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映水楼主事者皆不在其中,看来对方早有准备,巢穴已挪往浩淼的湖中去了。
千里平湖中大大小大的岛屿星罗棋布,不知道多少都无人踏足过,也因此成为匪徒最好的藏身点,也莫怪他们可以那般恣意地嘲弄他这钦差了。不过,现在该到他沈燏反击的时候了。呵,映水楼啊,希望他们足够强,强得能承受得住他这一击才好!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十二章 业火
第十二章 业火
昭国有个笑话,流传不甚广,但芜州人都知道,闲下来神侃的时候,不时会有人拿这个笑话打趣家乡人。
某人去了趟临海,听说七星群岛上的渔民被海盗侵扰,不堪其苦,奇怪道:“他们干嘛不赶紧换座岛逃命?我们芜州前阵子闹水匪,大家船一撑就猫到别的岛上了,反正岛那么多,水匪哪里找得过来?”
海岛与湖岛有多大区别,芜州人后来终于是知道了,但是,知道也就是个知道罢。海是遥远的、不相关的事物,只有芜州的湖、芜州的岛,是芜州人日日渔歌唱晚、岁岁春花秋月看不尽的红尘乐土。
也许除了缔造这天地的神,没人知道湖中到底有多少座岛屿,有的小巧如珍珠,有的大可比芜州境下的梨川县城;有的秀美,有的却又陡峭如倒插水中的剑,若非草木盘绕其上,那峭拔的石壁说不准就会如剑刃般反射出刺目的日光来。当然的,寻常渔民就算靠近了这样的岛,也不会有那等闲情逸致想上岸去瞅瞅那儿是否会有别样风景的。
其实这里虽然高、虽然险,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吴鸿站在岸边,崖岸虽高,但是湖上的风很大,或许要下暴雨了,湖水打着卷儿扑上来,水雾甚至湿了衣摆,他却仍固执地站在那里,芜州、京城,在一条线上。
“喂,你还在这里看什么?”
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响起。在身后,理当突兀,却又轻飘飘得像阳光下的灰尘,平凡得紧。吴鸿没有回头,他熟悉这声音,而且对方把距离把握得很好,倘若吴濛再沉默地往前走一步,他的暗器就要出手了。
“有事?”
“当然。”
“说。”
自冯家庄一事后,吴鸿对吴濛的。态度越发轻慢,如今连处理公事时的言语亦是极尽简单,似乎避之惟恐不及。虽然密卫们之间也绝少交流,但如此刻意的淡漠倒又似乎过了些。吴濛却丝毫没有为此而动容,他走到岸边,平淡地看着脚下喧嚣的波涛。
“芜州案到如今规模,已达到目。的。主上吩咐,要收网了,映水楼余孽,必须全部处理掉;顾昱暂且留着他性命,待指证时再解决。”
“谕令。”
吴鸿冷冷地循规要求吴濛出示皇帝的印信,吴濛。掏出一枚金质令牌给他对过,确认后收回自己怀中,瞥一眼已经转身的吴鸿,他露出像是恶作剧般的浅笑。
“这次回京城,听说了一个让太后非常高兴的消息,。你要听吗,吴鸿?呵,放心,确实是好消息——东静王妃怀孕了。”
那稳健的脚步仅有微微的一滞,吴鸿大步离开。。吴濛自然看到了,嘴角的笑容已近邪恶,他继续道。
“破此大案的人。将会是东静王,功劳也好,忌惮也好,东静王都是背定了,而好处,自然是主上占尽。呵呵呵,这次对世家动了手,那么下次,吴鸿,你猜会是谁?宁远侯,还是东静王?”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吴鸿背向他越走越远。不过吴濛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他心底留下了根芽,那里早有肥厚的土壤与漆黑的阳光,那根芽,不知何时,便会把这密卫中的佼佼者死死缠住。
呵,这戏里最精彩的一出,不久就要开始了吧。
那叫沈盈川,哦,不对,应该是叫沈绿岫的女子,南安王的嫡女,既然会突然嫁入皇家……呵,我们的皇帝啊,你猜得真准呢!
“唔,用蕙草的话,香味有点明显,鼻子灵的人恐怕就能识得出来,也不合王爷的要求。”
被楚怀郁皱眉否决了又一项提议,红榴苦着脸道。
“不是香味过浓易识辨,就是淡得风一吹就散,过了水就更别提,这可怎么办?”
楚怀郁不说话,拧着眉沉思,东静王的要求倘若是在陆地上就好办,可是芜州遍地河湖,着实不好处理。
“——谁?”
