了他的首级,献给宗翰!”
完颜设合马冷笑一声:“南人厮杀两阵,只怕就要退了,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一阵,就让俺上就是!”
银可术一笑:“这支南人军马,只怕没有那么易于的…………”
丘陵之下,数百步之外,宋军阵中,号角金鼓之声,缓缓响动。丘陵之上,女真军马的目光都投了过去,就看见宋军缓缓地张开了阵列,军官在前,士卒在后,排成了整齐的阵型。
一队队的骑军也从阵列当中抽了出来,在后面结成了方阵,做为援应。女真军马在哪里发起冲击。这些抽调出来做为援应的人马就会向哪里迎上去,将他们打回去!
失了马的宋军士卒,放在最中间的地方,两翼用轻骑夹着他们。这些宋军士卒,纷纷持矛在手,坐在地上。百余支长矛对着天空,深秋阳光正当天中,照得矛尖一片映日闪动的光芒,直反射到丘陵之上女真军阵当中。
这正是一个最为标准的迎敌阵型,这些宋军,根本就没有此刻就退的打算!
那南人统帅大旗,也缓缓移到了前面,在女真军马的注视当中,萧言已经跃马来到了阵前,在他身边,就是浑身伤痕累累的岳飞,他那杆杀得女真军马已经有点胆寒的大枪,又抄在了手中。萧言在岳飞的护卫之下,耀武扬威的就在军阵之前来回奔驰几趟,最后立于阵前,拔剑指天,又狠狠下劈。
立马丘陵之上,银可术和完颜设合马都能感受到这南人萧姓年轻统帅逼人的目光!
在萧言身后宋军的军阵当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之声:“萧宣赞,常胜!萧宣赞,常胜!”
完颜设合马脸色顿时就变得铁青,猛地一带马缰,大呼道:“这些南人!这次俺带军马冲杀,怎么也要将南人的大旗扯下来!”
银可术却猛地大喝一声:“设合马,这里是某做主!不得某的军令,你就是不能上前!”
银可术的声音极大,语气冰冷,桀骜如完颜设合马都一下子住了马。
银可术却不看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萧言身影,还有宋军的大阵,喃喃自语:“这些南人,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的对手…………宗翰难道说错了?”
他猛地摆手,策马回转自己大旗之下,大声传令。他的白旄大旗顿时舞动,号角之声同样在女真军阵当中响起,大队大队的女真甲士都翻身上马,有的马力已尽的甲士,干脆操着兵刃准备步战。
银可术目光如电:“好,就看你们这些南人,可以耐战多久,是不是还能超过俺们女真!”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20章 大计
在高粱河南岸,大宋西军前锋诸营,几乎已经是逼河下寨。
在刘延庆决断尽快全师北上,并且得到童贯的许可之后,庞大的西军阵营,在刘延庆的督促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行动起来。
环庆军做为先锋,已经抵达了高粱河南岸。秦凤军居左翼,熙河军居右翼,泾源军为后殿,摆出了好大阵势。
各路宋军的轻骑哨探,甚至都渡过了高粱河,前出十余里哨探,得到的军情回报就是萧干所部已经拔营而去,似乎不敢和西军堂皇阵容在高粱河左近硬撼,而是企图在燕京背城借一,做最后的决战。
军情传来,做为这次主力进击的环庆军,上下都士气大振。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都在加速进行,刘延庆的老营,也终于移到了离高粱河不过数里的地方,这是这些年来,刘延庆最为靠近战线的一次。
他一到前线,就再度召开了诸军的军议,谁都知道,这次军议就是做最后进军的部署,军议一了,大宋西军以数万环庆军为前锋,就要北渡高粱河,直抵燕京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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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庆的老营,这次是匆匆而立的,借了一个前移之军的营盘。刘延庆再贪图享受,也没时间细细整治这个营盘了,估计也存着早日进燕京城,找个好宫室安顿下来的打算,也就懒得在这前线荒郊野外的营头花心思了。燕京城财货山积,又是一份海大的功绩,早点进燕京城比什么都要紧!
现下这个营盘当中,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路相公带来的亲卫们,此次军议,除了诸军相公,又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衔头,领一营或者一厢军马的诸军中坚大将,也来了不少。他们的亲卫却连大营都不能进,只是在外头安顿。
各路将领的亲卫,这个时候反正主将也不在身边,都一群群地低声谈笑着。这次环庆军打的是先锋,行动也还算积极,让人颇能刮目相看。泾源军秦凤军熙河军的人马和他们似乎也少了许多芥蒂,还能拉拉交情。
这些大宋西军将士不分你我的在那里谈笑,却有十几名佩戴着神武常胜军符号的亲卫们尴尬地立在一旁,谁都不和他们招呼一声,投过来的目光也都是冷冷的,不时还有风言风语飘过来。
“…………什么玩意儿,萧宣赞好不好歹不歹在涿易二州立下了天大的功劳,现在北上,也算是为大军卫护侧翼。刘太尉当日虽然要接手他的后路大营,也没想了要抢他的神武常胜军!那赵良嗣也是南归降人,不见他北伐的时候流一滴血,白沟河惨败之后也是当了缩头乌龟,不见有一策献上,现在却在背后动人家的手,抢了萧宣赞的营头!怎么不叫将士寒心?”
“…………直娘贼,谁说不是这个道理?打仗不成,害人拿手,现在还腆着脸去参加军议了,谁指望他们能派上用场来着?”
“…………就让他们瞧着罢!反正这场大功,没他们的份了。刘太尉可不会让那鸟赵宣赞和郭药师白白得了彩头!这些降卒也是,萧宣赞能全他们性命,已经是造化,不知道知恩图报,非要回到郭药师手底下,其心还是不驯!怎么,还指望再在这燕云之地扯出常胜军的旗号不成?俺们可不是白吃饭的!这个军号,早点收回去了事!”
“…………听说萧宣赞藏了一个辽人公主?”
“…………不好不歹,入娘的别乱说话!不是萧宣赞,俺们现在能在高粱河?还传这些东西,帮着那赵郭两个厮鸟,害死萧宣赞不成?那赵良嗣也没拿着什么辽人公主,要不现在还不跑得飞快,回雄州报功?”
听着那些冷言冷语,这些神武常胜军亲卫只能咬牙忍着。跟着萧言,因为他的功绩太大,这些西军还不得不高看他们这些降卒一眼,多少有份尊重。现在复归郭药师麾下,那就只能招人白眼了。
每个人心里都在苦笑。
郭都管啊郭都管,弟兄们好容易才吃上一碗安生饭,也准备踏实做宋人了。跟着萧言虽然恶战不断,但是萧言待人总是宽厚,该有的犒赏没有克扣大家半点。每每也冲杀在最前头,大家虽然归降未久,不过也人人心服。萧言就算是大宋的相公太尉还有那个赵宣赞有什么不对付,也是他们的事情,大家都是降人,何苦卷进来?弟兄们在这里受人白眼,难道郭都管你在刘太尉军议帐中,就能有什么好脸色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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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延庆军帐当中,郭药师同样在咬牙微笑。
而在他身边,赵良嗣脸色铁青。
不管赵良嗣在童贯身边地位如何,位高权重的刘延庆可没将这个同样是南归的降人看在眼里,更不用说好容易去了一个萧言,现在燕京大功已经看来就落在自己囊中了。这赵良嗣却腆着脸用郭药师夺了神武常胜军,还不知道怎么说动了童贯,要用郭药师取代萧言,起着和萧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