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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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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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快走!”

煦儿急了,对手出招狠厉,自己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好,我先走,你小心色狼,把这个喷雾弹接着。”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薛羽声扔出一个小布包。煦儿身形一偏,却没接住,满脸懊恼。那男子咧嘴一笑,短刀在这瞬间潇洒划过,小布包“嗤”一声破开,红色粉末立刻洋洋洒洒地扑了男子满头满脸。

“啊啊啊——”

一声惨叫使顾显那边激烈的战局有了瞬间的松动,就是这一闪而过的机会,煦儿迅疾地抬臂指向背对他们的一名男子,飞针射出,男子听声避开,却没料到那飞针并非一根,竟是连射的。

“噗!”

腿部被射中,男子挣扎几下,无力软倒。

剩下一个则在顾显全力攻击下,一掌击中胸口,直撞到树上,不负众望地吐着血翻倒在地。

煦儿早已把那两名男子捆得死死的,中飞针的那人筋骨酥软,只眼睛有力气睁着。而另一人则是涕泪横流,瞧着好不凄惨,看来那包辣椒粉绝对是由极品朝天椒磨制的——真可怜!

“你们出门赏个花而已,怎么备得这么齐全?‘色狼’是什么,还有‘喷雾弹’又是个什么东西?”

顾显蹲下来随口问着,同时不由觉着庆幸。

“要你管?还不都是你惹来的祸端!小姐,别理他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吧,煦儿,那车夫呢?”

“我去看看,小姐你把东西收拾下,别给人留下线索。”

煦儿说着已飞身朝车夫适才走开的方向而去,薛羽声听话地收拾着,顾显从男子身上摸出一块小小的玉牌后了然地笑了笑。

“大老远跨海而来,诸位可真是辛苦了!唉,没想到顾某竟就让你家主人那么中意,非把女儿送上门不可!”

“奸贼!还不快把我家主人的东西还来!”

对方目眦欲裂,可惜因为中毒,软绵绵的吼得没一点气势。

“我可没拿你家主人的东西,只是打探了些许消息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们还老来我们这儿偷鸡摸狗呢!”

“胡扯!那个玉……明明是被你偷走了。”

“玉?什么玉?”

顾显疑惑,对方却是咬着牙,恨恨道。

“你少装傻!”

眼珠转了几转,顾显突然笑眯眯地看着那人。

“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雕有新月和昙花的白玉章?怎么,那东西有什么大用处吗?”

对方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更愤怒了,大骂道。

“你这混蛋……”

“唉!”

顾显不奈地打断那人即将连篇的脏话,顺手捡起旁边锃亮的短刀随意一挥,刀片凉凉地贴着男子的面皮削过,瞬间有将汗毛也削了去的错觉。然后,他笑着抖抖那短刀,那双继承自母亲的漂亮眼睛笑得阴险至极,语气却如商量该买哪一匹马比较好般淡淡开口商量。

“怎么样?”

薛羽声搭着两条腿坐在车边,煦儿已拎着醉酒的车夫回来了,催着快走,可是她却兀自这样坐着,撑着下颌慵慵懒懒地看,看那男子对着顾显的笑容——惊恐万状。

顾显这个人,她知道他不简单,当年与严陌瑛在东静王帐下闯出的威名自不会有假,而他的本事当然也非一闪而过的烟花。

在战场上,以淋淋人血浇铸出来的,必是极度手冷之辈!

只是短刀而已,但那反射的光亮竟让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所看见的那把极长极大的刀。那持刀的屠夫想必也是从白骨中锤炼出来的吧,一声令下,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柔弱的妇人,甚至才十岁的男孩子,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举起刀,挥下去,一颗头颅带着热血飞到面前,那是她最喜欢的小哥哥,但只剩一颗血红血红的头颅的时候,竟然会——那么可怖!

“等等!”

要斩向男子耳朵的短刀停下来,稳稳地,只隔了一根发丝的距离。顾显回头看向突然发声的薛羽声,神情平静得可说是温和,但眸光冷冽。

“怎么了,薛姑娘?”