武功虽然较一般,但楚怀郁五识敏锐,药圃那边传来的细微动静让他登时喝出声来。似乎是被他惊到了,一个娉婷的身影缓缓直起身,红榴认出来,笑道。
“是怀佩呀!吓了我一跳,怀郁,还以为什么东西潜进来了呢!”
“哦,抱歉。”
楚怀郁展眉笑了一下,关切地看向小妹。
“你在这里干什么,怀佩?”
“看药草啊,大哥。嫂嫂说我虽然识得这园中所有的药草,背得出它们的药性,但其实还没有真正熟悉它们,所以特许我每日来百草园了解药草,而不是单单死背药书医典。”
“哦,这样啊。”
点点头,楚怀郁没说什么。
这百草园是楚家的圣地,子孙除非特许,否则不得擅入,父亲带红榴入园的时候曾特意叮嘱过这一点。不过,他何尝不知红榴在这个家中的处境,若非还有个怀佩对红榴十分维护,怕是生性开朗的红榴也早已……罢了,他这妹妹,若是能得红榴悉心指点而在医药上有所成的话,父亲应该亦会高兴的吧。毕竟,楚家这一辈子侄的能力已到了堪忧的地步。
见楚怀郁默许,楚怀佩侧过眼眸,对红榴温柔笑道。
“嫂嫂,适才听到你们说话,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呃……”
红榴有点为难地看向楚怀郁,刚才王爷一再叮嘱他们千万保密的,不过是怀佩的话……接到妻子的视线,楚怀郁对妹妹温和笑着,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朋友被人寻麻烦,日日担心家人遭绑,请我们帮忙制作些带味的药物,若是出事,也好依味道寻找。”
“哦,是吗?”
楚怀佩随口应着,像是接受了哥哥的说法,只玩笑般说道。
“不是听说南疆的蛊虫隔多远都能控制吗?真要有那种东西的话,与其那么麻烦想着味道浓淡啊,被河水阻隔啊,干脆就给下个能跟踪形迹的蛊虫好了,多省事!”
听者有意,红榴眼前一亮,却又迟疑着抬头看向楚怀郁,正好对上楚怀郁看过来的复杂眼神。
“好了,红榴,我们回去休息下吧,转了一天你也累了。怀佩,不要在药圃里呆太久,光看药草和光看药典一样没多大作用。”
“是,大哥。”
楚怀佩温婉地应着兄长的告诫,微笑看着楚怀郁夫妇走远,红榴那像是激动得紧紧拉着楚怀郁袖子的举动自然映在了她淡漠的眼里。
“蛊这东西,果然存在啊!”
无人的药圃中,刚过适婚之龄的楚家二小姐喃喃自语了一声,太模糊,风都没听清楚,只有西沉的落日看到那笑容端整得深沉。
到了这弘光五年夏季快要结束的时候,萧门少主与楚家二小姐的那场风雨,也过去要将近两年了。楚家毕竟是江湖世族,嫡出的美丽聪慧的楚怀佩尽管遭遇了萧泽不客气的冷淡,但也并非就从此无人问津了。同样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世家子弟有存了与萧泽竞争之心的,自然不肯上门求亲;非江湖的大家族又未免觉得当年闹得过大,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不过还是有出身名门或江湖闯荡得不错的青年上门投贴,只是楚怀佩听闻后一概拒绝,楚铭本就深觉亏欠了女儿,如今在这些事上虽着急,却再不敢轻易做主。
“怀郁,怀郁,王爷只给了我们一个月,这方法就是最直接最有用的。”
“别急着做决定,红榴,你该清楚可能的后果。”
“仅仅是可能而已,不是吗?怀郁,你放心,我会万分小心的,只要谨慎,就不会出现反噬。再说追踪形迹这种蛊是比较简单的,又不会很久,过后立即清除掉就没关系。”
“不,我们得再想想。”
“——怀郁!”
不再跟在他身边转,红榴走到楚怀郁面前,一站一坐,红榴捧起丈夫的脸,直直地看着他,不容许楚怀郁再逃避。那双总是平和的深棕色眼眸中的忧虑与焦躁,让红榴不禁微微笑了出来,她轻声道。
“怀郁,不要担心,你应该相信我。我是谁?我可是红榴啊,芫族的红榴,连楚怀郁都要佩服的红榴呢!”