“这人是东月国的吧,你要问的那个玉章,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就不必再这么逼问他了。”

顾显笑了笑,审视的目光更锐利,似乎要刮着骨头。薛羽声忽然反应过来,苦笑一下,摆手道。

“算了,他是刺客,即使不是为了逼问,你也必须杀了他,以毁灭踪迹。呵,抱歉,是我打扰了。那个东西,我想应是东月国的玉玺吧。”

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顾显瞟一眼,手起刀落。他看看正欲驾起马车的煦儿,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自明,煦儿的手都忍不住发起抖来,薛羽声安抚地覆上自己的手掌,同时把缰绳从她手里抽出,放到旁边。这时,顾显已提起那三人的尸体,纵身掠去,一一丢入那边水草横肆的沟渠里,然后上了马车。

伸手点上车夫的昏睡穴,顾显已恢复成从前那个笑溶溶的公子样。

“真让人好奇,薛姑娘怎么会知道东月国玉玺的模样?”

薛羽声淡淡道。

“遇到过一个东月国的客人,谈笑间听他炫耀的。”

“你确定这个就是玉玺?”

顾显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丢到薛羽声手里。

那是一个手掌大、两寸多高的玉件,极好的白玉质,薛羽声竟是从未见过,只看得出很有些年头了。玉面上雕着弯新月和一朵昙花,那雕工并不精细但充满力度,新月浅雅,昙花怒放,两种美就这样奇异地融汇在一起。翻过来,那上面的字薛羽声却认不出来。

“那就是东月国的文字。”

“公子你也不认得?”

薛羽声虽问着,自己心中已得了肯定的答案。若是认识,就不会不知道这是东月国的玉玺吧。这么个宝贝,他到底是打哪儿偷来的?

“不认得,这好像是东月国的古字。”

顾显顿了顿,有点得意地笑道。

“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只是想说干脆顺便带个土特产给老爹,在那书房里溜了两圈,觉得这玉件挺有东月国特点——就那个昙花啦,是只有东月皇室才能使用的徽章——可以证明我到此一游,拿回来给老爹压压纸还挺不错。”

薛羽声终于明白兰尘用“满头黑线”来形容这种感觉的绝妙了,这家伙,的确是叫人……很无言以对!也难怪刚才那刺客那么愤怒了,自家珍贵无比的玉玺被人当成一镇纸,没吐血才叫强悍!

停止无益的感叹,薛羽声难得地皱眉,道。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东月国不可能只派出了那三个刺客,后边儿肯定还有一箩筐等着修理你呢!”

“没关系,既然发现了这么个好东西,我就可以回京跟我爹讨赏了。”

“这明明是个祸害好不好?你们顾家再强,齐国公再疼爱,还能跟一个国家对着干?”

“怎么是我们对着干?”

顾显不在乎地甩甩马鞭,城门已经在望,想到等会儿可以好吃好喝好睡,他就精神焕发,他大笑道。

“呵哈哈,怎么会是我们要对着干呢!”

薛羽声抿抿嘴唇,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了,顾显定是在东月国查到了什么消息,或者掌握了什么情势,才会如此毫不在意。

这人,这个叫顾显的年轻男子,是那种真正可以笑谈天下的厉害角色!世人都说薛羽声狂妄,薛羽声无谓世俗,但没人知道,薛羽声骨子里其实有着多么嚣张的冒险因子。

大概,是她早就什么都没有的缘故吧。

日子太无聊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被闷死在含笑坊里。

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终于在沁凉的玉簟上完全安定下来,薛羽声的意识抓着白天里兴奋的最后那些片断在睡梦中漂浮。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得更精彩才好……在那染着血光的久远以前的梦里,小哥哥拿着父亲赠与的宝剑,意气风发地说……说,要踏着风雷行遍九州,纵然,马革裹尸以还……

“你真的是个祸害!”

严陌瑛放下杯子,冷冷地吐出这么一句泼冷水的评语。大热天的,虽说正好可以消暑,不过顾显当然颇觉不公。

“说什么啊!我明明立了大功两件。”

“不错,探察到东月国国情算是一件,但想借这玉玺确实能跟东月国好好‘谈一谈’,哼,倘若东月国反而把偷盗玉玺之名坐实到你头上,籍此发兵,你认为那位会放弃这么一个扳倒顾家的好机会么?”

“要怎么坐实?”

“人证、物证齐全,你就只剩辩解了。”

“所谓人证,是指东月国的刺客、含笑坊的薛羽声跟煦儿,还有你吗?至于物证,就是这个了?”

顾显无谓地抛一抛手中莹白的玉玺。

“你,我就不用担心了吧。薛羽声跟煦儿,呵,陌瑛,你觉得薛将军的女儿会甘愿就这么跌在风尘里么?我倒不信,虽不能十拿九稳,但也不用太担心的,不过她们的安危倒是不能轻忽了。至于东月国刺客,他说我拿了,我就只能认么?这么个小东西,哪儿不能藏?哈——顾显不想承认的事,谁都别做梦啦!”

严陌瑛睨他一眼。

“既然这么喜欢被人追杀,干嘛还要躲到我这里来?”

“怎么说得这么绝情?我们可是至交,提供下衣食不为过吧。”

“若我没猜错,齐国公这次给你的银子绝对是笔大数目,就算你在东月国奢华无度,也不该如今连衣食都成问题。”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既然陌瑛你在渌州有这么好的宅子,我怎么还能去住客栈呢?那太不够义气了!”

“没关系,如果你根本是一瘟神的话,那我宁愿不要。”

“……”

顾显决定止战,虽然跟严陌瑛这样互相打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多数时候,他都是被驳得哑口无言的那个。真不划算,明明这家伙只有脑子好使,嘴巴可不比他那顶多算是能强身健体的武功好多少的,他果然是太好心了!

“说真的,京中的局势,到底是怎样?”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听来似乎别有玄机,其实就是大家谁也不知道事态嘛!

顾显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圣上跟东静王明里暗里的举动全都销声匿迹了,各大世家全知道,可是那两位没反应,也全装作不知道。不过,倒不可能什么都不想?什么准备都不做吧?”

“哪有那么容易下决断的。”

“就这样干等着?不怕坐失良机么,夏天雷雨可是说来就来的。”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唔,也对,不过这是最狡猾的说法,怎么着都错不了。哪,说真的,陌瑛你这次会回京城去吗?”

严陌瑛沉默不语,顾显停了停,又道。

“你离开京城也有七年,伯父他们什么都不说,但其实心中想念得紧。既然隐瞒行踪于你来说也不是难事,不如趁此机会跟我回去看看,至少,让伯母放心。再说了,我听薛羽声提起,那位兰姑娘跟着萧门少主去京城都这么些日子了,你不赶紧去尽尽地主之谊?单单在渌州这么等着,人家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可怎么好?”

不满地瞪了顾显一眼,严陌瑛道。

“别乱说话,兰姑娘与我只是秉烛之交。”

“有几个人能跟你秉烛畅谈?”

“纵然不多,也是有,难道都会让人往旖旎方向去想么?”

“拜托!她可是其中唯二的姑娘家之一好不好?红颜知己,你认为这个词多半用来形容什么?”

顾显鄙视地瞧着自己打小玩到大,没有一天不顶着“天才”金冠的“毕生之交”。这家伙,白长了一幅玉树临风貌,真的只有玩阴谋诡计跟赚钱在行。

实在很同情严伯母,她这儿子,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娶上个夫人回去,幸好严家大哥是才情并茂。

“陌瑛,并非我多管闲事。你知道的,顾家么子虽多情,但也只是多情而已。能让我这么苦口婆心的人,还实在是少得可怜呢!”

轻轻扯动唇角一笑,严陌瑛斜眼瞥顾显。

“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你严陌瑛家世超拔、智计动天下,有几个人能以平常心相交?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你还不给我赶快哄住喽,难道真想这辈子孤灯长夜,连个红袖添香的回忆都没有么?”

严陌瑛凉凉地瞅住他,慢条斯理只来一句。

“总比红袖太多,烟火呛人要好。”

又是一针见血!

顾显愤怒,可是面对一个知道你一切底细,而且奸诈狡猾的“至交”,除了气得找人练身手泄愤又能怎么办?

严陌瑛这家伙,是不是算好了这个才不习武的!

看着院子里打得热火朝天的顾显与陆基,严陌瑛神色未动,依然悠闲自得地品着茶,嘴角的微笑却是慢慢地淡了下来。

京城的局势云遮雾绕已有半年,虽然皇帝拿到了东静王手中临海水师的兵权,虽然东静王安安份份地做了芜州案的钦差,依依不舍地别了新娶的王妃一去数月,但相信没有人觉得一切真的是已经结束。一波风浪暂平,往往只是在蕴蓄下一波更猛烈的风浪。而这风浪会卷了多少人去,现在,还没有谁能知道。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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