蛊虫这东西,但凡听闻过的,除非是有所图,否则基本上都会不自觉地有敬而远之的想法。别说身体里有只虫子在爬的感觉有多毛骨悚然,再加上这东西似乎对人体似乎有极强的控制作用,再加上,这小小一虫子还能置人于死地,且似乎药石辋然,那就莫怪人闻之心惊了。所以,在听完红榴的意思是说给上官凤仪下蛊虫是最好的方法时,萧澈头一个反对。
沈燏也跟着点点头,他虽然没萧澈那么了解,不过也耳闻过蛊虫的邪门,安全起见,也不大赞成红榴在自己和上官凤仪身上下蛊。
至于曹峻,因为此前曾见过一卷有关蛊虫害人的卷宗,那印象之深刻,足以叫他现在回想起来,仍恶心得一阵恶寒加反胃。看看眼前这据说是江湖第一美人的妙龄女子,曹峻对沈燏的看法亦是深表赞同。虽然芜州这案子已到了惹民愤的地步,然而单单一个两年前才到任的芜州刺史顾昱的加入果真能让那伙恶贼发展到如此庞大规模么?曹峻直觉性地感到不对,但假如其后果真还有势力支持的话,那么……曹峻深锁起眉头,齐国公真没感觉到长子在芜州的异状吗?
“可是王爷,隔着这么一片大湖,单凭药物根本无法追踪,若是跟丢了上官夫人,那岂不是更危险?况且这对我来说真不算难事,我不会出错的。”
红榴耐心地解释着,上官凤仪也早收回了初闻蛊虫的惊讶,笑道。
“我相信楚夫人,这样来看,下蛊确实有用得多。”
“即使是芫族高手,也绝不轻易动用蛊。楚夫人,我没说错吧?”
萧澈冷冰冰的目光像搬来了座雪山震在屋子里似的,这大热天倒正好降温,红榴无谓地撇撇嘴,道。
“那是自然,养蛊虫多费精力啊,还得担心反噬,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给人东下一个西下一个,又不是像毒药可以随手一洒一大把的!不过我说了,追踪形迹的蛊并不难,所以我保证上官夫人不会有事的。”
冷面冷心的萧二公子冷冷地瞅着娇小的红榴,摆明了不信任。红榴不甘示弱,一双大眼睛反瞪回去,气势上绝对不弱,而发觉不妥的一妇一夫则苦笑着上前隔开两人的斗法。
果然是龙生九子哩,这萧家兄弟见了两个,听说还有个老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差别还真是大啊!他那表姐夫着实有“福气”!
沈燏好笑地看着,问楚怀郁道。
“这么说,楚公子同意尊夫人的意见喽?”
“是,王爷。我也担心蛊可能会有的后果,但如内子所言,这确实是追踪形迹的最好方法。”
“……好,本王也同意。楚夫人,请千万谨慎,这次成功与否不仅是关系到凤仪的性命,更是芜州这桩案子能不能破解的关键。”
沈燏炯然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人,那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无言的魄力让人不禁挺直了脊背,犹如最后的决战即将展开。视线在曹峻身上停留片刻,最后锁定萧澈,东静王沉声道。
“澈,不许你反对。就算有危险,也必须这么做。”
参与这桩案子的俱是精英,时间还剩下二十五日,红榴专心致志地养起了蛊虫,楚怀郁则和萧澈、上官凤仪等人一起排查所有跟芜州有关的江湖势力,这已是最后一次。映水楼在江湖上毕竟颇有势力,芜州更是其根之所在,不把映水楼的情况摸清楚,行动起来必定无法斩草除根,若留下后患,萧门跟楚家,肯定首先会遭遇他们的报复。
而沈燏和曹峻,一面监视着顾昱的行踪,同时与芜州驻军司马联系,以便到时能调动军队围湖剿匪;一面让分散在城内外的芜州及直属刑部的捕快往湖上移动,尽量明确那伙恶贼的据点范围。
“听说曹大人与齐国公家的么公子昔年曾是同窗好友?”
“是的,王爷,少年时我们曾同在玉昆书院求学。”
“呵,很巧。”
沈燏笑着抚过地图上林立的岛屿,叹道。
“七年前顾显与严陌瑛曾在本王帐下为攻破西梁立下汗马功劳,想必曹大人也有所耳闻。遥想当年金戈铁马,多么快意,若非后来的变故,这两人必定已成为我北疆一道塞上长城,北燕,无可惧矣!”
曹峻抬眼看看东静王全然放松的背影,顿了顿,回道。
“顾显精通兵法、武艺超群且辩才无碍,确实是我昭国不可多得的人才,虽风流多情,但为人一片赤子忠心,当年西疆将士理当共鉴。若顾显知道王爷如此器重他,必对王爷知遇之恩感激涕零。”
“赤子忠心?呵,已过去七年,白衣苍狗,谁知今日顾显可还是当年那个?”
“古语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